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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那个昨日才与殷阳等人见过面的年轻男人，此时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整个人蜷成一团，在小角落里颤抖瑟缩着。身上的白色衬衫被刃器砍成了碎片，里面露出的皮肤有明显被人鞭打过的痕迹。两眼珠子向一侧歪斜，嘴巴流着口水，邋遢着头发，明明是个男人却学着猫儿呜咪叫，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仿佛掉进过哪条臭水沟里，把好好一个展馆弄得臭味熏天。
早有女同志看不下去，恶心地跑到了门边，胆大点的男人想要伸手去拉他，偏偏小方像是惊弓之鸟，一下子就把敌意全部展现了出来，不让任何人碰他，谁碰就用手去抓谁用牙齿去咬谁。就好像，这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兽。
张导看向杨寅，见他点头，立刻招呼人叫所有人朝第二展馆厅转移，这里只留了殷阳几个和两三个可以帮忙打下手的人。
这几个人看样子也是对除妖圈子有认知的，对于孟旭抛出一截绳子轻而易举就制服了炸毛的小方全部见怪不怪的表情。
“你们怎么看？”看着孟旭对不停扭动身体的小方狠狠踩了两脚才让对方老实的动作，杨寅只是皱了下眉头并没阻止。顾老和于恬四处查看去了，留下殷阳和齐西习惯性地跟着杨寅行动。
说话间，齐西已经从自己身后的双肩包里拿出了一台超薄型的笔记本，熟悉的开机声音传来，殷阳瞪大眼睛看着齐西一个糙汉子的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飞舞。实话实说，齐西也不是真的糙汉子，只是和队伍里其他几个男人比，齐西就显得块头稍大了点，而这样的人还是计算机系的技术宅，总让殷阳觉得这个设定有些神奇。
此时齐西不知道开了一个什么软件，将刚才手机拍下的几张图片输入进去，双手噼里啪啦操作了一番。看着不停衍生的代码，殷阳看得有点眼花，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个有点不好相处的家伙还是有让人佩服的地方。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明觉厉？
在齐西埋头苦干的过程中，杨寅又转过头来问殷阳：“你这边怎么样？”
殷阳把视线收回，双眼在这个场馆里扫视了一圈，在几个地方重点停留后小声说道：“估计是自己跑进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进的这地方，一般来说都会上锁的吧？”
“可能是开馆后进来的。”
“那他之前在哪里躲着？”
“你看不出来？”
一个人如果在一个地方逗留许久，即使离开了也会有灵气残留在原地，不过这会儿对殷阳来说就有些困难了。“外面在下雨呢，这时候怕是不太好查。”
“那也得查。”杨寅严肃道，“拿着伞，我们去外面。”
“那齐西这边？”
“他估计还有好一会儿，有顾老在，不怕出什么乱子，我们两个去外面看看情况。”
外面大雨磅礴，仿佛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水帘子，又好像老天爷失手将一盆子水都给打翻了。不，这已经不是水盆子了，这是把整个浴缸都给倒扣了。
殷阳看着杨寅问人借伞，无聊地打开自己的手机随便翻动了一下，无意中看到了天气预报今天居然是晴天，忍不住嘀咕了：“一大早就是阴天，哪里像是晴天的样子了？天气预报再不靠谱也不能没谱成这样吧？”
带伞的人还真不多，好不容易从场内一个女同志手里借到一把小花伞，杨寅走过来正好听见殷阳的话，便说：“也别怪天气预报，我看这场雨八成是非自然的。”
“非自然？”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出去看了或许就会有结果了。”
两人肩并肩走到门口，殷阳抬头望天，再看了看杨寅手里这把小花伞，有点为难了：“这好像挡不了两个大男人啊。”别说两个人了，就这么大的雨，一个人估计都挡不住。
谁知杨寅把雨伞往殷阳手里一塞：“本来我就没打算用，你自己用好了。”
“那你呢？”殷阳问。
