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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王的生母是福州人,楚渔也是福州人,他们会不会认识呢?倾城决定试探试探。
“这几个字倒模仿的蛮像嘛!”倾城笑着拿起桌上的告示,装作仔细端详。
楚渔被突如其来的倾城吓一跳,不停地拍着胸脯。
“这不是看到姐姐字写得好看,小鱼心生羡慕,便时常拿来当习字帖,学着学着,就有那么点像。不过,我只学到皮毛,姐姐不用担心啦。”楚渔又笑指着那三行字,“姐姐你看我这告示好不好!”
“八月初一,楚渔面馆开张当日,店内所有面食均半价。”倾城念了一遍。
“对!”楚渔把椅子让给倾城坐,自己则跳上书桌,边转毛笔边解释,“我算过,一天就算能卖出去两百碗面条,假设大家吃的都是牛肉面,一碗面八文钱,两百碗面条共一千六百文,半价就再减去八百文,最后收入八钱银子。”
“我问过九儿,做两百碗面需面粉八十斤约六十文钱,牛肉十斤四百文,加上其它开支,不会超过五钱银子,这样算下来,我还可以赚三钱银子。所以,”楚渔话锋一转,“这样算下来,当天半价不仅可以帮我吸引两百位客人,还能赚三钱银子,这是纯赚的买卖啊。”
倾城点点头,楚渔又继续说她的宏伟计划:“这还只是开始,等到未来生意稳定了,我还要卖卖酒和菜,我算过,到时候一天赚二两银子一点难度都没有,一个月就是六十两,一年收入六百两,除去工钱和菜米油盐钱等,一年保守纯利润也有二百两,到时候五五分成,你我一人一百两。到明年再开第二家,那样一年就有......”
楚渔掰着手指头,兴致勃勃地数银子,倾城却张张嘴,打断了她的白日梦。
“小鱼,吴越国的静王月底就要回国了,你真不肯跟他去吴越国避避风头么?萧俨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楚渔一愣,憋着嘴抗议:“姐姐,你干嘛又让我跟那什么静王去钱塘呢?姐姐忘了,我要在江宁开面馆么?我连铺面和住房都买好了,还有一切用具,花了我二百两银子了呢。”
楚渔伸出两根手指,在倾城眼前晃了晃。
可倾城却丝毫不理会她,像是随口说起家常一般:“静王也在福州呆过,他母亲是福州人,说起来还算你半个老乡。”
“姐姐,这跟我有啥关系呀!难道因为他是我老乡,我就要请他吃饭么?我又不认识他。”楚渔翻了个白眼。
倾城仔细留意楚渔的表情变化,那坦然的神态,看来她是真的不认识这静王了。那高飞呢?她认识吗?倾城想着又转而道:“不去也罢!静王身边有个叫高飞的侍卫,武艺好的不得了,改天引荐你们认识认识,让你跟他学点防身的本领,这样你就不用怕萧俨的人了。”
“真的么?这个主意好。”楚渔似乎有了兴趣,只是她刚一张口就想儿时跟小马哥哥和阿飞习武的辛苦,那马步一蹲就一整天,蹲得后背都发麻。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受这苦了,楚渔赶紧拒绝倾城的好意:“姐姐,这个学防身的本领是挺好,可是习武极苦,我小时候跟我那土匪哥哥学过几日,全身都疼,还是不要了。”
“真的么?”倾城又将楚渔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确实不像在撒谎,才稍稍放心。又想她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哪有那么深的城府!不禁心生悔意:倾城啊倾城,不就一个九岁的孩子,你如此防备,倒真是多虑了。
楚渔点点头:“姐姐,你放心吧,我这么聪明,萧俨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而且萧公子不是说了,我遇到麻烦就可以去找他,有萧公子在,有什么好怕的。”
楚渔说起萧公子时的那种熟悉的口吻,一下子就刺痛了倾城的心。
“萧郎啊萧郎,你总说我太过瞩目,殊不知真正乱入人心的是萧郎啊。前有花容,后有莫愁,现又有小鱼,唉,萧郎啊萧郎......”
楚渔忙着写告示,也没注意到倾城的呢喃。
“姐姐,可不可以让莫愁来帮我写啊,我一个人写这么多,手都要写疼。”
半天不见倾城回答,楚渔抬头去看倾城,倾城正目无锁定,怔怔出神。
“姐姐,姐姐......”楚渔伸手在倾城眼前晃了晃,连着大叫了几声,倾城才回过神来。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楚渔关切地问。
倾城摇摇头,笑得有点勉强,又有点凄凉:“你慢慢写,我乏了,先回房歇着了。”
“好啊!”
