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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饭】
商瞬不知道他自己是如何赶到医院去的。
总之,等他意识回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公司的高层们和两个哥哥不顾医院的规则,在走廊里吵吵嚷嚷,而母亲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捂着脸哭泣。
而他,就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似的,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医护人员从他眼前来来去去地经过。
现场乱得像一锅粥,然而商瞬的耳朵里却什么都听不见。
此时此刻他眼前浮现的尽是过往的一些回忆。
大雪纷飞的夜晚,蹲坐在理发店门外的他一抬头,第一次看见她那张美艳疏离的脸庞;分别的楼下,她状似不经意地用双手捂住他的脸颊,试图给他取暖;他第一次吻她之后的早晨,她云淡风轻地坐在阳台边吃着水果;生日的那个夜晚,与她在一片混乱中的狰狞和缠绵;给她戴上戒指时,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喜悦;还有今天早晨,她在要出门时忽然用力抱住了他,给了他一个缠绵深情的吻,那眼底仿佛蕴藏着很多想说又不能说的东西……
这么多关于“她”的记忆,关于她。
商瞬想着想着,不禁用力抓住了自己短促的头发,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他的头皮也一起扯下来。
那个女人温柔浅笑的脸不断从他眼前划过,让他心中升腾起爱怜难过的情绪,这股情绪又很快被黑暗污染,最后慢慢转变为酸涩和巨大的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是早就放下了过去对她的偏见,发誓要好好照顾她了吗?他把能给她的东西全都给了她,努力让自己变成最强悍的男人,可为什么她还是不满足,还是要离开?而且还要伤害他的家人?
她明明知道,他和父母早就把她当成一家人了啊!为什么这么多的温馨和爱都不能留住她?她到底在追求什么,难道真的像冷玦说的那样,她对金钱和地位的追求永无满足之时吗?
难道真的要让他家破人亡,她才满意吗?
这么久的感情,在她眼里难道只是一场算计?
商瞬感觉自己的脑子疼得快要炸开,忍不住把头一次一次朝墙壁上磕去。
哭泣了很久的商母看到儿子这般痛苦的模样,不禁心疼地跑过来抱住了他,哽咽道:“阿瞬,别这样,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一旁的商眩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我提醒你多少次了,啊?之前有多少次机会阻止这个女人,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就是不相信我!商瞬,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们早就不是你家人了,只有那个女人才是你的家人!现在好了吧,你看看这个‘家人’对你做了什么!”
商瞬痛苦地抓住耳朵,把牙根咬得吱吱作响。
而商眩还在旁边愤怒难过地训斥:“爸变成这样都是托了你的福!你不是不在乎我们吗?去找那个女人吧,我看爸就算死了你也没所谓——”
他话还未说完,商瞬忽然发出了一声困兽般绝望的吼叫,猛地扑上去将他的二哥压在了墙上。
商眩指着自己的脸说:“打啊!有种你他妈打我!你个六亲不认的混账玩意儿!”
商瞬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太阳穴旁甚至都凸起了青筋,然而那脸上的神情却不是愤怒,而是痛苦,极度的痛苦。
商眩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从弟弟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那混杂着难过仇恨绝望的表情,让商瞬看上去马上就要疯了。
最后商瞬什么都没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缓缓放开商眩,然后如同行尸走肉般朝外走去。
商眩气得骂了一句脏话,“你现在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个女人!”
商瞬却似乎恍若未闻,脚步虚浮地走向医院走廊的尽头。
商眩想去追他,却被母亲和商眺一齐拦住了,大哥劝道:“算了,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你这样逼他,我真怕他出事。”
母亲也用哭肿了的眼睛望着他。
商眩看看大哥,再看看母亲,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酸涩的情绪,眼睛也红了,哽咽道:“我……我他妈还不是为他好……这下怎么办啊大哥,我们家是不是真的完了……”
商眺闭了闭眼,压抑着伤痛说:“先别想这些,如今治好爸是最要紧的。好了,咱们先把这些叔叔伯伯请出去吧,别影响到爸的手术。”
两兄弟将那些还带着怒气的公司高层一个个请离医院,走廊里终于慢慢恢复了安静。商母靠在座椅上,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从他的丈夫被送进医院手术室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她已经顾不得明天公司会不会破产,她现在只想看到丈夫能平安醒过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商母想到了那个叫尤柔的女人,一度以来,她都以为这个女人温顺又可爱,如果真能嫁给阿瞬,那一定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是今天突然一切都变了,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在温柔表象下掩藏着多么深重的冰冷与狠毒。
即使丈夫常年教导她做生意就是有赢有输,可遇到这样的事,商母如何也没有办法不去恨尤柔。不仅如此,她更恨自己,如果当时阿瞬带着尤柔回到家时,她能早一点发现尤柔的阴狠,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商母痛苦地捂着心口,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却忽然闯入她的视线。
“阿姨,你没事吧?”
商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姑娘,喃喃道:“你是……郝彩?”
郝彩点了点头,焦急道:“我听说商叔叔出事了,赶紧过来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地方?”
商母愣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她想起来了,这是阿瞬过去的女朋友,那个时候他们两家其实都有了联姻的想法,可商瞬却嫌郝彩平淡无味,和她分手了。但现在看看,这个姑娘知书达理又乖巧,如果是她和商瞬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商母不由难过地拉住了郝彩的手,哽咽道:“郝彩,谢谢你,谢谢你来看我们。”
“没事的阿姨。”郝彩将商母轻轻抱住,轻声安慰道,“您别怕,我想叔叔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商母靠在她肩头点头小声抽噎着。
郝彩一边轻拍商母的背,一边转过头,和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商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几天后,拿住了商瞬公司所有命脉的尤柔在没费多少力气的前提下,就吞并了他公司的大部分股份。
尤柔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摇身一变,成为了一间公司的大老板。因为她雷厉风行的手段,还有她对商家做的那些事,她的名声很快便在商圈里传开了。
大家带着又恐惧又好奇的态度谈论着这个女人,有好事者更是专门去细细查探了一番,这才挖掘出来,原来她就是左裙的女儿!那个踩着男人上位的狠辣女人的女儿!
