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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回到东宫后，楚珺跟卫珩说了这事儿，卫珩的神色有些犹豫。楚珺正要问个究竟，就听到翡扇通传元墨珏来了。
“楚珺，你请命主掌这次赈灾事宜？”
楚珺听出他的语气，不由看了卫珩一眼才转向他道：“是。但如今看来，你们似乎都觉得不妥？”
元墨珏与卫珩对视一眼，发觉对方的想法与自己一样，便对楚珺道：“也不是不妥，只是……说实在的，这是个麻烦差事。”
卫珩缓缓点头，“玥玥，我知道你主动揽下这件事，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因为上面的官员克扣盘剥而苦了下面的灾民。但其实……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元墨珏接着道：“各级官员层层盘剥，这是一个很大的利益链条。你若自上而断，这其中牵扯到的官员数量是极其庞大的。会不会引起动荡暂且不论，单说一点：赈灾诸事你不可能件件亲力亲为，还是要靠这大大小小的官吏将命令落到实处……”
楚珺想着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长兄的意思我明白。一方面让灾民能能拿到足够救急的粮食和物资，另一方面……也不能让这各级大小官吏一无所获……如何把握这个度，就是长兄和阿珩所说的麻烦吧？”
元墨珏点头。
果然，从古自今皆如此……楚珺在心中叹了一声，“我明白了，我会把握其中分寸的。”
卫珩道：“玥玥，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是……”
楚珺摆手一笑，“这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实实在在的问题罢了。赈灾一事其中的猫腻，也不是本朝才有的。我既身处其中，还在储君之位上，怎么可能不清楚、熟悉这些弯弯绕绕？这次的差事，父皇能答应得那么快，恐怕也是早就打算派我去，好让我历练一番。”
卫珩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这次你要调遣的是户部和工部，这两部……”
楚珺道：“虽然这两部是支持二皇姐的，但赈灾乃民生大事，我们在朝中再怎么争怎么斗，也绝不能动摇国本。他们两部敢在赈灾一事上拖延懈怠，就算是以权压人、以势迫人，把事情闹到父皇面前，我也要他们好看！”
殿外传来翡扇的声音，“殿下，孟大人来了。”
“请孟大人进来。”
孟蔼进来行礼，见不但卫珩在，元墨珏也在，一笑道：“看来，我想跟殿下说的话，王爷和世子都说过了。”
楚珺笑道：“你们这群人，找到机会就要来说教我，见过一个老师教几个学生的，没见过几个老师教一个学生的。”
孟蔼见楚珺还能开玩笑，知道她心中已经有数，便说起另外的事，“陛下将赈灾一事交给殿下，殿下打算如何入手？”
楚珺的手指在案上敲了敲，“本宫毕竟是第一次接手这样大的事，还要多与你们商议。明日传刘勤、张从东宫宣和殿议事。你跟韩胥也来。”
孟蔼拱手，“是。”
“对了，你把韩胥放哪了？毕竟是你学生，你可别为了避人口实、给我放典膳署之类的地方去了。”
孟蔼笑道：“殿下说笑了，把他放到典膳署，万一殿下和世子用膳用出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来，臣不是死罪难逃？”
楚珺和卫珩齐齐笑了。
“殿下觉得，右中允一职如何？”
楚珺想着道：“右春坊负责文书启奏，在右春坊任职是合适。不过，我记得右中允是正六品……意之啊，你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孟蔼笑着一揖，“谢殿下夸奖！”
“哈哈哈……行，就右中允。韩胥要是干不好，我拿你是问。”
孟蔼干脆地应道：“是！”
第二日的宣和殿中，除了奉命而来的刘张孟韩四人，卫珩也在。孟蔼韩胥不会说什么，刘勤张从是不敢说什么。坦白来说，这些具体的政务楚珺还真不算熟练，不叫上卫珩总怕有思虑不周的地方。
工部的事情没什么争议，具体的修筑事宜楚珺也不懂，总不能外行指挥内行吧，所以听刘勤说了说计划，见卫珩与孟蔼并无异色，便颔首算是过了。
重点在户部上。户部牵扯到开仓赈灾这个重中之重，必须要楚珺全权决定。
“……开这五州的常平仓，先解决基本的生计问题……”
张从道：“殿下，在灾情一发生的时候，这五州的常平仓就已经开了，最开始是为了平衡米价，后来溃口数从一处增加至十一处，常平仓的储粮就已经拿来赈济了。”
“既然如此，为何情况还这么糟糕？”
张从道：“殿下知道，这次溃口的位置靠近京畿，受灾的五个州都是上州，加起来超过二十万户，仅靠常平仓远远不够啊。”
孟蔼道：“常平仓里的储粮也不能都拿出来，总要有所存留以备后用。”
