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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有六七米宽,目测能供两辆牛车并排走,两旁房屋林立,各种店铺坊肆鳞次栉比,吃穿住行应有尽有。
这当口,店铺门外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有卖各种吃食的,卖农家特产的,卖手工艺品的,看的人目不暇接。
我们下了车踏上石板路,步行走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两旁摊贩,或是店铺伙计们,热情的招呼行人上前去看。
初时还怕暴露,我们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过了不一会,就发现各人都在忙着买卖,站在其中的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仿佛本来就是其中一员一样。
张老汉除了做赶车生意,顺便还带了个包袱给在城里的儿子,他的小儿子在街尾的一家食肆做堂倌儿,平时不能回家,若有东西传递,他倒也方便捎带,中午逛累了还能去他儿子那里吃饭。
老爸带着我们把身上的野味卖给了一家邸店,我才知道这样的店铺兼营住宿、吃饭和货物买卖,倒像是客栈和杂货铺的结合体了,卖给他们价钱上还算公道。
有了钱,身上货物卸下也轻松了,就可以好好逛逛街了,和张老汉暂时先分道扬镳,我们按商量好的,去集市中间找大哥他们。
为了掩人耳目,其他要卖的贵重货品都在他们身上,我们找了两家药铺,在后一家看到二哥正坐在里面,他看到我们便迎出来,告诉我们其他人正在后堂推销补品。
师哥当时送的礼物里有一盒泡酒用的药材,里面有灵芝、乌梢蛇和枸杞等等其他的药材,应该值些钱,这次他们就挑了这家药铺来卖。
我们也不进去,在门外的小摊子边瞅瞅看看,右边有个卖菜的,摊前摆着白菜、菠菜和几种野菜,还有一个老太太卖针线和女红杂货,外边围着一堆女眷老妇,左边则有一个汉子站在热腾腾的炉子后面烤饼,阵阵香味传出来老远,再旁边又有其他各种摊贩。
我拉着齐景辉在附近转,吃食买了一两样,其他的就凑热闹看一看。不久大哥他们出来了,脸上没什么表现,不过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给我们伸出两只手指比划了下。
有了钱,我们可以办正事了,大哥去赁辆车子,几人分头去买东西。
杂货铺可以买做饭用各种调料,碗盘和各种大小的陶罐瓷缸,鞋帽店能买各种冠帽鞋靴,布店便买做衣服用的布料、麻絮,最重要的米面粮食能去粮铺或邸店,其他急需或能用上的,在小摊上见到了也可以顺手收了。
我们跟着老爸去买粮食,精米细面比较贵,要十几文一斗,却是我们最吃的惯的,砍下了一点价,各买了两斛。
粟米只能和精米混着蒸饭,或者煮粥喝,老妈变着花样做,也只发现泡一夜后打成五谷豆浆能好喝一些,但这东西到底便宜很多,我们也买了不少,其他杂粮也混着要了些。
买完这些,租的一辆牛车差不多该装满了,时间也到了午后,我们找了一个饭馆去吃饭。
主食有各种饼和面,喝的有汤、粥和酒,还有几种炖煮的肉、菜。我们挑着点了几样,又要了一壶酒,等了一会儿就一样样上来了。
我要的是鸡肉汤面,热腾腾的端上来一海碗,汤色很清,面占大半,擀的比较粗,看起来十分筋道,几块鸡肉和青菜铺在上面。
我拿起筷子吃了口,竟然还不错,虽然只有点咸味,但能尝到面里纯正的麦香。再夹一个胡麻饼,比巴掌大些,和现代的火烧挺像,上面撒着些许芝麻,咬一口,还有点椒盐味。
除了烧菜的水平差些,这时代的饮食也算丰富了,远超出了我对古代饮食水平的预期。
一小壶酒要二十好几文,我们仍要了最好的,主要是想和家里的做下对比,若是差距比较大,卖的时候底气也能更足一点。
就着大哥的杯子我尝了一口,平时喝白酒很少,我也说不出好坏,只感觉度数应该不高,但也没有兑水的味道,只是有些呛口辣喉,喝一口就呛的我咳了好几声,便不再动,让几个懂酒的尝着,看他们表情轻松,像是有戏。
最后几人吃的饱饱的,照原样分开,他们再逛逛,买点各人想要的小东西,就可以回去了,我们则转头去找张老汉,在他那已付了车钱。
走到半路就遇上了他,看到我们老远就打招呼,和他汇合了,又看我们身上只有半袋粮食几样吃的,问我们是否买全了东西,拉我们去旁边的脂粉铺子。
“梁老哥家里也有女儿,何不跟我进去看看,买一二尺红绳也能哄她高兴高兴。”
我们跟着进去,这时候风气十分开放,女性的高地位更是史上数一数二的,由此而发达的副业也就不足为奇了。
店里摆满了胭脂水粉、铜镜木梳和各种首饰,有穿着鲜亮的小姐、妇人们在挑选,旁边也跟着一两个男客。
看见我们进来,她们先时也没在意,只有一个老妇人,看到后面跟着的我和齐景辉,便不住打量,嘴里还发出啧啧感叹声,又引得其他几人看过来。
几个年轻的小姑娘不时偷偷瞟几眼,又拉拉同伴的衣袖互相调笑,羞的一起红了脸。
在街上时虽然也不时遇到女孩子,但都是路过惊鸿一瞥就罢了,也没有追着我们瞧的,这时候就弄的我有些尴尬了,又不能跟人家女孩对瞧回去,只好对着柜台随便盯着不回头。
齐景辉却有些不高兴,看我正对着一支木簪数花纹,伸手拿起来问我:“喜欢?”
