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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桐也觉得奇怪,他们一行人除了他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之外,其他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当然,厉出衡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可退敌之里,但遇到存心要杀你的人,那也是惘然。
可就是他们这样的五个人,竟然奇迹般地平安无事。
在扬州城外的时候,谢桐问厉出衡:“你还是带了人的,是吧?”
厉出衡没有否认,“也就四个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总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谢历铮是不是也跟来了?”
谢桐大笑,“就知道逃不过你的法眼。”
厉出衡说:“齐王殿下思虑周全,厉某感激。不过,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荣国公和大长公主的事情,你与谢妃说过没有?”
“说了,谢妃说会尽力促成此事。”谢桐道:“以后还有用到大长公主的的地方,这件事正好卖她一个人情。姑祖母被困在宫中多年,本是没了争宠之心,但为了齐王,她不会继续沉默下去。她与大长公主固然有一些私怨,但也过了近三十年。说起我姑祖母的情郎,你可能不知道是谁……”
厉出衡还真的不知道。
“就是那个执节出使西域诸蕃的孙成慕。他去西域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可小爷我已经二十五了,还是一事无成。”谢桐很惆怅,“也怪不得姑祖母会看上他。”
“孙成慕挂着鸿胪卿的衔,可一直都在西域开拓商路。”厉出衡听说过这个人,可没想到竟有谢妃有这样的渊源。
谢桐耸了耸肩,眉眼闪过一抹悲凉,“可谢家的女儿只能进宫,嫁给圣人那样弑叔夺位的篡位者。一面捧着谢家,又一面抬高宋远制约父亲,即便是宋家获罪,父亲也仍是右相,左相之位虚悬已久。再看看我姑祖母入宫近三十年,当初求娶时的迫切与热烈,最后还不是化做帝王的无情。姑祖母和齐王差点被宫人害死的时候,却是王美人生下七皇子,宫中大肆庆祝,他连一丝温情都不愿给他们。”
这样的话从谢桐的口中说出来,显然极不相衬。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看在眼里,他放浪形骸,不守礼教,被谢更始视为逆子。
可厉出衡却知道,谢桐在齐王登基之后,手掌大梁的兵权,破了谢家不入军伍的祖训,平定越西之乱,举兵与北戎展开长达三年的拉距战。
他心中有壮志未酬,厉出衡知道,所以在回到京城之初,他找的第一个人不是钦天监监正袁苑,而是谢桐。
“入了扬州城,那就是你我的战场了!”厉出衡对他道:“不是你死我亡,而是我们都必须活着,三年后返京,等待你我的是另一场的征战。所以这只是一场试炼,活着走出去这座风景如画的城池。”
谢桐点头,神情凝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厉出衡笑了,“原本我还想着,只带你一个人是不是太少,可是仔细想想,兵不在多而是于精。”
“谁是兵了?”谢桐不满是睨他。
“好吧,谢五爷,您先请。”厉出衡微微欠身。
还未等谢桐迈出,扬州城门大开,一队飞骑疾驰而出,当先一人黑色铠甲,红缨耀目,身下骏马皮毛黝黑,雄姿矫健。
厉出衡了然地扬眉,压低声音道:“能提前知道你我行踪的,就只有东宫的人了。”
谢桐抱胸倚在车边,“你我故意从姑苏折回临安,再绕道至扬州,也只有沿途的官员知道,今日至扬州也是临时起意,可隋治堂却能提前预知,已经说明一切。”
“这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江南是东宫的封地,扬州节度使隋治堂是他的人,也是正常的,而东宫又兼着兵部的职,调兵遣将不过是兵部的一纸公文。”厉出衡看着那队人马离他越来越近,“这只能说明这一路上,东宫早就盯着我们了。他让隋治堂出来迎接,不过就是想告诉我们,他想捏死我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谢桐大笑,“前几日收到齐王的信函,他说太子最近在朝堂很是收敛,摆出一副明君的架式,处处谦逊,对甘大儒也是尊重有加,对太子妃宠爱至极,听闻已经有了身孕。七皇子娶了厉以坤的长女为正妃,将厉以坤擢升为吏部侍郎,与太子分庭抗礼。反倒是十三皇子没有以往的锋芒,颇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感觉。”
“那就再好不过了。”厉出衡仍是在笑,“且让他们明争暗斗吧。”
说话间,扬州节度使隋治堂已经下马而行,朝厉出衡拱手作揖,“阁下可是新任扬州刺史厉出衡厉大人?”
