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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要到除夕团聚之夜。
往年胡家人人都期盼着这一天,可这一年,胡家人都有些忐忑不安、意兴阑珊。
不过对于李秀才来说,他年年都怕过年。因为过年,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心酸,那亲人远离再也不得见的痛楚。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在这世间苟延残喘。
但今年他突然间发现了胡家兄弟两人的情绪,虽说双方的际遇差的那是远了。可是孤独寂寞感觉却是能引起共鸣的。顿时,他起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难得勤恳的授业解惑,一直坚持到除夕前一日,这才闭了馆。
目送了胡家兄弟俩个离开,李秀才突然间更觉得有些寂寥。
习惯真是可怕!李秀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回想起曾经李府的热闹与喧嚣。兴许,今年他依然可以用这些来抵挡别家的团圆热闹对他的冲击。
胡家老爹归不归家对胡家大娘来说,虽然有些郁闷不快,但已经不是特别期待与上心了。
胡家兄弟归家,却让胡家大娘一瞬间欢快起来。
无论明日的除夕胡家老爹会做何,此时此刻,胡家大娘又燃起了对过年的兴致。
胡香珊自然乐见其成,并且开始张罗起配菜。
胡成的差事前途定了下来,虽然有别于胡香珊前世的记忆,但这并不使她迷茫,相反使她增添了些历史兴许能改变的期盼。虽然这一切也极有可能是因为皇太孙。
“阿娘、阿姐,大哥在温课,我反正闲着无事,来给你们搭把手吧!”胡成踏进厨房,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脸上洋溢着兴奋道:“过了年我也不去李夫子那儿的私塾了,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有事弟子服其劳,我也想给在这新年里给他送去些年夜饭…….”
胡家大娘原本想将胡成赶出厨房的,但转尔听到他如此说,不禁问道:“李夫子独身一人,年年如此?”
“是啊!你都不晓得,我和大哥离开时,夫子远远的就那样瞧着。真令人心里泛酸!”胡成接过胡香珊递给他的蒜,掰开之后剥了蒜皮,放至一旁的小碟子里,道:“过了年我就要到县里去了,不管如何,他对大兄那是真的很上心,我想去陪陪他,可陪他了,就又陪不了娘与大兄阿姐了……想了想,还是亲自下厨,请娘也挪一份,让我送过去给夫子。”
“嗯!虽然学问没大兄做的好!可到底为人品质甚是好。”胡香珊点了点头,褒扬道:“我们也莫讲究那许多规矩,过了除夕团圆夜,就往夫子家去拜年,如何?”
“可团圆夜,夫子吃些什么?”胡成就是想为夫子备些团圆夜的吃食,他道:“你可晓得,夫子的冬衣,都还是些从前的,几年都不曾淘换一件呢!其实大兄也掂记着夫子,只是不像我挂在嘴头说了,他可是几日都在想这事,只不过没告诉你们罢了。”
看两人这样心思,人心都是换来的,看来李夫子对他们确实很照顾。
“要不,我们让大兄与阿弟去请夫子过来一起过除夕?”胡香珊转头望向胡家大娘,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届时找个屏风隔起来,分为两桌…….”这样的话,不管讲不讲男女分桌而食的大家规矩,就都不能全家不管男女都在一桌吃饭了。毕竟李夫子是外男。又是儒家秀才,最讲究这种在她眼里莫名其秒的规矩了。故尔,胡香珊一边同情心泛滥,一边儿其实也觉得麻烦。但终究开了口,她也想着应对之策道。
胡家大娘果然犹豫了,但她也只是略作沉吟,就道:“也好!我稍后就到里长处借个屏风,到时候分两桌,你们也好好孝敬一下夫子。我与你阿姐,就在另一桌,应该也算乱了礼数。”
“好啊!”胡成兴奋道:“等将李夫子送回之后,我和大兄再与阿娘、阿姐一桌共述闲话。你们吃的慢些,等等我们。”
“好!”胡香珊也笑道:“我定然与阿娘吃的慢些,等你们从李夫子处返回,便再将饭菜汤羹热一热,我们一起吃顿团圆饭。”
自始至终,几人的对话都不曾提及胡家老爹。
