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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阳眼看着杨寅动了按钮，屏息凝视。
——都被废弃大半年了，应该没什么反应吧。
殷阳是这么想的，然而按钮按下去的一瞬间，本该熄火的收音机里突然传出来一段歌声，明明应该有准备的两人还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白雪无痕，飞鸟无迹，天空不曾留下飞机的白线……”这是二三十年前曾经流行过的歌曲，至今在ktv各大点歌上也时不时会出现。当年唱这首歌的藏族小伙如今早已离开歌坛，数年没出过演唱会了，这也一度叫人惋惜。
“听说是眼睛不太好。”杨寅说。
“是啊，我记得小时候还听过他的演唱会，那似乎是他最后的几场了。”殷阳一边听着歌，一边觉得惋惜。
“你小时候？什么时候？”
“唔，五六岁的时候吧，父母还没过世的时候，我父母是那个人的忠实听众。”
“那么小的事情你还记得？”
“呵呵，也许就是和父母的记忆太少，仅有的这些才会牢牢记住吧。有时候有些回忆，因为回想的次数太多，反倒叫我不确定那是真的发生过的，还是太想念父母自己yy太多了的假回忆。”
杨寅听了眼神一黯，赶紧转移话题：“不过这个版本倒不是原唱呢，还是第一次听童声版的。”
童声清脆又嘹亮，透过收音机传了出来，如清晨的啼鸟一般，脆生生的，丁零当啷的。如果要问什么样的声音最空灵，那一定是最干净透彻的童声，也只有他们的声音里没有太多修饰，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感情，通过胸腔、口腔的震动，用歌声演绎了出来。
“我也是第一次听。”殷阳有些陶醉。
一句又一句歌词在狭小的值班间回荡，因为声音太过干净清亮，让两人一时间听得入了神。
“水波无漾，白纸无纹，相片不曾记录岁月的痕迹……”
略带哀伤婉转的调子，通过孩子的口唱出来，更添了几分伤感和忧愁。尤其几句台词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在殷阳的胸腔里奏起了共鸣。
恍惚间，那声音似乎不是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而是从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远到穿过岁月，来到他的五岁，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那些轨迹深深烙印在了历史的画卷上，不是无痕也不是无迹。
猛然一个惊醒，殷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变化。杨寅依然站在他的身边，只是和他一样眼中闪着疑惑。只是一个小小的出神，两人竟然已经离开了值班室，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这里是一处长长的台阶，四处绿树环绕抬眼望去，台阶的尽头隐约闪现着一座寺庙。落叶铺满山道，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欢迎新的闯入者。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灵气，他们伸展着腰肢，像两人挥舞示好。
“这里是……”殷阳有些懵。
“看来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然而猜对的我并不觉得多开心。”殷阳阴着脸。
顺着台阶而上，走了一小段距离，殷阳突然皱眉：“我说，这地方是不是有点眼熟？”
“你也这么觉得？我好像也来过。”杨寅赞同地道。
“不不，我和你不一样。别看我这样，我记性也不算特别差，这地方我应该没来过，但是类似的风景我应该见过。”
“你没来过但是我来过的地方？”杨寅琢磨着这句话，继续攀登。
约莫爬了小半个小时，顶上的寺庙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红漆大门紧闭，门上两个门环吊着，从围墙看去，里面应该种满了上百年的树，不少都伸出了墙壁探向了外面。
“试试？”杨寅这次没再自作主张。
“只能这样了。”
得到许可的杨寅上前，咚咚咚叩响了门环。古老的金色门环在红漆上敲打着，和着林间的鸟叫，让殷阳再次恍惚了起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甚至什么年代。
不多久，门开了，一个小沙弥探出了脑袋。
“两位施主有何指教？”小沙弥问道。
“小师傅，我们迷路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神隐寺。”小沙弥道。
“神隐寺？”殷阳和杨寅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神隐，却从未听说过神隐寺。