“淋着呗，反正打了跟没打没区别，刚才跑过来身上已经湿了。”说着人就淡定地往外走了，一瞬间倾盆大雨就整个浇灌到他身上，打湿了他的全身，淡色的衣服紧紧贴在背上，露出肉色来。
殷阳一看就紧张了，自己也是纯爷们，居然要一个人打女孩子的小花伞，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被人小看了，赶紧撑了伞冲进雨里，往杨寅的头上罩。不得不说杨寅说得对，这么大的雨，这样的小伞起不了多少作用，再加上殷阳拼命高举着雨伞往杨寅头顶上歪，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就被淋了个透。
“你何必呢，你看，两个人都湿了。”杨寅无奈地说。
殷阳哼哼：“你少瞧不起我。”
杨寅笑了：“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打吧。”说着还接过了雨伞，殷阳在男生中的个头实在太矮，要把雨伞撑过杨寅的头顶还得伸直了手。这样一个小细节让殷阳更加郁闷了，发誓一定要让这具身子起码长回他原来的身高。
走了一会儿，到了刚才分散的地方。
“你看那边。”杨寅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指着供奉桌。
那张桌子因为没人看管，此时一片凌乱，所有的供品不知被谁一抢而光，场面一片狼藉，虽然当时没有看到现场，但在殷阳的眼里像是被还原了一样，各种各样残留下来的灵气交汇着，构成了一幅凌乱的画面。
“一、二、三……”殷阳努力数着有多少种灵气，但是磅礴的大雨遮挡了他的视线，很快就数得有些糊涂了。
“看样子数量还不小。”杨寅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神色晦暗不明。
“怎么办？”杨寅问。
“看得到那些东西往哪里去了吗？”
“山里。”虽然很微弱，但是殷阳还是能捕捉到其中一缕即将消散的灵气消失在了山里。
杨寅叹了口气：“看来得入山一趟了，一会儿就等着齐西那边的结果。”
两人站在院子里，默默地看着散乱一地的祭神物品，一时无话。打断他们沉思的是一串手机铃声，殷阳掏出手机来，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这个手机是殷阳从殷盛手里拿到的自己从前靠打工费买的破手机，只是换了一张新卡而已，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并不多。以为是什么广告推销的他按下了通话键，谁知话筒里突然传来十分健气的男声：“喂喂，爱妃？你现在在哪里？济山？我看到山上好像下雨了啊，是不是真的啊？还是我看错了？咦？不对，我好像听见雨声了，哇塞好像很大的样子！嗯？人呢？摩西摩西？hello？爱妃？喂，快说话！喂！特么的殷扬你别给我装死！”
一旁的杨寅因为太大的雨声听不见破手机里传出来的通话声，只是看着殷阳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茫然到惊吓到顿悟到嫌弃最后甚至发怒了，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就看到殷阳把话筒凑到嘴边，狠狠地喊道：“谁是你爱妃啊？钟奎你再说一声爱妃我砍死你！”
不用怀疑了，一口一个爱妃的人，除了*界大名鼎鼎的钟馗道人钟奎还能是谁？本来打定主意遇到钟奎就闭嘴不说话的，但是爱妃这种称呼实在不能忍，难怪殷盛说从前殷扬对钟奎态度也很微妙，这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啊。
“啧啧，火气真大，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关你什么……喂，杨寅你干嘛？”
看着杨寅迅速地夺了自己的手机，还把雨伞塞到了他手里，殷阳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他。杨寅只斜睨了他一眼，就淡定地对着手机说道：“钟奎，是我，杨寅。”顿了顿，“呵呵，我可不是殷扬，说砍你也只能口头上嚷嚷。”
殷阳听得目瞪口呆，感情同样被调戏的杨寅是真的能砍了钟奎啊。
“言归正传。”杨寅打断了话筒那边喋喋不休的废话，“山下现在什么情况？嗯，城里没下雨是吧？对，我这边下得老大，而且很突然。对，对，是这样，我这边有个人似乎遭袭击了，具体情况正在调查。你能抽空离开？不好吧，这个时候不是要多加小心么？尤其还是下雨天。不必麻烦了，我们这边能搞定。诶？啊，好吧，那随便你，自己小心。好，就这样，拜了。”
