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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的彩灯打在他身上,流转之间似有出尘的风采,引得场中名媛佳丽目光紧紧相随。觅青看不穿他的来意,只好不动声色看着他。
这时候场中的灯头已经变了,华丽而摇摆,舒缓而轻柔的音乐渐起,有人开始在场中间跳舞,和沈世言相谈甚欢的IT新贵欲伸手邀请觅青,东宫靖看到了,快他一步,微微屈身,仿佛翩翩的绅士,伸出手含笑看着她:“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沈小姐跳第一支舞?”
他手指修长,在灯光下看来更是宛如白玉一般,觅青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很久没动,只是带着礼貌而疏离的笑意看着他,东宫靖也颇有耐心的固执的保持着那个姿态看着她。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撄。
谁都没有动。
音乐悠扬,场中却是渐渐寂静,有人停下舞步喁喁私语,明明暗暗的光影之中全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落到她和等着她回答的东宫靖身上。
觅青脸上的笑容渐渐支持不住,终于将手放进东宫靖掌心。他脸上有漂亮的胜利的笑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递过来的手,手上力道骤然加大,仿佛要将她捏碎在自己指尖才甘心。
她微微一动,就被东宫靖环住腰揽进舞池偿。
“陪我跳完这支舞,几分钟而己,不会要了你的命,用不着这么避如蛇蝎。”他伏在她耳边轻轻说,搂住她的身体随着音乐和灯光轻轻摇摆。
她要开口,被他更近一点的搂近他的身体。
“请你就这样,不要说话。”
仿佛之前那个浓情缱绻的东宫靖又回来了。温热的气息,伏在她耳边,轻轻诉说他在她身上得到不如意。觅青放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拍一拍:“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清楚。”
他偏过头来看她。
觅青说:“我之前找你,只是想找你问一件事,之后得到我要的答案,并没有要纠缠你的意思。和沈世言吃饭那次,我并不知道他要见的人是你。”
他没有作声。
“你对外面说的那些话,有多少真,有多少假,你我各自清楚。我可以不计较外人的看法,但是请你高抬贵手,顾忌一点我未婚夫的名声,给他留一点面子。”
东宫靖突然扬起头看着她,目光森冷,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你要我顾忌谁的名声,谁又顾忌过我感受?”
“你认识我这么久,你要做一件什么事情我没有由着你?你要海葵,我就下海替你摘;你不想和罗杰分手,我可以纵容;你躲起来不肯见我,我就找你整整八年。哪怕我自己再难过,我也从来不肯委屈你。”
“可是你想一想,你怎么对我?”
“我不过说一句‘你要和沈诺扬结婚,除非我死’,你就可以把我推到深海里不管不顾的离开;我在巴黎把一颗心挖开在你面前,那样肯求你回到我身边,你不为所动的说出绝情寡恩的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
“十年前是一样,十年后还是一样。你从来就不懂珍惜一个人的心意,从来看不到我给你的好。越是纵容着你,宠溺着你,便越是被你用力践踏在脚底下。”
他摇摇头:“觅青,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再这样委曲求全。”
觅青看着他。
瓷器一样的白的皮肤,高的鼻,薄的唇,刀削斧凿一样的轮廓,尤其是一双眼睛,以前觉得多么漂亮,黑得无底,宝石一样,看着人的时候很专注,有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仿佛这万千浮华的繁盛不过云烟掠影的背景,只有你才是他眼中在意的风景。
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和一颗这么固执的心。
她说不出话来。
音乐在此时戛然而止,一曲终了,不知得谁的面子,居然赢得满堂喝彩,有掌声,东宫靖退开两步,执她手印上一吻,微微笑着看她,仿佛是风度又得体的绅士:“沈小姐舞跳得真好。”
觅青勉强扯开一个笑:“谢谢,你也一样。”
东宫靖转头看到沈世言:“希望沈先生没有介意我借沈小姐跳第一支舞。”
沈世言笑,从侍者手里端过酒,举杯:“怎么会?”
东宫靖亦举杯。
两个男人把酒言欢,觅青觉得无趣,自己悠悠荡荡拿着酒杯退场,走到阳台上去。春天已经过了,此时月色皎洁,深蓝的天空仿佛是一块镶嵌了碎钻的柔软顺滑的绸缎,阳台一角对着一面大的人工湖,湖面倒映着月光细碎的影子,有湿润的凉风徐徐吹过来,觅青的裙子在夜风中鼓动起来。
她慢慢饮一口酒,隐约可以听到室内的乐曲又开始。
身后有说:“沈小姐好雅兴。”
她回头。
是那位从美国回来的年轻儒雅的IT新贵,一身得体的西装站在月下更有一种清俊的风骨,看到觅青回头看他,走上来,站在阳台上对着满湖月色:“美酒夜色,应是对酒当歌。”他看看觅青,伸出手,“顾白年。”
“沈觅青。”
他收回手:“久闻大名。在美国就听说您的研究成果。”
觅青笑一笑,还来不及答话,手机在此时响起来,她对着顾白年说一声抱歉,他朝她点点头,觅青放下酒杯,走到一旁去接:“你好。”
是东宫靖来电,他说:“沈小姐。”
觅青回头看一看站在阳台一角背着着她,对着满湖月色饮用美酒的顾白年,不知不觉中走得更远一点,压低了声音,语气冷淡又不耐:“你有什么事?”
