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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静安庙那天,多日的蒙蒙细雨终于结束了。
马车里,薛春昭合上书本,从客栈离开,到达静安庙,已经过了两日,这两日里,他给大叔念书,大叔倒是挺安静的听他念书。现在已经到静安庙了,大叔也要住在静安庙了。
“大叔,静安庙到了。”薛春昭轻声说着。
大叔茫然的看着他,似乎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薛春昭也不强求大叔能够听懂,只是在外头老徐掀起车帘,恭敬告知静安庙愿意收留大叔的时候,转身牵起大叔的手,“大叔,我们走吧。”
大叔似乎傻愣愣的跟着薛春昭下了马车,下车前,薛春昭指着大叔身上内衣,低声说着,“大叔,这里面有一些东西,大叔将来需要就拿出来用。”
但大叔只是傻乎乎的看着薛春昭,薛春昭无奈的笑了笑,牵着大叔的手,慢慢的来到静安庙门口,这时候,薛如玉和静安庙的主持一起走了出来。
静安庙的主持是一个瘦弱的老和尚,看了看大叔,又看了看薛春昭,微微一笑,“小公子仁心厚德,将来定有大福报。”
薛春昭做了一个福礼,心里默默的想着,若是真有大福报,那就请让娘亲和妹妹平平安安的,妹妹的眼睛能够早点好起来。
“薛夫人请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这位施主的。”老和尚说着,朝大叔伸出手,“来,过来。”
大叔茫然的看了看老和尚,又呆呆的看着薛春昭,薛春昭眼眶有些酸涩,拍拍大叔的手,低声说着,“大叔,我一定会来看你。你乖乖的吃饭,乖乖的。”
说罢,薛春昭拿出小袋子,对老和尚说道,“大师,这里是大叔喜欢的桂花糖。”
老和尚双手合十,接过,大叔的眼睛果然一下子就黏在了那袋桂花糖身上了。
薛春昭便朝老和尚弯腰鞠躬,随后,走在他娘亲薛如玉身后,慢慢的一步步的离开了。
待要上马车的时候,薛春昭转头看向寺庙门口,那老和尚笑呵呵的拉着大叔不知道说了什么,闹腾的大叔忽然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被老和尚牵着手,一步步的朝寺庙走去。
薛春昭微微一笑,他相信静安庙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叔的。青虚山的静安庙啊,那是不属于四国,唯一的不受任何国家挟持的,受世人敬仰的静安庙,在上辈子,妹妹病重的时候,就是静安庙的住持救了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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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薛春昭不知道的是,他认为需要照顾的大叔,并没有走进静安庙,而是在马车离去后,从门口那里转了出来,他身后瘦弱的老和尚叹气开口,“天极,你怎么弄成这个这个样子?”
沈深沈天极只是从老和尚手里拿过那个小袋子,侧头看向已经走远的马车,淡淡开口,“没什么,伤势无碍。”
“那是安平侯的原配夫人,薛家的最后活着的人了。”老和尚缓缓的说着,看着沈深沈天极,“薛家忠义啊。”
“七叔,你放心,对薛家出手的人,不是我。我也不会对我的救命恩人不敬。”沈深说着,缓步走向已经闪现的三个黑衣人。
老和尚听着,微微松了口气,朝着虚空双手做十。
“马车呢?”沈璟走到那三个黑衣人跟前,问道。
“回主子的话,马车就在后头。”
“回上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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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宁阳,南北两山对峙,长河穿城东去,白塔、兰山群峰突兀对峙,四季分明,听闻,春有桃花,夏有拂柳,秋有硕果,冬有白雪皑皑。
薛春昭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那热闹的城门口,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排着长长的队伍。
这里以后将是他们生活的地方,至少,在他没有成年前,暖暖没有及笄之前,他们都暂时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放下帘子,薛春昭转身看向薛如玉,他有些困惑,他们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外公和二舅舅身边呢?这会儿的外公和二舅舅身边应该还有人监视着吧?他当初在娘亲和妹妹还没有解毒的时候,当机立断的下了朝宁阳进发的决定,一来是他不论如何都要到外公和二舅舅身边,这一世,怎么都不能再让外公那样凄凉的一个人死去。就算真的逃不掉,要死也要一家人一起。二来是赶到宁阳,有娘亲,有他和妹妹,外公和二舅舅就不会那么绝望,就不会做出同归于尽的那样决定。
但现在,看着娘亲一日比一日更加精神,安排着诸多事宜,这一路上,身边的人也多了不少,这些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官府拍卖的犯官的家奴,他们买下的家奴,有的是安嬷嬷亲自挑选的,有的是娘亲让他挑的,还有的是暖暖好玩挑的。