难怪对付男人这么有一套,原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下大家不再惊讶了,都开始细数这对母女撩拨男人的种种手段,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美/色害人。
商圈的其他老板们不禁有些担心,单单一个左裙已经让他们招架不住,这要是以后母女俩一起合作,还不知道有多少公司老板要遭殃。
男人们嘴上自信满满地说着“我才不会上别人上过的当”,可当他们看见尤柔和左裙的照片时,却又挪不开眼睛。
身为商人的特质,让他们都想把这样能干又美丽的女人据为己有,最后的结局就只能落到被这美丽的女人反过来利用,等他们醒悟过来时,往往什么都不剩了。
这是他们活该,生意场上本就不该谈情爱,既然谈了,就该有认输的勇气。
尤柔深知这个道理,可当她从施涌那里接二连三地听到关于商瞬的消息时,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阵难受。
听说他的爸爸一直昏迷未醒,听说商母已经打算卖掉住了多年的别墅,听说这些天商瞬一直不知所踪……
每一次施涌悄悄来告诉她这些时,尤柔都很想朝他大吼,让他不要再说了,却又舍不得。现在的她,只能用这种办法获取关于他的消息了。
自从那天带着所有重要资料从商瞬公司离开后,她便搬出了商瞬的别墅,暂时住在了母亲这里。现在,有了尤柔的支持,左裙的公司可谓是重新有了生机。她的公司规模虽大,这几年却遇到了发展瓶颈,再加上左裙性格越发冷冽暴躁,其他几个大股东和她之间也渐渐有了矛盾,眼看着马上又要选新的董事长了,如果按以前的局面来说,左裙这回很可能被挤下去。
但现在就不同了,有了女儿的股份支持,还有关铎的帮助,她完全可以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因此,其实这才是她要求尤柔必须要夺走商家和冷玦资产的真实目的,她要救自己。
这些事,左裙虽然从未说过,可尤柔又怎么会不懂。说明白一点,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懂,而她为什么愿意帮母亲做这种事,真实目的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还有关叔叔,不久前他也知道了。
尤柔坐在沙发里默默地思考着,这个时候,左裙和关铎一起回来了。
“小柔,妈妈回来了!”左裙一反常态,一进门就热情地对女儿打招呼。
尤柔偏头看了她一眼,浅浅地笑了一下,“妈,关叔叔。”
左裙快步朝她走来,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活力与色彩,坐到尤柔身旁说:“今天妈妈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董事会上那群家伙总算不敢跟我过不去了!”
尤柔扯起嘴角勉强让自己笑了笑。
关铎在旁边适时地说:“还不快抱抱你女儿感谢她,要不是她帮咱们,现在哪有那么顺利。”
“你说得对!”左裙激动地将尤柔用力抱在怀里,说,“小柔,等过几天妈妈再次打败那些臭男人当上董事长,妈妈一定好好感谢你,你想做什么?我带你出去旅游好吗?”
多么动人的话语啊,如果左裙是对着五岁时的尤柔说出这句话,那么现在她肯定已经哭出来了吧。
但很可惜,她早已不是五岁了。
尤柔垂下眼眸安静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不想去旅游,妈,你能给我做顿饭吗?”
“哈哈,你想吃我做的饭?好啊没问题,过几天我——”
“不要过几天,就今晚吧,给我做饭,可以吗?”尤柔有些乞求地看着左裙。
左裙被她盯得怔了一下,心底快速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被她努力撇到了脑后,就像之前许多次面对女儿这样的眼神时一样。她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说:“好!妈这就去给你做饭!”
说着她就风风火火地朝厨房冲过去,关铎跟在她后面喊道:“哎,你好歹先把高跟鞋换了吧!”
“没事!你出去,你进来干嘛,今天用不着你做饭!”
“我帮你切菜吧?”
“不用,你出去,别在这儿捣乱!”
左裙很快将关铎推了出来,还关上了厨房门。关铎只好叹息着走回尤柔面前,对她笑了笑说:“很久没看见你妈妈这么开心的样子了。”
尤柔紧紧盯着他说:“叔叔,你应该知道,她现在的开心是扭曲的吧。”
关铎面色渐渐变得沉重起来,“我知道。你放心,你交待我的事情,我不会忘。”
尤柔点了点头。
两人安静了半晌,关铎却又忽然开口说:“可是刚刚……我看她风风火火为你做饭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真心。”
尤柔苦笑一声,“我们是母女,她心底在想什么我最清楚,不过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她才肯为我做这顿饭而已。关叔叔,你不用安慰我的。”
关铎叹息着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
半小时后,左裙做好了饭菜,三个人聚在餐桌前一起吃,左裙问尤柔:“怎么样,还可以吗?我已经好多年没自己做过饭了,手有点生。”
尤柔点点头,说:“很好吃。”
“那就好。”左裙笑了一下,关铎给她夹菜,她嫌关铎总是黏黏糊糊,两个人又开始在饭桌上拌嘴。
尤柔趁机把脸埋在了碗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任眼泪肆意地流淌。
谢谢你,妈妈。
可是也很对不起,因为我必须要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