张从连连点头，“孟大人所言极是啊。”
楚珺看了他一眼，“那张大人有什么解决的对策么？”
“回殿下，灾民生计要紧，臣看……还是开道以上的转运仓吧。”
那就是要开全国级的转运大仓了。楚珺点点头，“洛州含嘉仓调粮至五州需要几天？”
张从想了想，“大概……至少需要十五天。”
“十五天？竟要半个月之久？”
“回殿下，洛州虽离五州不太远，但离平都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大仓调粮一定要有陛下或者殿下，还有户部的命令，这命令要从平都传达过去……还要几天呢。十五天……已经是不能再快的时间了。”
楚珺的手指又开始在案上轻敲起来，“时间还是太长……”
张从拱手，“殿下，臣有言。”
“说。”
“不如开灞县的东渭桥仓。”
楚珺一顿，没有马上回答。余光朝卫珩一扫，发现卫珩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楚珺点点头，转向张从，“东渭桥仓属太仓，轻易不能动用。”
张从道：“殿下只要向陛下禀明实情，陛下一定会允许的。平都除了东渭桥仓，还有大小粮仓数个，绝不会影响京城供给。”
楚珺并不锐利的目光缓缓在张从脸上扫过，张从却觉得像钝刀子一样，割得他又疼又不敢喊。他忙略略低头，继续道：“调令从京中到灞县不过半天功夫，东渭桥仓就在灞水边，粮食抵达五州只要七天。”
楚珺的手指叩在案几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七天？”
张从面色如常，但他自己已经感觉到背后冷汗涔涔。“是，殿下，最多七天。”
楚珺的目光看向卫珩，卫珩略一想，向她微微点头。
楚珺转向张从，“本宫需进宫禀明父皇，请父皇定夺。”
“殿下圣明。”
说完事情，刘勤和张从告退，楚珺留下了孟蔼和韩胥。“开东渭桥仓……张从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
孟蔼想了想道：“应该不会。虽说赈灾由殿下主掌，但具体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跑不了的就是他。太仓不是一般的粮仓，关系国本；他敢在太仓上动手脚陷害殿下，他是不想要他张氏一族了。”
楚珺看向韩胥，韩胥道：“殿下，臣所想与孟大人一样。”
楚珺最后看向卫珩，卫珩则是一直半低着头，像在沉思什么。“现在难就难在，即使感觉张从的建议用意不纯，却无法否认他说的也是实情，开东渭桥仓确实要比开含嘉仓用时短。”
楚珺轻拍了一下案几，“既然如此，就算他给我挖坑我也得往里跳了。不管户部和二皇姐打什么算盘，五州受灾、灾民无计却是真的。”
卫珩轻叹一声，“也是能小心谨慎、防备为上了。”
楚珺点头，“韩卿，你写一道折子，禀明开东渭桥仓一事，我明日进宫。”
“是。”
等孟蔼和韩胥也离开，楚珺不由又叹了声气。
卫珩安慰她，“也别太担心了，还有我们呢。”
一个侍女进来向两人见礼，给两人倒了茶水。楚珺随手端起来喝了一口，手微微一顿，但也没说什么。倒是卫珩看见她的反应，看了一眼茶杯里的茶，瞥向那个侍女，发现是茯苓。“你沏的什么茶？”
茯苓躬身，声音里有一丝慌乱，“回世子，是您惯用的明前龙井啊。”
卫珩沉了沉眼，“你难道忘了，殿下喜欢的是君山银针？”
茯苓一愣，忙跪下告罪，“殿下恕罪，世子恕罪，奴婢疏忽了……”
楚珺不是个计较的人，现在心思也不在这上，挥挥手道：“罢了，下次注意就是。”
茯苓连连谢恩，端着茶下去了，不一会就给楚珺换了君山银针。楚珺没有多想，卫珩则看了看茯苓退下的身影，若有所思。
第二日，楚珺向元文谡奏禀开仓一事，元文谡准开东渭桥仓，调二十万石粮至华、同、蒲、陕、虢五州。
七月初三，太女亲至灞县，查看东渭桥仓存粮。
楚珺盘问过太仓令，又随意挑了十几个存粮窖查看，都没有什么问题。卫珩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向她摇摇头，表示也无异常。楚珺颔首，对孟蔼和韩胥道：“你们带人把没看过的粮窖都看一遍，保证这次要调粮出仓的粮窖没有异常。”
孟蔼与韩胥领命。楚珺也没闲着，与卫珩一起去检查停在灞水上的运粮船。
楚珺刚踏上一艘船的甲板，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殿下——”声音十分熟悉，但带着十成的焦虑。
楚珺回头，一个女子匆忙奔来。“翡扇？你怎么来了？”翡扇在外从不曾失态，楚珺心里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殿下……”翡扇奔至近前，在楚珺耳边低声道：“殿下，宫里出事了！”
题外话
第二出连环计开始了。主要围绕着的一系列的粮仓基本符合史实，也有适当改动，考据党勿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