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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三更天了。”寿春看看一边计时的水漏,小声提醒道。
室内谢涵正挥笔疾书,闻言,抬了抬手,寿春便住了嘴,他却又忽然放下笔来,“你先自去歇息罢。”
“奴婢不累。”寿春连忙摇头。
谢涵想了想,一指一边的软榻,“那就去躺会儿,夜深了。”
寿春还是摇头,只是刚要出口的话被谢涵阻拦在口内了,他佯怒道:“去躺着。免得等会儿叫你的时候你脑子不拎清。”
“……是。”寿春委委屈屈地应道,又小声道:“公子要不要再叫几个人进来服侍?”
“不用。”谢涵摇头,便很快低下头又继续手上的活了。
他在尽力回想白天那卷被烧掉的竹简,怕再过几天就会记不清了。
如同须贾要烧了它一样,被人看到,这一定会给他招来祸患的,所以,哪怕看不懂甚至看不清,也越少人在他写这个的时候看着越好。
虽是春日,夜凉亦是如水,寿春转身走到软榻边上,拿下件披风过来给谢涵披上。
谢涵笔尖顿了顿,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肩上披风一角,看了右后方仍直直站着时刻等候吩咐模样的人一眼,“寿春跟着我多久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要赶人的前奏,寿春眉间一慌,“奴婢六岁跟着公子,已经九年了。”
“九年……”谢涵神色微远,换算着时间,也就是离那个时候,还有十七年。他垂下头来,要再继续,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你那什么表情?”只见某小侍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稍一想便知对方在想什么,谢涵不由好笑,伸腿一踢就把人一个屁股墩送去了软榻上,“怕我不要你啊?怕我不要你还不听话,睡去睡去。”
寿春:“……是。”
一直到五更天,谢涵才放下笔,拿起竹简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还是漏了点什么,却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东方已渐显鱼肚白,他便把那竹简塞进他床边一个暗格里,换了套衣服。
“公子不补个觉?”寿春端来洗脸水,担忧道。
谢涵脸色有些白,眼睛却出奇的亮,“我没那么多时间。”
他很快带上礼物去了谢艮府上。谢艮作为现在公室最年长者,也是有着很大的影响力的,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得罪了也要尽快弥补。
“公子少待,小人立刻去禀报。”莒阳君府上家老已换了一位,不再是连邬。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同须贾爱吹牛一般,谢艮德高望重、通达明理、乐善好施,也没什么大缺点,就是奇好面子。
因为好面子,所以入不敷出了也不肯遣散门客,还来者不拒。
因为好面子,所以没钱了不肯找人借最后被亲哥放水不收税了才好过日子。
现在,连邬不仅害他怪错人闹出一场乌龙,还在君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如此贪生怕死简直丢尽了他莒阳君府的脸,谢艮会换人并不奇怪。
“叔公安好。”谢涵笑吟吟的。
“公子涵所来何事?”伸手不打笑脸人,谢艮说不出赶人的话,只能端着一张脸。
“惭愧,涵是来赔罪的。”
此言一出,气氛霎时一冷,谢艮的面皮都绷紧了,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有人提起日前的事,“哦?涵有何罪,不过是老夫……”
“哎,叔公有所不知。”他话没说完,便被谢涵摇头晃脑一声长叹打断,“实不相瞒,涵当初临行前想找叔公取取经,毕竟涵从未去过梁国,一时有些心慌。只是叔公访友去了,叫涵扑了个空,涵怏怏,堂叔便邀了涵池边玩耍。”
说着,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足尖,“涵一时兴起,忘了池塘里有叔公爱宠大青龟,一颗石子下去,就把大龟完美上好的龟甲砸出了个坑。”
说的跟真的一样。
谢艮都些担心起自己的爱龟是不是真的壳不对了。
谢涵趁机把手里的盒子往前一推,腆脸笑,“叔公莫怪,叔公莫怪,侄儿赔罪。”
无论爱龟是不是有损,这礼他都不该收,谢艮正要摆手,谢涵便打开了盒子,然后他声音一顿,眼睛一阵发直。
所谓送礼,便是要送得收礼者无法拒绝。
谢艮喜好音律,不,是爱音成痴才对,闻雅乐可三月不识肉味。
“此箫名为‘忘朝’,取材自荆山之玉,传闻有凤凰曾落此玉上啼鸣,故此玉音色清绝,素闻叔公箫艺精绝,当是名器配知音啊。”这句话谢涵说得一咏三叹,说得对面人本就不坚定的一颗拒绝之心越发不坚定了。
“涵也是爱乐之人,我岂能夺人所爱?”谢艮搭在大腿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掐了自己一把,咬牙拒绝道。
“且不说我为晚辈,孝敬叔公分所应当,也不说我损叔公爱龟,赔礼道歉自要经心,”谢涵微微一笑,“单只说,如叔公所言,我亦是爱乐之人,既爱,自然会希望它有一个好归宿,一如人常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在涵心目中,叔公就是忘朝最好的归宿了。”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陶埙,“愿叔公能与涵合奏一曲。”
谢艮盯着谢涵完美的笑容看了良久,站起身,对一旁侍婢吩咐道:“送公子涵沐浴。”
待二人均沐浴毕,正是整个人最干净最心神相守的时候。
玉箫音色清亮空灵,陶埙音色浑厚低沉,两人挑了一个最适合的曲子《浪拍涯》。
时而惊涛拍岸,时而小浪低语,壮观又柔婉,潮涨潮落、涛生涛灭,碧海潮生、天涯明月,旋律随景舞,主调因风逝,余音绕梁生。
总之谢艮送谢涵走的时候,眼睛都是温柔得要滴水,人一走,他立刻找人来问,“去看看小青的壳如何?”