“怎么样？”殷阳问。
“钟奎说要过来。”
“呃……”一想到自己刚才好像还骂了钟奎一通，殷阳就有点心里打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什么，普通人而已，就是话多一点。”杨寅不在意地说。
“普通人……”殷阳会信就怪了，普通人能成为*大神？而且鬼孩子什么的，听起来也一点都不普通好伐？不过一想到杨寅似乎生下来也是光芒环绕鲜花掌声四溢的人，也就有点释然了。
“回去吧。”杨寅握住殷阳的手，又把雨伞抽了出来。
“哦。”仰头看着他，发现雨水顺着杨寅的发梢滑落在脸上，一颗颗晶莹的雨水打湿了俊美的脸庞，看得殷阳不由想入非非，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淋雨的男人，而是个刚出浴的美人。
艾玛他在乱想什么呢！甩掉脑袋里莫名其妙的想象，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这件事上，觉得从刚才起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有些眼熟。
“哎哎。”他突然戳了戳杨寅的胳膊，“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助理的情况有点眼熟啊？”
杨寅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人身上的衣服好像是被利器割烂的，成了一条条碎布，这场景好像不久前才见过啊。”
杨寅眯起了眼睛：“拔舌鬼？”
“没错没错，就是他，是不是很相似？”哪有那么巧合，正好碰上两个衣服被人划烂的呢。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与我们两个有关？有人跟着我们到了这里？”
“我也没这么说，只是觉得这个细节值得注意。”
“嗯。”杨寅赞同地点头，“确实需要注意，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展览馆里，齐西捧着小巧的电脑朝他们走来：“分析出来了。”
“如何？”
“是两拨家伙干的。”
“哦？”
“笞打他身体的，和划破他衣服的，不是同一拨。”
“这都能查出来？”殷阳惊讶地问道。
“当然。”齐西高傲地抬起了头，“我原创的探查分析系统不可能出错。”
“你看。”齐西特意把电脑凑到殷阳跟前，指着屏幕上几个殷阳看不懂的数据和不同颜色的线条，“伤痕可以检测出受伤的时间，施暴的手法，以及残留在那个助理身体上的一些无法解释的气息。”
“气息？”
“对，我开发这个系统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些被妖怪们肆意虐杀过的现场总能留下一点肉眼看不见但是仪器能探测到的气息，被程序用数据表达了出来。一开始出现这样的偏差值时还以为是我编错了，后来才发现这是客观存在的。哎呀这种东西说了你也不懂，还是不要提了。”
谁说不懂了？殷阳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怎么听都觉得像是灵气啊。原来这看起来虚幻的东西可以用科学仪器探测？看着齐西手心里一个白色圆滚滚的探查仪器，他再次对这位技术帝产生了无法抗拒的膜拜之心。
“那妖怪呢？你的仪器也能查到？”殷阳不耻下问。
“当然能。”齐西肯定地说，“虽然大多数人看不到，但是我们能看到能触摸不是吗？只要是能生存于世界上的东西，都是能用科学解释的，妖怪也一样，只是我们的技术还太落后罢了。”
哇，身为一个除妖师齐西居然还是个唯物主义者。
“反正我查出来的残留痕迹有不少，等会儿我一一分析给你们听。”齐西说。
“你不去做法医真是可惜了。”杨寅收了雨伞淡淡地说，“哦对了，钟奎说要过来。”
“哈？”齐西的表情一下子就微妙了起来，“就他一个人？”
“你想几个人？”杨寅反问。
“呃不是，我就问问。”刚才还在得意洋洋炫耀技术的人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殷阳疑惑的目光扫视着两人，一时间猜不透他们在打什么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