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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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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七章

    屋门重新关上,楚珺放下手中的盘子,静静地坐在榻上,大脑却开始飞速运转。

    如果真如自己所推断,这里离银月轩不远,那就应该是在湖州城南。湖州城南商铺众多,这间屋子里却听不到一点市井的喧闹之声,这样的地方一定不会太多。

    而陈赞实在太过敏锐,实在也对自己太了解,知道她绝不是一个遇事仓皇无助、逆来顺受的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察觉了自己的用意,刚才他那句“这里很安全”已经是在提醒自己了。

    别想要逃走。

    楚珺在心里哼了一声。你不让我逃我就不逃?我可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啊。

    既然陈赞这里太难下手,那就换一个吧。与陈赞比起来,陈易就要简单得多了。当然,前提是陈赞能让自己见到陈易。

    在陈赞已经察觉自己部分意图的情况下,自己基本没可能见到陈易的,除非……陈赞之所以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弄到这里来,不外乎就是放不下过去么?虽然利用过去的感情实在卑劣,但眼下,除了卑劣,似乎没有其他办法了。

    许多年前,陈赞和楚珺还都在宫中时,陈赞久居长思殿,那儿四季皆静,寂然得没有一丝生气。夏天连蝉鸣都听不到,冬天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有一日,楚珺与陈赞一同站在长思殿的檐下,陈赞就说了这句话。

    “这儿太静了,连鸟鸣都听不见,我不喜欢。”

    不论如何,陈赞都无法拒绝这句话。

    楚珺轻叹一声。

    敲门声打断了楚珺的思绪,“殿下?”

    能在这种时候进来还敲门的除了陈易也没别人了。“进来吧。”

    陈易抱琴而入,“殿下想听什么?”

    楚珺笑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在东宫一样,除了这句话,就没别的跟我说了。”

    陈易垂首,“在东宫时不敢逾矩,现在……我无颜面对殿下,不知该说什么。”

    楚珺笑着摇头,“让你多说几句话比我想出去都难。”她摆摆手,“不为难你了,给我弹首曲子吧。”

    陈易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坐下来问楚珺想听什么,依旧抱琴站在原处,“殿下想出去?”

    楚珺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没人喜欢被这样关着、不见天日吧。”她状似无谓地笑笑,“我有……”她偏头想了想,但似乎无能为力,只好改口道:“多少天没看见过太阳了?”

    她也不等陈易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今天屋子里很亮堂,外面阳光一定很好,是个大晴天。听子嘉说院子里有棵槐花树,上面的槐花一定都开了。我都闻见槐花的香味了……”

    陈易一直低着的头忽然抬起来,“殿下……”

    楚珺像被打断了诉说的兴致一样,眨巴着眼睛抬头,“嗯?”

    陈易却不敢看楚珺的眼神,飞快地看向一边,“殿下想出去么?”

    楚珺点头,“当然啦。虽说宫里日子不自由,但好在我从瑶谷回京后,就没在宫里住多久。在武国公府和东宫的时候,其实都挺自在的。”

    陈易低下头,“殿下想听什么?”

    楚珺很自然地停下了前面的话头,像从来没提过似的,“你第一次见我,在元夕夜晚的街角,弹的那首曲子很好听。我现在还不知叫什么?”

    陈易抚弦的手停了停,“殿下,那不是什么名曲,是我母亲所作。”

    楚珺已经坐直身子,“就弹这一首吧。”

    陈易不再说话,手指开始在琴弦上舞蹈。

    陈易离开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楚珺突然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陈易道:“母亲随手所作,无名。”

    楚珺道:“曲虽无名,然感念动意,必是穷心所作。”她向后一靠,像是要休息了。

    陈易退出门去,正要将门合上,忽闻楚珺在内悠悠叹道:“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陈易扶在门上的手一抖,接着紧紧扣在了门沿上。

    陈易原来提过,他的母亲是塞外西域人。结合之前知道的,陈国五皇子的母亲是宫女、母子两人一直不受宠这样的情况,体会陈易母亲的心情并不太难。

    听到陈易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久久没有动静,楚珺知道,自己这步险棋大概是走成了。

    就是不知,陈易这样性格温顺、已经习惯向恶劣的环境低头的人,面对陈赞,能有多坚定?

    “不行。”陈赞低声道:“这样做的风险,不用我再说了吧?”