厉出衡回礼,“隋将军来得正是时候,厉某恭候已久。”
隋治堂想来一个先发制人,没想道却是先发而制于人,厉出衡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经让隋治堂处于下风。他料到隋治堂会来,而隋治堂却认为自己的出现会让厉出衡认清自己所处的情形。可高估自己的下场总是很悲伤,隋治堂竟找不到话回复他。
隋治堂一方守将,已在扬州城四年之久。驻军五年一换防,他还有一年就可以调回京师,这次受太子密令,要将厉出衡困在扬州,若是能取他性命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给他弄个罪名,让他永远都回不了京师。但其中有一点,他的夫人一定不会伤及,要毫发无伤地带回京城。
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借着太子才混到这个节度使,自然是对东宫言听计从,想着明年就能回京光耀门楣,没把这个年方弱冠的男子放在眼里。厉氏显赫又如何,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罢了,除掉他,明年回京的筹码又重了一重。
“大人请。”和文人做口舌之争,那是极不明知的选择,隋治堂选择不与他正面交锋,看看他清瘦的身形,苍白的肤色,杀了他如同辗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将军请。”厉出衡回到马车上,语气清冷:“还请将军前面带路。”
隋治堂晃了晃神,带路?当本将是马前卒吗?狂妄自大的家伙,也不看看江南一地的兵权在谁的手中,随时都能要你的项上人头。
谢桐看到隋治堂眼中的杀气,笑了起来,往火里又加了一把干柴,“隋将军,还不带路?”
“你又是谁?”隋治堂显然没有接到关于谢桐的资料。
“老子谢桐。”谢桐连正脸不给他。
隋治堂仍是不知道,“你这人好生猖狂,本将问你话呢,你好好答来。”
厉出衡在车内敲了敲车壁,“将军?”
隋治堂道:“大人身边的闲杂人等,还是不要带进扬州城,以免坏了大人清誉。”
厉出衡早就听到谢桐的话了,可隋治堂显然是想来一招杀鸡儆猴,让他看看谁才是扬州城真正的主宰。
“你说谁坏了大人清誉?”谢桐满不在乎地打着呵欠,“大人让你带路,你不走,偏要与我为难,你这不是给大人眼色看吗?隋将军,你是这一方守将没错,但依大梁律,各地地方长官以文为首,武为辅,你这是想给我家大人下马威吗?”
隋治堂却避而不答,“明明是你出言不逊。”
“老子就是这么说话的。”谢桐挑衅地瞪他,“不服气你就上表参我,老子的爹是右相谢更始。”
隋治堂平生最不服气的就是这些世家勋贵蒙祖荫的官宦之子,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还未成年就能进内阁中书,像他这种寒门子弟,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稳扎稳打,才有今日的成就。
不说谢桐,厉出衡年方弱冠就已经和他平起平坐,这还是被贬谪才有了四品。可谢桐呢?什么都不是,却一来就和他杠上了,出言不逊。
隋治堂微讶过后,阴沉地一笑,“听闻宁国公府曾是大梁一代战神,族中子弟个个能征善战,武艺高超。却不知谢公子来了我扬州城,日后我军中兄弟有福了,能否请谢公子赐教一二。”
“战神?”谢桐脸都白了,“隋将军是在说我谢家的儿郎都死绝了,所以终成神话吗?要说战神,大梁的战神是镇国公叶家,而非我宁国公府。隋将军若是想讨教一二,谢家在扬州府多的是儿郎,难道隋将军都不知道吗?”
抬出谢更始还不够,谢桐把族人都抬出来了,想赶他出扬州城,也不看看江南是谁的地盘。
“二人不必做口舌之争了。”厉出衡撩开车帘,眸中闪过一抹不耐烦,“隋将军不就是想跟你打一场,你就成全他就是了,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谢桐却道:“大人,这样不好,把人打坏了,咱们就进不了扬州了。”
“隋将军明明说了是赐教,是他先提出来的,他就该自己承担后果。”厉出衡给隋治堂下了套,“隋将军,厉某说的没有错吧?”
不,隋治堂说的是日后,可没说是当下。可他一想到宁国公自府中儿郎尽数死于疆场,便不再允许家中子弟再入军旅,谢更始也是文臣,这位公子听说是个酒囊饭袋,打赢他不过是小菜一碟。既然想给厉出衡来个下马威,这样也是再好不过的。
谢桐目露怯意,“还是不要了,大人,这几天赶路有点累,下手没轻没重的,有个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