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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楚珺垂眸，“儿臣不知。”这种话要她怎么回答啊！
“柳嫔的相貌本就与小纱有些相似，但外人不知，这完全是个巧合。她入宫在小纱前，当时不过是个采女，朕根本不记得这么号人。小纱去后，她凭借容貌相似，在朕醉后假扮小纱……”
“事后朕极怒，但多是生自己的气，后来有了青璇，朕也不愿与她多计较。不怕告诉你，珺儿，因为那件事，朕对她一直没什么好感。后来她待你亲厚，在朕眼里倒更像争宠的手段。不过，她愿意待你好，朕就给她两分体面，再抬一抬她的位分，赏她些东西，多的，朕也不会给了。”
楚珺心中大震。这……这是父皇眼中的柳嫔娘娘？还是……这才是真实的柳嫔娘娘？怪不得十几年只在一个九嫔之位，怪不得青璇一直不受宠……她以为只是因为柳嫔是商贾出身……
“现在，你还要说，她不会做这种事，她是被诬陷的？”
楚珺沉默地站在原地，元文谡也不出声。两人就这么静静相对，半晌一片寂静。
沉默良久，楚珺终于再次开口，“父皇，儿臣相信自己的判断。儿臣不求父皇相信，只求父皇宽限一个月，不要马上处罚柳嫔。”
“一个月？”元文谡看看她，“你想用一个月时间找证据？”
“不，父皇，您已经相信的事，什么证据也没有用。儿臣只是不希望，您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做出可能后悔的决定。”
元文谡笑了笑，“消息一直没传出去，你不仅知道柳嫔出事了，还知道朕一气之下要赐死她？”
糟了糟了……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没有皇帝会喜欢臣下或子女在身边安排眼线的……别没救下人把自己又套进去啊。楚珺二话不说先跪下，“父皇恕罪。”
元文谡抬抬手，“起来吧，朕没有生气。你要是连宫里的消息都打探不到，太女的位置大概也要做到头了。”
嗯？楚珺怔怔地起身。
“罢了，既然你这样说，朕就再宽限她一个月。一个月后朕如何处置……”
虽然不知元文谡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递到手边的好处楚珺不会不接，“谢父皇恩典。一个月后父皇如何处置，没有儿臣置喙的余地。”楚珺顿了顿，“还有一事……”
元文谡道：“青璇你就暂时不要见了。柳嫔是她的生母，她是无论如何也会求情的。你去了，她若求你，你却做不到，当如何面对她？”
没想到父皇竟一下就猜出她想去见青璇。楚珺只好道：“是，父皇。”
东宫。
卫珩进来，见楚珺一个人坐在窗边。“如何？”
楚珺摇摇头，“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没救下来，我只做到了青璇的要求。”
“青璇？”卫珩不解。青璇没派人来联系过呀。
楚珺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他，“进宫之后一个宫女塞给我的。是青璇的字迹。”
卫珩展开看了，“一个月？什么意思？她要怎么用这一个月为柳嫔娘娘洗脱冤屈？”
“我也不知道，她只说拖一个月就成。我本来想能直接救下柳嫔或者让父皇彻查最好，没想到父皇说了一些话……事情有变，我只好临时改口，按照青璇的嘱托争取一个月的宽限，奇怪的是父皇也答应得很快。”
“一个月……乐定公主要用这一个月做什么？”卫珩两指一捏，小纸条化作飞灰飘散。
“殿下。”悦棋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进来吧。”
悦棋进来行礼，“殿下，这是方才，宫里的悦书送来的。说是乐定公主身边的侍女沉香想办法递来的。”
楚珺接过悦棋捧上的锦盒，打开一看，上面放着一页折了一折的纸，朝上的一面写着“姐姐亲启”。楚珺打开纸张，只有四个字：
“传信多罗。”
这页纸下放着一个用蜡封起的卷轴，应该是要送给尉屠那多罗的。既然用蜡封了，楚珺也没想着要拆开，只是将那四个字给卫珩，“一个月时间，飞马传书刚好够吐谷浑到平都一个来回。”
卫珩道：“看来乐定公主的办法，在吐谷浑可汗身上。”
楚珺道：“青璇身边就有尉屠那多罗的人跟着，现在却要我传信……要么就是她身边的人被父皇发现了，要么就是她不想让其他人经手她要交给多罗的东西。”
卫珩道：“我想应该是后者……现在只能按照乐定公主的计划来了。”
楚珺点头，“是啊。一个月我是没有十足把握救出柳嫔的，更何况我现在手上还有赈灾的大事。只能相信青璇了。”
第二日，楚珺就安排好人将信送出平都。第三天傍晚，孟蔼传来消息，运粮船已全部装载完毕，随时可启程开往受灾五州。
因定在七月初八开船，所以楚珺打算次日，也就是七月初七一早就赶到灞县去。第二日要早起赶路，所以这初六这一日楚珺早早就休息了。然而，却没能如愿睡个好觉。
“殿下！”
寝殿外传来翡扇的声音。卫珩睁眼，瞥了一眼滴漏，又看了看身边还闭着眼睛的楚珺，轻手轻脚的下床。