他知道娘亲为什么这么做。娘亲在试探,也在大胆的进行伪装。试探现在舜国云城的风向,买卖官府拍卖家奴的必须有正规商行的证明,或者是舜国官籍上的登记者才可以。而娘亲在联系玉器行的掌柜后,第一件事就是从庆国那里弄来了一张庆国江城女子薛如玉和舜国淳义城商户江烨联姻的户籍证明,又在经过淳义城的时候,由玉器行的掌柜出面,贿赂了淳义城的府尹,弄来了商户江烨五年前死亡的证明,放庆国女子薛如玉离开的文书。
后来娘亲告诉他,她让玉器行掌柜找的,庆国江城的薛氏薛如玉是真的嫁到了淳义城,也是真的嫁给了商户江烨,江烨也的确是在五年前死亡,也的确在死前签了放薛如玉离开的文书。只是,这薛如玉在回庆国路上途径太阴山的时候,跌落悬崖,已经死了。而这消息没有人知道罢了。毕竟死去的只是一个六亲死绝的无依无靠的孤苦女子。
娘亲找的这个身份实在是来得太好了。只是要委屈他自己,本来已经7岁,又要变成5岁了,还和妹妹是龙凤胎。而因为龙凤胎难得,又体弱。恰好也应和了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
只是,他总觉得这个身份来得太巧了。在娘亲需要一个身份的时候,这个身份就来了,而且样样符合他们现在的状况。
“阿宝怎么了?”正在翻着信笺的薛如玉停下,看着薛春昭,目光中透着慈爱。
“娘亲……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带走外公和二舅舅?”薛春昭回过神来,抬头问道。
“带不走的,你外公的脾气,他不会跟我们走。”薛如玉放下信笺,揽过薛春昭,摸了摸薛春昭的手,心底发疼,阿宝的手以前都是热乎乎的,现在还未入秋,就这般冰凉。但面上,薛如玉只是柔笑着,“你外公呀,要跟他的那些兄弟们一块。”
薛春昭眨眼,不解,“外公的兄弟们?”
“嗯……战死沙场的英烈们……”薛如玉目光悠远的带着几分酸楚的低声喃喃着。
薛春昭懂了。宁阳的兰山外,就是薛家军和庆国最后一战的战场。
一时间马车安静了下来,还在睡觉的暖暖翻了个身,薛春昭在薛如玉伸手拿毯子的时候,已经先把毯子给暖暖盖上。
“可是娘亲,我们用什么样的身份和外公二舅舅住在一起呢?”薛春昭歪头问着。
“啊,这个简单呀,兰山那边的茶庄已经被我买下了,这个时候,身为罪奴的你外公还有你二舅舅就都是我的人了。”薛如玉笑笑说着,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凝和怒意。
为舜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堂堂薛家大元帅,薛家的大将军,竟然被定为罪奴?!
好一个舜国!
好一个安平侯!
薛春昭看出薛如玉的怒意,伸手握住了薛如玉的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娘亲,外公和二舅舅都活着,真好。”
上一世,外公和二舅舅的境遇更加不堪,现在,在他们沦落到不堪境地前,他回来了,终于实现了他的愿望,带着娘亲和妹妹来到已经满心绝望的外公和二舅舅身边。
而外公说的,活着,就有希望。
他们都还活着,不是梦,都好好的活着,那么为薛家军正名,为薛家那些死去的,为让他们好好活着,而甘愿赴死的忠烈们正名报仇的机会早晚都会得到。
舜国,从安平侯筹谋踩踏忠烈的薛家起,就已经走向腐朽和沉沦了。
薛如玉一愣,随即露出温柔明媚的笑容,随即抱住薛春昭,“对,阿宝说得对。”没关系,她会有报仇的那天的,而她的阿宝,她的孩子也会好好活着,她一定会找到让阿宝活下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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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他们的马车终于到达城门口了。
这时候他们不是两辆马车,而是四五辆马车,还有随行的家丁护卫,看着甚是气派,而他们挂起的是庆国玉器行的商户的旗帜。
检验马车的守门士卒显得很客气,老徐这个时候已经是又挂上管家的名头了,扔给守门士卒一小袋铜钱,守门士卒就立即点头哈腰的让他们通行了。
老徐一走过城门,就立即嘀咕着,“啧,德行!”
“夫人,我们现在是去茶庄吗?”老徐跳下马车,快步走到中间最为气派的马车旁,恭敬问着。
“不,去府衙。执我的名帖,请府衙的知事同我们一起前往茶庄,一应文书也带去。”薛如玉说着,顿了顿,“如果府衙知事问起,你就说是欧阳大掌柜的主人来了。”
老徐恭敬应下。
薛春昭一旁安静认真的听着。
他的资历浅薄,读的书太少,很多东西都不懂。而娘亲,自小就是外公亲手带大的,外婆又是庆国欧阳家的姑娘,大家士族出来的姑娘,那身底蕴就不用说了,娘亲又是天资过人,聪敏的,云城第一美人,不只是美貌,还有那身气派,内在的底蕴。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的学,从娘亲,从书本上,学他上一世所欠缺的东西。
“阿宝……待安定下来了,娘亲给你找一个好老师。”薛如玉看着薛春昭认真听着的模样,就又心疼又骄傲。
在她看来,薛家大变故之时,冷静指挥,让他们能够从云城全身而退的阿宝已经非常聪明非常难得了,可也许是因为这一场变故,阿宝总是害怕什么一样,拼命的读书,跟在她身边学她的做人处事。
她很高兴很骄傲,她的阿宝是这般的好学,可是,她不舍得让阿宝劳累。现在的阿宝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