倾城撑着桌子起身,步履摇晃,看得楚渔十分困惑,想要去扶,倾城却摆手拒绝了。
“姐姐,睡太多了也容易头晕,姐姐你要多出来和我们说说话,散散步,身体就会更好。”楚渔认真地说。
倾城点点头:“没事,就是下午喝多了酒,歇歇就好。”
楚渔还想再说什么,倾城已经出了书房。楚渔也有点纳闷。这倾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不过,楚渔正忙着写告示和宣传面馆,也没什么心思多想。
“这女人的脸,还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这女人的心,就是那海底的针,大海多大,银针多细,大海捞针,能捞得到么?”
......
楚渔摇摇头,念叨了几句,就又高高兴兴地写起告示,越写越高兴,还忍不住哼起歌来。等莫愁九儿忙完,三个人又窝在书房写了两三个时辰,才收工。
楚渔看着桌上这一叠足有一尺厚的告示,就开始琢磨起这些告示怎么发了。首先,江宁城家家户户的墙壁和柱子上是肯定要贴的;其次,那些街边的水果摊和蔬菜摊也是能贴就要贴;其三,能不能往萧公子和金风馆的马车也都贴上几张呢?当然能。
有志者事竟成!
“可是,小鱼,你就一双手,能贴的过来吗?”九儿一边替楚渔捏手,一边担忧地问。
楚渔眨眨眼:“山人自有妙计。”
嘿嘿!街头巷尾那么多没事干的孩子,每个人给一串糖葫芦,估计跑得比猴子还快!不过,九儿的话,倒也让楚渔想起了一事。
这面馆是开定了,可是莫愁要留在金风馆照顾倾城的起居,只能偶尔过去帮帮忙,那就只剩下她和九儿两个人了。九儿要在后厨房煮面,肯定是走不开,那剩下的迎客、端面、擦桌子、收钱、洗碗......
不都得她一个人干啊!可是她就一双手两条腿,那还不得累死啊!楚渔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不行!当老板就是要来享受的,狗腿子都没一个,能叫老板吗?
一定要请个伙计!请个什么样的伙计呢?当然是请个壮实还气力大的伙计,这样既可以做伙计用,还可以当保镖用。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伙计必须老实!不然,她和九儿两个姑娘家家不就危险了么?不过,隔壁就是赵文昌的人,倒也不必太担忧。
楚渔想着又写了几张招伙计的告示,准备明天贴到面馆门口去。
“小鱼,面馆那么小,咱还有钱招伙计吗?”
“没钱也得请伙计,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我们这就是舍不得伙计赚不到钱了。你们啊,就是妇人见识,头发长见识短。”
“小鱼,你是男人么?”
“当然不是!”
“那你还说我们妇人见识短。”
“你们是妇人,我只是小孩子。”
“就你这精明样,哪像小孩子啊,活像个管事嬷嬷。”
......
招工告示贴出去第二天,就有人前来应征。两三天里,楚渔来来回回也面试了五六人,要么人家不愿意给她一个小屁孩当伙计,要么楚渔嫌应征之人长得丑或者面向不善,再要么就是人家要的工钱太多,楚渔给不起。
眼见面馆就要开张了,而伙计却还没招到,楚渔也有点着急,正琢磨着要不要去乞丐窝蹲下点,看看有没有手脚麻利长相顺眼的人,好捡一个回来。
可楚渔在乞丐窝蹲了大半天,也没见着个健健康康的人,这做别的买卖尚且好说,而做吃的买卖,可不能选病怏怏的伙计,不然客人一看就没胃口了。
想着楚渔又去城外的难民堆瞧了瞧,本以为从北边战乱之地逃难过来的难民,应该总有几个不错的吧,结果挑了半下午,灵巧的姑娘倒有,老实的汉子却挑不出。想来真正结实能干的汉子,也不至于流落。
楚渔空手而归,本想着去向赵文昌讨个手下做伙计算了,最多也就被赵文昌敲竹杠。不过,就在第二天早上,上天掉了个伙计在面馆门口。
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在金风馆吃过早饭,楚渔准备来面馆打扫打扫,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见有个穿着破烂、邋里邋遢的男人坐在台阶睡觉。看着长的憨厚,没想到确实个流落街头的流浪汉,都怪这战打的,好好的人家都散落了。
楚渔带着满满地同情心踢了踢那人,那人的眼皮颤抖着,却像是被闭合的伤口,怎么都睁不开,开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气若游丝地喊着:“水、水、水......”