还没回答,就见他拿起木簪去柜台前找老板,三两句话后就掏钱买下了它。
我来不及阻止,又被他拉出了店门,扶着肩膀站定。
我赶紧回头去看,老爸正被张老汉拉着,没看见我们,还好。
我呼出口气,“干嘛呀你,大庭广众的,在我爸眼皮子底下呢。”
他不说话,抬起手慢慢把簪子给我插在头上。
“小琪,我们到了唐朝也有段时间了,你家里那边怎么交代你想过吗?我们的未来要怎么样,你想过吗?”
我被他问的一呆。平时嬉皮笑脸的人,严肃起来好像会更有压迫感。
说实话,来了以后一直在忙着,过树林、爬山、砍树、干活,晚上总是累的倒头就睡,基本没有精力做别的。
我确实还没想过。我们现在到了古代,社会背景大不相同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也将和以前大相径庭,但总也有彻底适应的时候,那时候家里会对我们的终身事,有什么看法或做法呢?
现在,我和齐景辉不得不和全家人生活在一起了,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秘密总有暴露的一天,那时候我要怎么办?这件事我是继续隐瞒着,还是主动说出来呢?说的话又要怎么开口呢?
扪心自问,我在出柜问题上或许一直有些逃避,虽然在外面、在学校里我从没隐藏过,但对家里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不像齐景辉只和生意繁忙的父母生活,我的家庭是一个复杂的大家庭,他们每一个人都很疼我,而我,也希望他们能永远疼我。
但齐景辉呢,他现在为了我算是失去一切了,我又怎么能自私的让他成为家里的“外人”,被孤零零的排除在最爱之人的家庭之外?
我一瞬间想了很多,却看着齐景辉说不出话来。
“别想了,小琪,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该现在逼你,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
他竟然先认错,我羞愧的眼泪几乎要涌出来。
爸爸却在这时候突然出了店门,看到我们之间气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只摸了摸我的头,邀了张老汉当先走去。
我们穿过长长的街道去停车的地方,两旁依然人声鼎沸,我却没有心情再好奇了,齐景辉是真的后悔惹我了,不断在后面逗我开心,也只让我更加羞惭自责,强颜欢笑又怎么骗得了他。
终于他看不下去了,拉着我落后老爸他们几步小声开口。
“宝贝,我刚才其实就是吃那几个女人的醋了,才故意说胡话让你不开心的,其实我现在觉得特别满意!特别幸福!你家人都把我当自己人看了,真说出来你妈还能对我好吗?你不知道‘别家的女儿万般好,变成自家儿媳就成臭狗屎’了吗?”
“噗!”一句话终于弄的我忍不住笑出来。
也忍不住感动和自豪,这是个多好的爱人啊,遇见他或许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而我,也死都不能辜负他。
回去的路上有他插科打诨,又有张老汉的絮絮叨叨,路途一点也不无聊,少许颠簸也能被忽略。
半路上,有赶路的山民高声唱着歌,歌声悲凉,传出老远,回荡在田间小路上,不少人驻足细听,我也支着耳朵听起来。
“……只说是一路同行天长地久,却何必情断意绝不回头,一片痴心,生死与共同携手。最难忘共尝甘苦情真意厚,纵然是风来雨去也同舟,往事悠悠,总是不堪回首,到如今,又恨又悔,欲说还休,欲说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