“那劳烦小师傅，能否放我们二人进去喝口水歇歇脚？”
“当然可以。”小沙弥腼腆地笑着，同时将门打开，“两位施主请进。”
朱红的大门在两人身后关闭，而呈现在二人面前的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两旁有房屋若干，再往前是一处大殿。
“小师傅，这寺庙修筑多久了？”
“也有五百年历史啦。”
“你来了多久了？”杨寅又问。
小沙弥侧头想了想，露出可爱的表情：“约莫两百年了吧。”
杨寅不再问话，只是跟着小沙弥到了客房。
“两位施主请稍作休息，小僧这就去请师傅。”
默默看着小沙弥轻快的步伐走远，两人才再次交换了眼神。
“你怎么看？”杨寅先问。
“灵气很旺盛，这在人类身上难以想象。”
“嗯。”杨寅点头，“它不是人。”
“人也没法活200年。”
“是的，它是一只松鼠。”虽然看不到灵气，但是杨寅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灵魂。万物本质，都逃不过杨寅的眼睛。
“难怪那么可爱。”殷阳笑道。
“感觉是没什么敌意的。”杨寅也笑了笑。
“神隐寺啊……”殷阳感慨道，“昨晚才查到这个词，今天就跑这个寺庙来了。这真不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
“大概是在指引我们方向吧？”杨寅说，“对了，你家那只小狐狸还在那边吧？不召回来？”
“不必。”殷阳摇头，“他发现我不见了会自己想办法的。留他在那边也好，说不定能找到帮我们回去的方式。”
见殷阳这么说，杨寅不再多问。
不多久，寺庙的主持来了，是一个略显宽胖的老者，再大的袈裟都遮挡不住身上的肥肉，笑起来脸上的肉也跟着一颠一颠的，看起来有些不适。
“猪妖。”杨寅悄悄说道。
“除了猪八戒居然还有出家的啊？”殷阳吐槽。
猪主持对两人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称这里已经许久没有新客人来过。殷阳想到陈警官口中消失的人，于是问道：“没有新客人，那这几天旧友可有见过？”
主持眼神闪了闪，飞快答道：“不曾，这里已清净许久。”
一旁的松鼠沙弥似乎想说什么，怯生生看了主持一眼，又把话憋了回去。
“许久不曾有人来过，这里如今清净得很，除了贫僧悟色和这位小徒相空之外，就只有另外两三徒弟而已。”
噗嗤——殷阳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在对方诧异的眼光里抱歉地收起了表情。
悟色？这名字取得真让人浮想联翩啊。
“两位施主若是不嫌弃，多在这里住几日也无妨。”悟色主持殷勤地邀请道。
“正有此意。”杨寅双手合十。
“相空，去告诉相无来了客人，准备好斋菜。”悟色吩咐小沙弥。
“是，师傅。”
悟色又笑眯眯地转过头来：“那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想必走了不少山路，也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杨寅讪笑道。
直到师徒二人远去，殷阳才再次放开肚皮笑了起来：“悟色？真的不是猪八戒转世？”
“别小看那家伙，起码该有好几百年的道行了。”杨寅收起笑容，认真地提醒道。
“我知道。”殷阳正色，“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事我不会随意去招惹的。”
“出去走走？”杨寅提议。
“好。”殷阳同意。
神隐寺并不大，只是占着山的一角，有沙弥们做功课的大殿，有休息的舍房，有提供斋饭的厨房，还有田地几片。两人只花了一会儿的功夫就逛完了整个寺庙，见到了悟色口中负责斋饭的相无，那是有两百年修为的灵株，前世是山上的一株小草，两百年前偶被一得道高僧落下的水壶浇灌，很快便有了不一样的力量。
“相无师傅，那后山上都有些什么？”吃饭的时候，殷阳问道。
“施主，那里可千万不能去，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相无摆手。
神隐寺后头是大片森林，树木比来时山道两边的树木更加密集茂盛，看起来也更加幽深。
“小师傅就从未进去过吗？”殷阳又问。
灵株摇头：“不曾。师傅禁止我们踏入那里，那是本寺的禁地。”
似乎小说中每一个寺庙都要有块禁地，没想到这里也是，就连妖怪自己都不敢擅闯。
“妖怪都不敢闯的地方，才是真的有问题吧？话说你有什么打算？”回到客房，殷阳倒在床上问。
杨寅说：“虽然夜探密林听起来挺有趣的，不过我的建议是在这里住一晚。我想知道这寺里是不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真的不是因为害怕？”殷阳揶揄。
“你觉得我像是会害怕的人？”杨寅斜眼。
“……不像。”殷阳噘嘴，然而转眼他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我说……”殷阳叫道。
“怎么了？”
“只有一张床啊，咱俩怎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