半刻钟后――“完好无损。”
谢艮握着玉箫缓缓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放肆,越笑越大声,“哈哈哈,人精啊,人才啊,哈哈哈哈哈。”
一切顺利,谢涵出来的时候觉时间尚早,犹豫了一下,还是策马再去了一趟杉门营。
既为了和须贾打好关系,也是有资源不利用白不利用,谢涵从小就会拿着书上各种军事上的问题问须贾。
久而久之,须贾也会拿一些各国实战问题考校谢涵,甚至会在战前问他的看法。
这次,他拿着和苏韫白、陈璀一起讨论出来的结果给须贾洗着脑,并针对如何应对梁楚怒火费尽了口水。
只要须贾认同了这看法,改日朝议时它就有很大的可能通过,就算不通过,这世上还流行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通过须贾又更加完善了这一战略的布局,也缓和了昨日僵硬的气氛。
两人都默契地仿佛没有昨日的事,须贾拍腿大笑,“好好好,好小子果然得了老夫三分真传啊,这法子想得好!”
须袭、须旭对视一眼,等谢涵出来后,就被二人架着上了演武场。
军营里清一色的男人,又是日日训练些奔跑、射击等东西,在这种环境下,哪怕是公认文雅弱武的齐人也难免好勇斗狠。
一旦这种事发生,凑热闹的人永远不会少,于是演武场应运而生,上场的也是各家子弟居多,只要不弄出人命,将帅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子涵,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可还当的起我须旭的对手!”须旭大喝一声,拔剑出鞘,挽了个剑花。
听到有动静,一群人围过来看,其中不少和须旭一样出身大家的子弟,闻言都哄笑起来,“我说须老八,你什么时候赢过公子涵了?”
显然,因为和谢涵年纪的相仿,须旭已经不是第一次拖对方上来了,二人俨然是演武场上的常客。
对于众人的哄笑,须旭抱以一个异常自信的笑,“毕其功于一役,我今日就把过去的败绩全垒起来还回去。”
谢涵笑如春风,然后转头看草丛里开起的盘口,“帮我押十金,公子涵胜!”
“哎哟,哎哟喂,公子,我的好公子,你可别对我笑,我的小心肝受不了啊。”就站在盘口前的虞氏家族嫡系子弟虞昭师直面谢涵笑容,顿时捧心夸张大叫,引得众人一阵发笑,他扭头,大声道:“押二十金,公子涵胜。”
战还未开,气氛已被炒的空前热烈,还不断有人加入。
闻人昧是闻名六国的奕剑大师,来历、籍贯、居所,皆不详,只知其一朝横空出世,便连挑了几个成名多年的剑手,连踢了各大武馆,一时为世人争相追捧,奈何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梁公请人舞剑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
而据说……齐公子谢涵和楚太子子般在楚国时,因天赋绝顶、骨骼清奇曾被游历路过的闻人昧倾囊相授四年。
传闻有几分属实他们不知道,也许只是随口点拨了一句就被传出什么“倾囊相授”了呢,但有一点却是真的――那就是公子涵的一手奕剑术真不是吹的,完美地糅合行云流水的姿态美与杀机毕露的战斗美于一身。
站在远处看的须贾咧嘴笑,“这动作和我年轻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少了一点君子之风。”
一边须旭:“……”
叔公,另一个是你亲孙子你知道吗?还有,您身上的君子之风,侄孙从来没发现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