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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华回到礼部,看到斯年正背对着自己,将手中的瓷碟放在了他平日里坐的位置。而就在石斯年转身时,若华一闪身躲到了门侧。
斯年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向门外看了看,但一如往常,于是收回了目光。
背靠在木框上的若华,总觉得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但看到斯年还穿着朝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托着一只小瓷碟,俯身放到桌子上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好像有些紧张,像是冬日里喝下一大口热茶,那股温热猝不及防地就从心口涌了出来,带着肆意和侵袭,只一晃神,就被陌生的感觉包裹了全身。
若华在外面又呆了一会,才装作刚刚回来的样子,踏入了大门。
斯年微微抬头:
“宫人送来些点心。”
若华坐到了方桌旁的椅子上,低着头,拿了一块点心一口一口咬着。
“怎么,”斯年看若华比往日低沉了些,“去工部不大愉快?”
若华听到工部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赶紧说:
“工部还在忙铸铁之事,我坐在一旁有些无趣。这么久了,还没弄完。”若华假意抱怨道。
“铸铁之术确实马虎不得。你若是想找林朗,过几日再去吧。”
“恩。”若华嘴中的东西没完全咽下去,有些口齿含糊地应道。
斯年看到他这样子,倒是觉得刚刚那种有些低沉的气氛消散了,于是便和他闲聊起来:
“前些日子,你从我这里讨的书可是看完了?”说来斯年也有些奇怪,若华不爱看杂文怪谈,也不喜学究长论,偏偏喜欢史说杂论。
“看完了,回府后我就还给王爷。”虽说已接受自己是向若华这件事了,但是若华还是忍不住从书文的字里行间找有关于夏元的痕迹,然而当他一遍遍看到“元起九年,夏元亡”还是感觉到一种深深地无力和悔恨之感。
楚评的各家史论中,对夏元的评价大体上都是不褒不贬,然而对他的评价倒是争论较大,有的史书中将自己写作了好战的勇莽皇帝,有的写作了少年登基一统四方的传奇一帝,还有些旁门左枝中干脆写了自己觊觎长公主美色才强娶作皇后,而长公主不从才毒死了自己……
若华看到那段时,简直想把写这个史论的人揪出来打一顿,当初是巍瀛一再想将他们的长公主嫁过来,而他不过是恰恰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结亲罢了。他就见过那女人一次,然后就被她毒死了。
但无论史家怎样众说纷纭,不争的事实就是,夏擎死后,不足三个月,盛极一时的夏元皇朝就四分五裂了。倒是引得书中一片唏嘘,这样的大国存亡也不过是一夕之间,不免让人感慨万千。
“你若喜欢,就放你那边罢。”斯年那几本史书虽说放在府上,但他很少翻看,斯年并不喜那些没什么论据的史家杂谈,“说起来,你对书中哪个朝代感兴趣?”
“夏元。”若华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开口后马上就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哦?”斯年听到这两个字,倒是更好奇了些……似乎,若华醒来的时候,第一句问的就是……
若华赶紧改口:”夏元、庆商、殷的杂谈都很有趣……而且我也只是闲来无事,打发些闲暇时间……“
“是么?”斯年看若华改口,就也没再追问,“你吃完点心,便一起回府吧。”
“是。”
若华呼出一口气,真是大意不得……
过了两日,煜月在上朝时再提改制之事。
“父皇,前些日皇兄所提改制之事,儿臣认为也并非全无道理。“煜月做礼而叩。
朝中哗然一片。前些日子太子刚因此事受了责骂,茂王这又是想起了什么。
“哼”,皇上虽是不满,但也没有拍案而怒,只是冷哼了一下,“你倒是说说看,你觉得哪里有道理。”
煜月直跪起身:
“我知父皇对皇兄所提改制之事有所不满,但长久下去,父皇只亲身边人而远朝中忠良之臣,这让一心效忠于您的大臣们如何为这楚平天下尽心尽力。只会让更多人敢怒不敢言,父皇圣明,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弊。改制之事,还望父皇再作考虑。”
从皇上的表情倒是看不出究竟赞同与否,但是若华能明显感受到,周围的大臣们皆露出了赞叹之情。太子第一次提出时,朝臣们对这件事的态度或许惊讶大于赞赏。而茂王这边——有了太子的前车之鉴,明知有可能会是一顿责骂,但依旧敢于谏言,这才更容易引起别人的赞赏之情。这也是若华设计,要先让太子提出一个皇帝不可能接受的办法的原因。
皇上半晌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跪在大殿中间的煜月。而太子齐光倒是也难得的敛起的往日的笑意,像是也在思考着些什么。
“父皇,儿臣不若皇兄聪慧,但也想出了一些改制之法,还望父王可以过目。”说着,煜月便将文书双手呈上,然后恭顺地低下了头。
“拿上来。”皇上遣身边的小太监,将煜月手中的文书拿了过来。
皇上的眉头最开始紧紧皱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茂王也要受一顿谴责的时候,皇上忽然面露出欣慰赞赏之态,然后一挥金龙袍袖,说了一句:
“还是煜儿甚得朕心!”