本着菩萨心肠,楚渔就端了碗水喂他喝下,这人才缓缓睁开眼,他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应征......伙计。”
看他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楚渔就知道他是饿晕的,本着好事做到底的精神,楚渔就近厨房给他煮了一锅米饭,还做了个酸豆角炒肉沫。虽然她厨艺不怎么样,不过,应该能吃,楚渔端着菜饭出来时,那人眼珠子都要掉到肉沫里了。
也不知他多少天没吃饭了,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一锅饭,装菜的碗舔得一干二净,连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一粒肉沫,也捡起来,扔进了嘴巴,见楚渔看他,就咧嘴一笑,念了一句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你多少天没吃过了?”楚渔眼珠子都快要被惊出来了。
那人伸出四根手指头。
“四天。”
那人点点头,放下盘子,立即起身单膝跪在楚渔面前,铿锵有力地说:“鄙人姓王名大力,昨夜走到这,看见姑娘店里招伙计,本想敲门应征,却不料饿晕过去。今承小老板救命之恩,鄙人定会勤恳干活,绝不敢对小老板有二心,只求姑娘赏口饭吃,给个地儿睡。”
这个王大力言辞诚恳,倒像是个老实人,尤其是这一口一句“小老板”,叫得楚渔心里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不过,舒坦归舒坦,楚渔脑子还长在脖子上。知道他是外地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欲再试探试探:“你哪里人?家住何处?怎会来江宁?”
那王大力也一一作答:“鄙人琅琊人,本是琅琊王氏家仆,十年前,与姐姐一同南下办事,却中途遇战乱,走散了,后又被蜀国抓去做了壮丁,这战一打就是十年。五个月前,唐国又攻打蜀国,蜀国战败,军中兄弟尽亡,我在厮杀中,滚落山崖,却也碰巧捡回来一条命。后流落至唐国,又一路来了江宁,因身无分文,便时常饿着。”
“琅琊王氏是望族,你既是王氏族人,何不去投奔王氏?”楚渔手指轻扣桌面,炯炯有神的眼睛仔细将王大力打量了一番。
王大力面露愧色,许久后,才低声道:“当年和姐姐南下替小姐办事,我却和姐姐走散了,还弄丢了小姐最重要的东西,我哪还有脸回王家啊!”
唉,战乱连年,不知道多少人受其祸害,爹爹当年也是满营兄弟尽亡,这个王大力也是个苦命人。
“你会干什么活?”
王大力面露难色:“像擦桌子扫地这些简单的活都会干,不会的,我也可以学。”
“我一身力气,所有的力气活都能干。”王大力想了想又补了句。
倒是个实诚人,楚渔点点头,军营出来的人,应该能打能杀,正好她得罪了萧俨,也需要个保镖看看院子。就又问了几句,便留他在店内做了伙计。
虽然楚渔招伙计,本来不打算包住的,毕竟她和九儿是姑娘,留个男子在家里同住,怕别人说闲话,可看这王大力也确实没地方去,便也只能在杂物房给他打了个两块板,铺上一床席子,一床被子,就算他的窝了。
好在这王大力也真是个不嫌弃的,睡杂物房也高兴地屁颠屁颠的。
有了王大力这个伙计,楚渔倒轻松了不少,光这一院子的卫生,就没怎么要她操心,而且出去采办物具时,带上王大力,那些个店老板都客气许多。
和王大力几天相处下来,楚渔就越看他越顺眼。
当然也有一点,让楚渔很不顺心,就是这王大力吃的也实在太多了,他一顿的饭量,楚渔都够吃一天了,这每天早中晚三顿下来,也得好几十文钱。有时候,楚渔盯的久了,王大力也会不好意思地说下顿一定会少吃点,可到了下一顿,他照旧得五大碗米饭。
让人干活,总不能饭都不管饱吧,好歹王大力也算是她的第一个狗腿子,楚渔自认为也是个有良心的小老板,便每次吃饭时,都尽量避开,这也算是眼不见为净了。
到七月下旬时,一切都张罗的差不多了,楚渔也带着九儿搬来了面馆住,这面馆小虽小了点,也到底是个干干净净的家,九儿住的每天都眉开眼笑。
在临近开张前的五天里,楚渔开始张罗贴告示的事。她只用了两天时间,江宁城的各个角落,就都贴满了“楚渔面馆开张半价”的告示,为了让更多人知道“楚渔面馆开张半价”,楚渔又花了几个铜板,请了几个乞丐去街上,把剩余的告示也发了出去,反正逢人就发,逢人就告知,大街,城门口无处不在。
七月二十八日清晨,江宁城门口,一行身穿华服的马队正赶着出城。
官兵在挨个检查,几个乞丐在城门口发告示,阿飞随口问了句:“喂,叫花子,你们发什么告示呢?”
叫花子笑容可掬:“爷,面馆新开张,全部半价。”
嘿嘿,新店开张,全部半价,这倒蛮有新意嘛!还蛮吸引人嘛!下回来江宁一定的去吃吃。
“叫啥面馆来着啊?来,拿来看看。”百无聊赖的阿飞招招手。
叫花子热情地递上告示,高高兴兴地跑来了。
阿飞展开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