等胡成愉悦的跑去胡征处报信之后,胡家大娘与胡香珊两人不约而同的反应过来,胡香珊倒还好,只是担心胡家大娘心情不佳,而胡家大娘则是担忧胡香珊心情郁闷,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伸出手,一个要抱闺女安慰,一个则要抱阿娘给予慰藉。
不由的,两人意识到各自意图之后,顿时又几乎同时的笑了开来,扫散了方才短暂的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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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新年注定是个不安稳的年。胡家老爹并没有归家。而同时村子里原本喜庆的气氛,被突然紧张的战事传闻扰散了许多。
尤其是宣府那边,原本只是散落的鞳子们攻击抢掠边关,可短短的十几日,便突然听闻已经有一股主力朝那个地方猛烈攻击。
宣府本就是拱卫燕京的兵赛要地,否则也不会仅仅有个小打小闹,便要派更多的兵力过去。
如今这番景像,胡香珊想着这几日里听到的传闻,都说是鞑子探得了皇太孙在宣府的缘故。
若真是这样,这真是添乱啊!没事就待在皇宫里喝喝茶、聊聊天、会会他的孙妹妹不就得了,偏要跑出来,还往宣府这等兵家要塞跑。
胡香珊一边整理着家中的药材,照着齐良给的药书分辨对比、一边心里默默吐槽的摇了摇头。
“二牛,你可别这样!你如今可是与人订了亲的,再这样来寻我们家二丫,你这是让她以后…….二牛……”院子里响起一阵喧嚣,胡家大娘阻拦不及闷头便往家里闯的张二牛,不禁也动了怒道:“二牛,婶子可要生气了啊?”生气了,便意味着要拿笤帚出来赶人了!
“婶子,这是最后一次,您就让我见见二丫吧!我求求您了!”张二牛的声音中依然带着哀求与沮丧,还有前两次上门时没有的破釜沉舟,他道:“要不,您就打我几下!?”
“这……这……真是……”胡家大娘怒归怒,可拿在手里的笤帚也没打算真往他身上招呼,不由站在那儿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急的来回打转。
“娘!我就与他在院子中说话,您旁边看着就行!”胡香珊觉得总这么闹着也不是个事,张柳两家已经过了贴子,听闻柳家已然放话出来,不但对张家的聘礼无要求,相反陪嫁的压箱底的银子就有一千两!何况她虽然不太赞同柳芝婉闹出来的事,但到底能看出柳芝婉是真心喜爱张二牛的。她想了想,觉得索性将话都说清楚了,死了心就不会再闹了,她擦了擦手出了灶间,边往张二牛的方向走动,边道。
张二牛站在院子里,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激动之下声音都隐隐有些哽咽。
强压下心底不断涌上来的渴望与不甘,他的音量有些大,更有些突然道:“是我没用!”
胡香珊被他这股子劲给吓了一跳。
她不由蹙眉,一边琢磨着用词一边细细观察着他的反应,道:“二牛,你莫要如此!……人与人是讲究缘份的…….你是个很有能耐的男子,将来定然能有出息的,何况柳家也是大户人家,得你这个佳婿,其实也是有好处的…….”
“不是!”张二牛深深吸了口气,他打断胡香珊道:“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我…..很好!我…….看看你就好!”
这是……什么情况!?
胡家大娘不由朝他多看了几眼。
胡香珊默了默,大概能理解张二牛此时的心境。
兴许就是为了和她作为道别,或者说是与他们之前的那段算得上是‘朋友’关系的过往,来作个了断。
“嗯!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胡香珊笑了笑,鼓励他道:“明年生个大胖小子给张家婶子乐乐!”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胡家大娘不乐意了,这未嫁的姑娘,和一个差不多年龄要娶媳妇的小子说这个,也不嫌羞得慌,她出言轻责道。
胡香珊忙用双手挡住头,一副作势要避开拿着笤帚的胡家大娘打她似的。
张二牛不禁笑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眼眶是多么的热烫,而他的笑容里又有多少苦涩。
他握了握拳,最后大声的道:“保重!”