朝中各大臣表情各异,但总归都露出惊讶之态。而若华却是微微低下头,掩去嘴角的笑意。
“煜儿,将你的改制之法诉于这大殿之上,让各位大臣也听听。”
“是,父皇。”煜月站起,而后转身面向重朝臣,背手而立说道,“我认为,除六部之外,可另设内书院,此部门独立于六部之外,只专门负责六部文书的分类与圈注。”
大臣听完煜月所说,其中一部分神情有些不自然,似是有隐忍不满之态。
煜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这内书院任职人员,皆选自寒仕,且不入官册,人员选拔由各地推举再父皇亲自挑选,每三年为一期进行更换,任满后栋梁之才则派回其祖籍任地方官,平平之人则只分些银子或土地,作为这三年间辛苦的恩赏。如此这样。其中人员流动性大,既防止了内书院权利独大,也让其不会与六部之间产生冲突或勾结,而且从根本上防止了宦官插手朝政。”
煜月微微俯身:“此改制之策也只是我的一人之法,许是还有诸多纰漏,不知各位大人对此可有什么指点补充。”
刚刚还面有不满的大臣,听到煜月后半段话时,都渐渐露出满意之色,而煜月最后带着些许谦逊的语气更是让众臣纷纷露出敬佩之意。
一个年轻皇子,不仅愿顶着受斥责的风险再谈改制之事,而且还能考虑的如此面面俱到,不伤及各方利益,确实十分难得。何况还全无自满自大之态,在这大殿之上愿俯身讨教,这让之前并不是十分看好他的大臣们也因此事高看了他许多。
若华站在其中,自然也是满意的。这个茂王,虽说做事过于冒进,而且野心膨胀得厉害,但是对于揣测皇上和大臣的心思倒是厉害。
皇上看到煜月如此谦逊更是满意了,于是说道:“各位可对这方法有什么异议么?”
“臣等无异。”大臣们皆纷纷跪叩,表示赞同。
“太子呢。”皇上忽然又问向了一直站在一侧的齐光。
齐光也颔首道:“煜月所提之法,的确甚好。儿臣作为兄长,自愧不如。”
“你自应羞愧。”皇上冷哼一声,就转过了脸。
“父皇莫要生气,皇兄也是一心为了楚平的将来着想。”煜月此时上前了一步,看似是维护太子的说道。
若华却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这句话听起来是维护之意,但细细想一下,怕是更给太子添了一个罪由吧。别人许是听不出这其中的微妙,但是作为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来讲,太子所提的改制是为了楚平的将来,而不是为了现在的皇上……这其中的深意……怕是皇上听了,怎么都要对太子更是多了几分猜忌吧。
果然,皇帝的表情动了动,随即站起说道:
“既然诸位大臣无异,改制之事就按照茂王之策来办。即日起,通知各地方,推举寒仕学子到都城。其中调度,拨银,记录皆由茂王统筹负责。推举过来的寒仕,朕会亲自挑选,从中选出三十人组成内书院。推举的人选家中血亲不可有在朝为官之人,不可有为商之人,更不可有人冒名顶替偷梁换柱,一经发现,朕必将严处。”
“臣等遵旨。”
皇上看各大臣纷纷拜礼后,满意地坐回了龙椅上。然后看了看低头站在阶前的煜月,说:
“煜儿,此次改制,你所想之策甚好,可想要什么赏赐?”
煜月跪下:“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不敢讨赏。”
“煜儿聪慧且恭,若是不赏,倒是朕偏颇了。”
“那便赏儿臣一块玉佩吧,儿臣可配在身上,如此便能时刻不忘要为父皇分忧,才不枉这恩赏。”
“哈哈哈,”皇上听到煜月的话,甚是开心,“那朕便赏你一块玉佩,麒麟玉佩你可喜欢?”
皇上一语完毕,所有人都不由惊叹。麒麟玉佩,那是亲王才可佩戴的。虽说当下楚平的王爷也有几位,但最多也都是郡王级的,就连楚斯也只是封为尊郡王。茂王如今还未及冠,就被封为亲王,此等恩赏,如何不让人惊叹。
“父皇,儿臣……”煜月叩首似是想要拒绝。
“朕既然许给你,你就接着。朕的楚平,有你替朕分忧,这亲王之位,就应属于你。”
皇上这话听起来只是夸赞之词,但是朝中参与党争和有意观望的人却心思各异了,皇上这话将太子撂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皇上将茂王捧得如此高,那太子是不是……
然而当大臣有意无意地看向齐光时,却发现齐光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没有怒气也没有失意之态,就那么站在皇座之下大殿之上,眸子里还带着点笑意的看着这一切。然而偏偏是这般温和的样子,却让人硬生生地生出敬畏之感,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一般。到底是有怎样的底气,才能在这样的形势下还不动声色一如往常的。
若华自然也看到了齐光此时的样子,也是略有诧异。当齐光似是也看向了他,若华赶紧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避开了那目光。不知怎么的,若华忽然觉得,齐光好像和他想的不大一样……
然而并没有让众人惊讶太久,皇上就在大殿之上直接下诏:“茂王楚煜月,温文肃敬,行有枝叶,博厚宽人,聪颖恭顺,特着封为茂亲王。今日起,其府邸、用度皆以亲王之礼制而加,兵部诸事由其而理。赏麒麟玉佩以兹表其恭顺之心。”
“谢父皇。”煜月叩首而谢,他没想到皇上此次会因改制之事直接将他封为亲王,原本他只是想狠狠打压一下太子,此次封赏也算是意外之喜了。煜月眯了眯眼睛——那份大礼下朝后就送到延王府吧,这次可要好好谢谢那位向尚书了。
而若华听到皇上对茂王的封赏,用余光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将手伸入自己的袖中,摩挲着那块玉腰牌,在心里想到:这朝中局势,是该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