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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莲娜夫人似乎也被乔治的发言震住了。
骑士却不急不缓地添了一句:“但在那之前,我还是会难看地挣扎一番。”
他眼睫微垂,笑得迷人而尖刻:“毕竟我还不想死。”
“好啊,”爱莲娜夫人似乎也被乔治打动了,指尖勾住颊侧的一缕金发,转了又转,“那么在日出之前,你就尽力寻找证明自己无罪的证据吧。”
她款款转身推门,回首露出半边脸,笑得暧昧而诡秘:“当然,如果失败了,就请你乖乖承认罪行,乔、治、爵、士。”
乔治一欠身:“能否容许我确认莉莉安女士的……”
爱莲娜眯起眼:“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如果您觉得不妥,可否由我前去察看遗体?”埃莉诺突然开口。
乔治也一怔。
“死因是判断凶手的重要一环,”埃莉诺口气恳切,“如果您真的想为莉莉安女士报仇,首要的事就是弄清死因。”
公爵夫人盯了她片刻,突然又意兴阑珊起来:“可以,莉莉安在圣堂,二位自便。那么我们日出时见。”这么说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后。
塔楼再次陷入死寂。轻柔的水声从岸边传来,浪头缓慢拍着枫丹尼的防水墙,倒数着白昼的降临。
“您对凶手已经有了头绪?”埃莉诺率先开口,绕开了乔治刚才的发言。
“不,您高估我了。”乔治苦笑着坦白。
埃莉诺环顾四周:“先去圣堂?”
“天气暖和,越早越好,”乔治颔首,随即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更像在试探,“您可以回去休息。”
埃莉诺看向乔治,在四目相接前调转视线。在他以为她要别开脸的时候,她再次斜斜抛来一眼,仿佛料定了他会在这短短片刻间松懈下来,流露出什么真实的情绪。
但乔治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化。
他坦然地凝视她,不躲不闪。
埃莉诺绽开她最迷人的微笑,口气带着些微居高临下的傲慢,却也因此显得亲昵:“我并非您的主君,如果您莫名为我而死,即便是我,也会感到困扰的。”
乔治反手掩唇,似乎笑了。他随即正色道:“在离开这里前,请容我确认一件事。”他说着走到那把高背椅前,用食指轻轻地将血迹斑驳的坐垫向上挑。
实木椅面上镶嵌着两个字母:l·g。应当是莉莉安的姓名首字母。
埃莉诺以眼神发问。
“不,只是有些在意为何凶手要将莉莉安摆放在这把椅子上。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线索。”乔治似乎有些失望,示意埃莉诺先出门。他则拾起狭长的一根卷轴,阖上半扇木门,弯腰小心地将卷轴紧挨着门缝摆好。
门口正好有一滩半凝固的血迹,如果有人开门,必然会带得卷轴移动;即便将卷轴复位,地上的血迹也会发生改变。
“我知道圣堂的大致方位,请跟我来。”乔治将门关死,从墙上取下火把。
埃莉诺向小窗外看去:眼下正是最黑暗的时刻,但夏季的日出总是很早,留给乔治的时间不多。
圣堂门前的仆妇被足音吓得险些叫出声,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却还是拦住了他们:“夫人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莉莉安女士。”
“爱莲娜夫人没有告诉你我们要来协助她调查?”乔治疑惑地蹙眉,却没为难对方,反而叹了口气,“万一凶手在莉莉安女士身上留下了什么线索,等天亮了热起来就找不到了……”
见他凝眉叹息,仆妇的态度立刻缓和:“我这就去请示夫人,请您稍候。”
“守夜已经很辛苦,怎么能麻烦女士在半夜到处走动?”乔治彬彬有礼地欠身,“爱莲娜夫人也许刚睡下,打搅她也不好,别无他法,只有等天亮了……”
这么说着,骑士真的满脸遗憾,作势要离开。
“等等,”他和埃莉诺走出几步,妇人骤然出声,“您也是一片好意……如果能发现什么,为莉莉安女士报仇……”
乔治却摇头:“我怎么能让您违反命令?”
“守夜的只有我一个,只是一会儿不会有人知道……”
沉默须臾,乔治深深欠身,嗓音有些沙哑:“愿三女神保佑您,好心的女士。”
妇人掩唇,匆匆转身打开门。
埃莉诺走在乔治身后,经过仆妇身侧时一瞥,只见她满脸通红。
枫丹尼的圣堂同样精美绝伦,两人却无心欣赏,直奔石台上的木棺。
“埃莉诺女士?”乔治站在棺边,挡住了埃莉诺的视线,“请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事。”她直接绕到另一边,强迫自己凝视棺中遗骸。
没有渡灵人协助,尸体只做了最基本的清洗,保持着分离的原貌,勉强按照仰卧的姿态摆放。圣堂中的烛焰不住颤抖,光影移动,安放在天鹅绒枕上的头颅仿佛在微笑。
“嗯?”