随后不等胡家母女有任何反应,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将大门给带上。
“哎!”望着他的背影,胡家大娘不由叹道:“虽然他过往顽皮了些,可向来也是个受得住管的好孩子,可惜了……”
“现在再怎么感慨没有用了!谁叫您闺女不得张家大娘的欢心呢!”胡香珊拉着胡家大娘的手,将她手里的笤帚拿了下来,笑道:“人家会是柳家的女婿!您哪,快点撑大眼睛给您的闺女我再物色个吧!您可别忘了,先前头明明有个好的,我们可是婉言相拒了的!”
“嘿呀!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胡家大娘简直要有些受不住了,这姑娘家不是越大越害羞的吗!?怎么她家姑娘是相反的?好在私下里说说这话,不然她这个当娘的都没脸在村子里说自家姑娘好!不过,提到齐大夫,胡家大娘就万分惋惜道:“齐大夫家境太过丰厚,齐大非偶啊!若不然,倒是可托付的良人。”
“我要是不厚脸皮,能进刘家嫂子的产室?”胡香珊觉得自己想过的舒坦,首先就得让自家阿娘接受自己,她不由的提到之前的‘辉煌’,同时也要转移胡家大娘的伤感,拿着手上簿簿的几页纸的册子道:“何况,现下齐神医应下,要将我引至龙虎山名下,只要我将这上头的药材分辨清楚,便引我入门呢!这岂不是福份?”
“二丫,你那是运气好,总算是顺顺当当的。且那些个褒奖你好的多数也是应个景,表面上顺着说说罢了!”可胡家大娘不买帐,她正色道:“指不定这个时候便有人在你背后戳你脊梁骨呢!”
“我知晓!”没办法!差了几百年呢!她心里也有数,顿时不免略略低落了些,道。
胡家大娘也不忍心泼自家闺女的冷水,但不泼又不行,怕她胆子过大嫁不出去倒也罢了,大不了跟着她这个娘过日子,可若是不被世人所容,哪怕真成了龙虎山的女弟子,她一个女子,那以后可如何是好?她将自己的担忧清楚的告诉了胡香珊道:“…….难不成真的入了龙虎山道观成个女道士!?”
如果废后的那一世与如今的自己,真的算是前世今生,那么女道士对她来说也确实不陌生,毕竟曾经在宫里头还得了个妙真道人的称号呢!
不过,这一世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让自己到这个境地的。除非情势所迫。
“阿娘别胡思乱想了!入了龙虎山当女弟子,也没说一定是个女道士啊!不过学个医术傍身罢了!”胡香珊抬头望着自家阿娘那隐隐透着惶恐不安的神色,她抿着唇道。这使得胡家大娘神色大为放松。只要自家闺女听得进她这个阿娘的话就好!
“嘿呦!这是认不出药材,还是晚膳没得吃?”齐良不知何时推开了门,进来之后便是眼神柔和的望着胡香珊调侃了一句,随后给胡家大娘施了礼,解释道:“方才我叩了门,见门虚掩着,又没人应,便推开了自个儿先进来了!”
叩了门!?家里就那么丁点大!怎么会没人应!明明就是直接闯了进来!也不晓得躲在门外偷听了多少!
这可真是皮厚的也没谁了!
胡家大娘与胡香珊都有这样的想法与认识。只不过,胡家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戳穿他罢了!
胡香珊看在齐良是自己学医技的领路人的份上,只是微微瞪了瞪他,随后就笑着表示欢迎。
齐良心情愉悦的抖了抖自己的衣袍,不过大冬天里都是穿着袄子,怎么也抖不出个玉树临风、潇洒飘逸。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自我良好感觉,笑着道:“我让长生到镇了上订了桌席面,稍后就会送过来!大娘与珊妹就莫要为我劳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