“殿下！”翡扇还在门外轻唤。
卫珩拉开门，“何事？”
翡扇一眼看见只穿着内单的卫珩，腰间系带松松地系着，露出小半截胸膛，忙将头埋下去，“回世子，孟大人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殿下。”
“孟蔼？”
“是。”
孟蔼本该在灞县，这个时辰赶回来要见楚珺……卫珩颔首，“我知道了，你让孟大人稍等，我这就叫殿下。”
“是。”
楚珺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卫珩的呼唤声：“玥玥，玥玥！”
楚珺没睁眼，“嗯？”
“孟蔼回来了，说有急事见你。”
“孟蔼？”楚珺揉了揉眼，“他不是在灞县么？”
“刚赶回来。”
这个时辰赶回来？粮仓出什么事了？楚珺猛地睁眼，“快拉我起来！”
楚珺和卫珩套上外袍来到外殿，见孟蔼居然跪在殿内。
“意之？这是怎么了？”
孟蔼没起来，“臣有负殿下所托。”他抬起头，“殿下，赈灾粮出问题了！”
楚珺一听粮食出问题，都来不及让孟蔼说清楚，马上让翡扇备马，拉了卫珩和孟蔼就往万年县赶。
“什么人！竟敢宵禁纵马！”是当值巡城的左右监门卫。
孟蔼在前高举令牌，“太女殿下有急事出城，开门！”
火光中，众左监门卫看清了孟蔼手里的令牌，同时也看到了并排而来的两骑上，正是太女和武国公世子。
“太女殿下！”领头的校尉抱拳行礼，冲身后道：“开城门！”
楚珺微一点头，就要打马。
领头的校尉一拱手，“殿下，臣派人护送殿下吧。”
楚珺一摆手，“不必。”便与卫珩孟蔼飞快离去。
“头儿，你说这大半夜的，太女殿下亲自出城，还只带了两个人，这是有什么急事啊？”
那个校尉在士兵头盔上敲了一下，“活腻了是不是！上头的事情也敢瞎猜？”
“不是啊头儿，太女就带了两个人出去，万一出什么事，咱怎么交代？”
校尉沉默了片刻。别人不知道，但他认识，出去的三个人，除了太女，还有武国公世子和东宫詹事，这三人这个时辰齐出，恐怕不仅是急事，还是大事……
“太女出城，我们是不能拦的，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向上边儿汇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士兵似懂非懂地点头。
再说楚珺这头。一路上，楚珺听孟蔼把事情说清楚了。
昨日傍晚，赈灾粮就基本都装载完了，这个过程中孟蔼一直看着，没出什么问题。楚珺传令来说明日就到，后日开船，孟蔼就想着自己再检查一遍。开始看着都没有问题，船舱里是满满的完好的粮食。孟蔼看了几船，也是无意中用长柄竖筒取了一筒船舱下面的米，一看之下大惊，这下面的粮食明显是被水浸了。
孟蔼又在这艘船其他位置取了底下的米，发现都是潮的。孟蔼心里顿时感觉不好，忙叫来跟着他的东宫官吏，又看了几艘船，发现上面看起来完好的粮食，底下都是被水浸了的，像是船舱底渗水所致。孟蔼让其他官吏继续检查所有船只，自己则片刻不敢耽误地赶回平都，这才又半夜求见楚珺的一幕。
楚珺三人赶到东渭桥仓时天已经大亮了。孟蔼留下检查所有船只的人都在灞水边齐齐等着。听了检查的结果，楚珺推开面前一个人，径直上了最近的一艘船。
入手的谷粒都是潮的，这还是靠上一些的谷子。最底下的，还不知是什么样。楚珺蹲在原地，闭了闭眼，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
完了。
几十艘船，二十万石赈灾粮，除了最上面一层，底下都被水浸了。天气这样热，要是孟蔼没有发现底下的粮食有问题，等船开到最靠近京畿的华州，底下的谷子估计都发霉了。好好二十万石粮食，自己经手运到灾民手上就全霉了……呵，天下人都看着，父皇恐怕就得大义灭亲了吧。
楚珺扶着舱门缓缓站起来，身子突然一晃。要不是卫珩拉了一把，她铁定栽进船舱里。
没有人说话。现在站在船上的都是东宫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他们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也没有人说去叫户部的人来。能接近船的除了东宫就是户部的人，现在出了这样的事，除了户部，还能是谁动的手脚？
楚珺深吸了一口气，“去叫太仓令来。”
“是。”自有人去叫了。
“把所有船上，最上面完好的粮食都收起来，单独存放。”
“是。”又有人领命走了。
楚珺负手立在船舱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眼。
题外话
柳嫔娘娘的形象可能有些坍塌了……其实我只是想说没有完全的好人，也没有完全的坏人，只是站在自己立场上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罢了。至于柳嫔对楚珺好，最初无亲无故的，必然是处于为自己和自己孩子的打算，但她不是心性不良的人，时间久了自然也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