“您发现了什么?”
“脚。”
凶手不止砍去了莉莉安的手掌,更削去了她的双足。只不过当时她裙摆及地,无人察觉。
而被残忍割下的手足都踪迹全无。
“埃莉诺女士,能帮我一个忙吗?”虽然是问询,乔治已经从石台边缘拿起烛台,递给埃莉诺。
她无言接过。骑士从腰间取下皮手套戴上,动作轻柔地将头颅披散的金发撩开。埃莉诺立即伸直手臂,为他照明。死者苍白的肌肤上已经冒出了暗紫色斑痕,而颈部异常整齐的切口下……
埃莉诺闭了闭眼,稳住手腕没发颤。
“尸变的程度不严重,死亡时间应该是傍晚,但到底是我们抵达枫丹尼前还是之后,我无法判断。”乔治异常冷静,“死因……”
“皮肤表面有血点,很可能是窒息而死,”他的手指在侧颈切口边缘点了点:“大约是细绳索勒死的。刀口几乎贴合勒痕,说明分尸在后。”
“这是否会影响出血量?”
“会,”乔治似乎赞赏地笑了笑,“我很久以前旁观过解剖表演,哪怕受同样的伤,尸体流出的血根本比不上生者。”
埃莉诺抬了抬眉毛:“关于尸体的知识都从那场表演中而来?”
“不,但这和眼下的事无关。之后您若有兴趣,我再说给您听。”
她一颔首:“那么塔楼里的血也是凶手的布置?”
“仔细一想,即便是分尸,那样的出血量也太夸张了。”乔治转而将莉莉安的衣袖往上推了几分,小心地察看手臂内侧。
埃莉诺谨慎地评价:“精心布置出那样的房间、这么对待死者……简直像是故意威吓,不,更像是嘲笑在场的人。”
乔治的动作一顿。
“您发现了什么?”
“谢谢,您刚才那句话给了我一些启发。”他说着居然脱下手套,直接触碰莉莉安的手臂,像在确认什么。而后他再次看向孤零零坐在枕头上的头颅,首次面现犹豫。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希望门外那位可爱的女士不要在这时候进来。”不等埃莉诺明白过来,乔治就已经一手扳住头颅下颚,另一手向上推,将死者的嘴扒开了。
他快速瞄了埃莉诺一眼,动作不停:“请您别看。”
“需要我……”她没问完,也没转开视线。
“不用了,谢谢。”这么客套着,乔治将手指伸进了口腔中,来回触碰确认了什么,若无其事地将头颅摆正归位。
诺恩信徒相信人死后灵魂从口中离开身体往生,乔治的行为在虔诚者眼里无疑是亵渎。
片刻的惊骇过后,埃莉诺推断:“看来您已经有了猜想。”
乔治对她罕见地有所保留:“还有很多疑点……”顿了顿,他又问:“您是否知道莉莉安女士的年龄?”
“据我所知,她与您是同辈。”
骑士颔首:“可以回塔楼了。”
说是回塔楼,乔治还是不免先请仆妇取肥皂与热水来,和埃莉诺都洗了个手。
“目前的疑点还有凶手进出的途径……”乔治的步子有些急。
埃莉诺跟上去:“在爱莲娜夫人发现不对劲前,门真的锁着?”
乔治绷住没看她,苦笑道:“眼下只能相信她的证词。”
“如果我能与公爵交谈几句,也许会有新线索……”
“爱莲娜夫人容许我检查尸体已经是极限,我不会奢求更多,”乔治转而加重了咬字,“但无所谓,公爵的证词可以事后再确认。”
塔楼阶梯到了尽头。乔治直接推开门,低头确认地面痕迹:“没人来过。”
埃莉诺踱到窗边,稍探身向外看:“普通人真的有可能用绳索从这里爬进来吗?”
乔治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侧,一手扶住窗台前侧:“我不清楚。但从这里掉下去,不可能活着。”
他的手臂斜斜挡在埃莉诺身前,倒好像真的怕她会不留神从窗口摔落。
埃莉诺不知怎么想笑,硬生生忍住了。为了掩饰不自然,她向后退了几步离开窗侧,却不慎带到了高背椅椅脚。垫在椅子下的三本厚脊书居然没有被踢散,反而齐整地以椅脚为中心滑动了些许。
心中起疑,她足尖顶着书脊,沿椅脚绕圈。
一声脆响,某处的锁打开了。
乔治循声绕到椅子正后方的书架前,谨慎地一推。
书架向侧翻转,露出了一间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