    陈易道:“她现在这样,能怎么逃呢?“

    陈赞道:“她不是寻常女子,不会这样低头顺从。我不得不将药停了,已是极大的冒险了。她已经在想办法了,而且,你没发现么?我们明知她的心思,还是控制不住顺着她的心意来了。”

    陈易道:“那是因为,我们对待她的方式,我们自己都觉得不公。兄长,你能关她一辈子么?你也说了,她不是一般女子,这样关着她,恐怕都用不了几年,人就废了!”

    陈赞道:“眼下只能如此。等平都的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回到陈国,当然不必这样了。”

    陈易摇摇头,“兄长,平都的一切真的能尘埃落定么?你带走了太女,只有那些本来就希望她死的人才会相信她真的死了,而瑶谷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么?卫珩会么?兴国皇帝会么?她对太多人来说都太重要了。带着她,会给我们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陈赞转身背对着陈易,“当初,我已经选错一次了。现在,我不能再错一次。”

    “兄长,有些错是无法挽回的,你这是在自欺欺人。”陈易苦笑一声,“兄长,你知道她刚才说了什么吗?”

    陈易低头抚摸琴弦,“她竟与当年的母亲有一样的感受了。兄长,你让她感觉不自由了。比卫府、东宫,甚至皇宫还不自由。”说完,没等陈赞回答,陈易便抱着琴转身出去了。

    屋内,陈赞痛苦地闭上眼。

    楚珺,我究竟该怎么做?是不是真的、无论我怎样努力,我们都不可能像过去那样了?是不是有些错,真的是无法原谅的?

    正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数指头的楚珺倏尔抬头,“出去?”

    陈易点头,“是。不过要兄长和我陪着。”

    两个人陪着?这可不好办。支开一个人还能做到,前后或同时支开两个人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防备得还真是紧……

    必须让两人中的一个不跟去,后面的计划才有可能不泡汤。楚珺捏了捏手指,“子嘉在么?我想跟他说句话。”

    楚珺最终还是选择让陈赞跟着,因为如果只让陈易跟着,自己固然容易逃跑,但首先陈赞是根本不会同意的。

    本来楚珺设想了好几套计划,陈易与自己出去要用的计划是直接逃走,但这套计划实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只能选方案二了。

    “我想单独和你出去走走,可以吗?”

    楚珺想,陈赞一定不能拒绝这句话。只是脑子里跳出一个小人儿指责自己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然后被另一个小人儿直接打晕了拖走。

    陈赞果然没有拒绝。他当然知道楚珺的心思,但……单独走走,这个提议诱惑太大了。

    试想与楚珺相识十余年,他竟从来没有机会,与楚珺一同在什么地方走走。就连在长思殿相见,也都是楚珺偷偷跑来找自己。这样想来,自己这般畏缩,楚珺会另选他人,也完全是自己自作自受。

    陈赞进来的时候,楚珺正将一缕垂下的头发挽进发髻里,“子嘉,有没有发冠和发钗啊?”

    陈赞盯着她盘起的头发,半晌没说话。

    “子嘉?”

    “在右手边的抽屉里。”陈赞像要掩饰什么,飞快地答了,不等楚珺动手,而是自己快步走过来,打开抽屉,挑出一只发冠,“这个行么?”

    楚珺点头,“挺好看的。”伸手接过来。

    挑发钗的时候陈赞似乎犯了难。楚珺瞥了一眼抽屉,“那支翠玉的可好?”

    陈赞将楚珺说的那支竹节纹样的玉簪掂起,“自把玉钗敲彻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楚珺笑笑,“那就是好了。”说着,将玉簪挽进发间,随手从抽屉里拾起几个赤金小花钿插在鬓边。“走吧?”

    陈赞点头,率先出了门,站在门边等她。

    陈赞以为楚珺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做什么的,但楚珺从头至尾就像是真的出来玩一样,一路走走停停,东瞧西逛,就连坐在银月轩用膳的时候,都只是在他的视线里跟着掌柜去看了点心的式样。

    当然,陈赞不会注意到,楚珺发间的赤金小花钿少了两只。

    湖州城南,慕归楼。

    卫珩匆匆自外进来,“急着找我,有消息了?”

    廖辰星点头,“你听管事说。”

    慕归楼的管事上前,“回主子,回世子,半个时辰前,有一个自称银月轩掌柜的人来到慕归楼,说是一个年轻女子托他来慕归楼传话……”

    卫珩急道:“人现在何处?”

    管事道:“我没让他走,正候在楼下。”

    卫珩道:“快叫上来。”

    “是。”

    管事转身下去了,卫珩的心情突然无比忐忑。年轻女子……会是楚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