“没有事情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东宫靖在那头轻笑,“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声音柔软:“我想你了。”
她气得摔上电话。
一抬头,就看到在室内隔着落地玻璃看着她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的东宫靖。
等在他身边三五个艳丽的女郎看着他收了线,又围上来笑着跟他说了什么,隔得远,觅青听不到声音,东宫靖低下头看一看,举起把玩着的黑色手机,不知道含笑着对她们说了一句什么,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他黑色的手机上,东宫靖的仿佛轻轻一瞥看到阳台上站着的觅青,她们顺着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觅青身上,看到觅青拿在手中的红色手机,围在他身边的女郎们倏地睁大眼,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仿佛不可置信。
觅青看一看她们的表情,她亦低下头去看自己手里的红色手机,再看一眼东宫靖手里的黑色手机。
同一款,同一型。
她心中猛然“咯噔”一下。
顾白年走过来,看到觅青对着自己的手机发呆:“原来你也用这个牌子的情侣款,挺别致的,这好像是限量的最新款,要特殊订做的,而且只对特殊的VIP贵宾发行,国内好像都还没有上市。”
觅青勉强笑笑。
顾白年看一看她:“你还好吗?脸色很苍白。”
“没有大碍,也许是因为有点累。”
“不如进去休息一会。”
觅青点点头,跟着顾白年进去,绕开被人群包围着的东宫靖,取道室内,沈世言正跟一位女士跳了舞走出来,他看到觅青,笑一笑:“我还以为你半路扔下我失踪了。”
“现在看来,是有这个想法。”
“怎么了?”
“老板,请假行不行?”
沈世言看一眼耐心等候在一旁的顾白年,又看看觅青,轻声笑一笑,在她耳边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当然可以。祝你们玩得开心一点。”
明知他误会,觅青也懒得解释,头痛欲裂,只想尽快离开,她拿了手提包和大衣从侧门出来,等电梯的时候被追上来的顾白年叫住:“这么巧,刚好我也有事要离开,不如一起走。”
到了楼下,顾白年取了车,坚持送她,觅青推迟:“太麻烦了,还是不用,我自己坐车很快。”
顾说:“我也是顺路而己,沈小姐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觅青只得笑一笑,顾白年极有绅士风度的替她拉开车门,又用手护住头顶,觅青正要坐进去,一辆车“倏”地停在他们旁边,有个人从车上下来,站在几步之遥的位置,看着觅青,说:“上车。”
觅青回头看,是东宫靖。
周围是闪烁着的昏黄的路灯,如一颗颗饱满的珍珠照亮每一个人的神色,东宫靖看着她,眉聚如峰,脸色冷峻,眼中燃烧着几簇小火苗一样的怒意,可是隐忍未发,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上车,觅青,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皱着眉看着他,良久未动。
东宫靖眯起眼睛。
觅青知道他在生气,她看着他,忽然笑了:“东宫先生是叫我吗?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忙的?”觅青转头看看顾白年,“不好意思啊顾先生,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顾看看她,又看看东宫靖,拿了名片递给觅青:“有事情打电话给我。”
觅青点点头,目送他驾车离去。
东宫靖冷眼看着。
觅青一转身,就变了脸:“你要玩游戏,这天下那么多年轻漂亮优秀的女孩子等着陪你玩,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你以为我像她们一样喜欢你,愿意陪你玩吗?你以为你仗着年轻漂亮,有钱有势就会所向披靡?东宫靖,你在我身上玩这么多手段有意思吗?”
他丝毫不为所动:“我问最后一次,你自己上车,还是要我过来请你?”
她知道将不过,猛然用力拉开车门上车。
把车门摔得“砰”的一声响。
东宫靖发动车子。
风驰电掣一样,一路狂奔出城,窗外熟悉的风景迅速后退,像是被拉割出来的光影,明亮和模糊的景色都只剩一个圄囵黑黝的影子。觅青认识他这么久,总算摸清他一些小脾气,他每次气极了就喜欢玩命一样把车开得飞快,在泰国的那一次他也是这个样子。
她心惊胆颤看一看表情森冷的东宫靖,说:“你还要命不要?车开这么快,是要去哪?我跟你说过的,我跟顾先生还有约会。”
“你闭嘴!”他狠狠的说,几乎咬牙切齿,唇角甚至有一丝轻蔑而讽刺的笑意:“你要再敢提起姓顾的半个字,我就找个地方一头撞上去,明天的财经版娱乐版和社会新闻版的头条一定会写上你跟我一起殉情。”
“你疯了!”
他冷冷看她一眼:“你不信就试一试。”
她心里这个恨啊,又发作不得,只好坐着闷闷生气。东宫靖把车开得飞快,一路阴沉着脸,两个人都不说话,觅青觉得无趣,他这副不待见自己的样子,倒还不如不见她。
东宫靖载着她在马路上转了很久,后来把车子停在她酒店楼下,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前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什么?”
“我听说沈诺扬出了意外。”
这个圈子真是小。
她没有作声。
东宫靖说:“你要是想留在这里工作,我可以替你安排。”
“我可以自己搞定。”
“自己搞定,你怎么搞定?”他说话的时候都憋着火气,“你一个女人,跟着沈世言到处抛头露面,就算是好差事?穿成这副样子去参加酒会,你知不知道多少男人看着你眼神都变了?还有顾白年,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跟他走了?”
“我穿成什么样了?他未娶我未嫁,我跟谁走又关你什么事?”她气得几乎发抖,冷笑一声,指尖一片冰凉,“东宫靖,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不就是想说我是不知检点的女人,不然我也不会跟你上.床。”
“我没这么想。”
“你怎么想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自己心里最清楚,我自己心里最清楚。”他低声重复她的话,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唇角是冷讽的笑,“我清楚,你不清楚吗?觅青,你自己说说,认识你以来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委屈谁也不敢委屈你,我就是太清楚才会由着你这么糟蹋我的心意。”
她终于失态:“谁稀罕!我求着你了吗?你做事顾及我的感受吗?你以为我待见你,告诉你东宫靖,我烦着你呢,我巴不得你一辈子都离我远远的。”
他眼睛里都怒火:“觅青,你别不知好歹!”
“……“
她瞪着他,不说话,可是怒气摆在脸上,脸色绯红。
“你不用拿话刺我,你要什么样的工作,我都可以替你安排,反正你跟着沈世言抛头露面就是不行。”他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你知道,我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
“觅青,你说话。”
“独断专行,我知你厉害。”
她摔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的离开,听见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第二天有沈世言派给她的司机来接她上班,之后从酒店搬到他配给她的房子里,新工作新住所,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有时候会一直到深夜。
在这种忙碌中,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五一。
自从东宫靖精力旺盛的跑来跟她大吵一架,她没有再见到他。诺扬在科特迪瓦一直没有消息,觅青趁着假期去城外的寺庙上香,拜了佛,向佛祖祈祷他能平安回来。
下午回家的时候发现在国外出差的沈世言的车停在草坪上。
她刚开门进去,一团毛绒绒的雪白一下子扑上来,抱着她的腿兴奋的“呜呜”叫个不停,她收住脚,又惊又喜,居然是许久不见,原本应该远在巴黎的Cody。
沈世言坐在沙发上笑:“惊喜不?要怎么谢我?”
她还挺高兴的,弯腰抱起Cody,坐下来,佣人给她拿来饮料,她问沈世言:“你去巴黎了?”
“嗯,去办点事。”
她轻轻捋一捋Cody脑袋上的毛发,没有说话。
沈世言说:“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你知道这次是谁打电话让我去巴黎么?”
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觅青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看他,心里有个答案呼出欲出。
“我接到晁兰女士电话,在大使馆看到的遇难者名单。”他停一停,看着觅青,眼睛里有温柔的笑意,“那里面没有诺扬,觅青,诺扬他还活着。”
突然而来的转弯,意外的惊喜。
仿佛是在浩瀚沙漠里孤独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看见绿洲;又好像阴沉了很久的天空,倏地一下放了晴,照得人心亮亮堂堂。
莫不是佛祖真的听见她的祈祷,所以送了沈诺扬回来?
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还有没有其它消息?”
她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沈世言的手臂绕过来拍一拍她的肩膀,“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最起码好过毫无希望的等待。”
“我不急,我不着急。”她说,“我等他回来。”
沈世言呆得不久,说完了话,只坐了一会就离开。晚餐的时候家里的佣人专门做了她爱吃的菜,饭菜香甜,她胃口又开,吃了很多。
吃得撑了,她带着Cody去溜食。
夕阳初绽,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如烟如雾的霞光里,槐树斑驳的影子撒在玻璃窗上,仿佛是撒上金粉的画轴缓缓展开,有人踞足在橱窗前仔细看电影的海报,广场的喷泉下有学生模样的人在写生,有人带来收音机一边播放音乐一边起舞,行人走过惊起停栖在暮谒中的白鸽,热闹的城,一切都是生动的模样。
走累了她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Cody吐着舌头坐在她身边,拿着气球的小孩子牵着母亲的手从她身边走过,指着Cody说:“妈妈你看,好漂亮。”
年轻的女士不好意思的冲觅青笑一笑,拉着小孩子走掉,觅青看看她们,又低下头看看Cody,一人一狗坐在夕阳的剪影里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和人群。
她看看它,它看看她。
“喜欢这里吗?”她摸摸Cody的头,又握一握它的前爪。
它亲呢的蹭一蹭她的手。
如果在法国,晚餐之后她和诺扬会一起带着它来广场散步,诺扬喂鸽子的时候,它就追着吃饱的白鸽疯跑,惊得满地停栖的鸽子扑楞着翅膀飞上碧霄,它则在旁边兴奋的大叫。
“你今天怎么安静了。”觅青看着Cody,“你也想诺扬了?”
它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看她。
“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好不好?”
身后有人轻轻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