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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四将钢琴搬来小六的房间,他只要有空,便来弹曲给她听。林父骂他没出息,被一个女人给拴住了,他却一如既往。他看到她消沉的样子心痛,但却束手无策。
如此过了小半年,林三又被林父拖出来去交际。林三自小野事件后,心灰意冷,闭门不出,只是他的父亲怎么能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就这样毁了。他又想把她推到人前去,几次逼她,那林三歇斯底里,家里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林三疯了,起码家里的姨太太们觉得她疯了。跟韵清的闭门不出不同,她每日要出来发作几个钟头,无论来客,家长兄妹还是下人,只要让她逮着,她就要追上去打骂。二太太到底是她生母,每日来拖拦,也不是见效果。
家中不得安宁,那当家主母大太太便说是这屋子邪气,请了道士来作法。那道士一番作法下来便说:“家中不宁,是有外人作祟。”
大太太想起家中的外人,只有韵清一个。至晚便与林父说起来,她一番神神叨叨,竞将林父说动了。
于是林父对林四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娶了陆韵清,将她变成家里人,要么将她与林三一道送去精神病院。
林四并不与韵清说清楚,他是了解她的,这会儿要她嫁进来,只会要了她的命。他同意了林父的决定,将她送去精神病院。
那日小六被她母亲叫去作陪,她瞧着韵清睡熟了才敢走开。
只是她前脚走,后脚就来了一群医生护士,她们不由分说给她穿上了病号服,两只长长的衣袖交错着绑了她的手,脚也被绑上。
她吓了一跳,几个月来,她第一次说话:“你们要做什么?”随即,她的嘴也堵住了。
林家的几房太太除了二太太在哭闹,五太太领着小六躲远了,其他的都拍手称快,终于送走了这两个扫把星。
林三在车上扭动的厉害,她一直朝韵清使眼色。韵清不懂她的意思,但跟她一样害怕。她觉得自己真是无能,早就不在乎生死的人,这会居然怕得要死。
那车驶到一处地方停下来,车上的几个医生模样的将韵清抬了下来。韵清看得清楚,这儿并不是医院。那是一幢别墅模样,里里外外看守的人并不比林府要少。她想她是要进另一个魔窟了。
那些医生将她送到后院的一处房子里,给她松了绑。其中一位领头模样的医生说:“对不住了,这位太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没有精神病,在这儿疗养就可以了。”
她终究害怕,想起林三不曾进来便问:“那三小姐呢?你们想将她怎么样?”
“这您就不用担心了。”
说罢,他们退了出去,韵清跑出屋子,那屋子前头是个小院子,院子外头还有个门郎,那儿把守的人将她拦住了。
虽说她对林三无感,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心下还是为她担心。
她在这里住下,又有个老妈子来料理她的起居,她看那老妈子眼熟,仔细回想,却记得当初她从徐家出走时,林四将她藏在那别墅中照顾她的老妈子是同一个。果然又是林四做的局,这个林四,将她从林府领了出来,再关到另一个地方,不同样是囚禁吗。
那三日,比个三年还长些,韵清不晓得自己怎么样过来的,她一直地等,等林四给她个说法。
终于等来林四,林四却领了一个人来,是她的吴姐姐。她本惊讶,只是这会她要先跟林四算些账。
她质问:“你把三小姐送哪去了?她到底是你亲姐姐。”
林四漠不在意:“韵清,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她没好气:“我有什么好关心的,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
林四像是被激怒了:“你这么关心我三姐?你晓得她什么人吗?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却怎么对我?”
韵清冲口而出:“你就是个汉奸,汉奸!”
林四愤怒在反驳他:“我是汉奸,要不是我这个汉奸,你那次在医院门口,早让我那个三姐给撞死了。”
韵清听得心惊,一时傻在那里,这么说来,她那孩子是被林三给撞没了。她几欲晕倒,吴太太瞧见,赶紧过去扶她。
林四后悔自己将实情说了出来,这些天,他费了不少心思在她身上,本以为将她挪出那个地言,她能感激他,不想,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埋怨他,他着实伤心,现在又后悔自己失言:“韵清,我不是要瞒你,她毕竟是我三姐,我才没有跟你说。你不用担心,那天送完你出来,她就已经逃走了,到现在还没她的消息。我父亲已经放弃了她,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她去投靠日本人。”
管她去投靠谁,陆韵清旧日伤疤被揭起,现在又知道了真相,只想再次确认:“真的是她杀了我的孩子?”
林四不再隐瞒:“是的,她一直恨你,自从知道你怀了柏言哥的孩子,她就一直想报复你。”
韵清泪流满面,却不哭出声来。
吴太太看情况糟糕,劝林四:“阿四啊,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陪韵清。”
林四讪讪地走了,他得把他那个三姐找出来,如果她去投靠日本人,将会是个大麻烦。
吴太太一向没什么七窍玲珑的心思,但说话却是情真意切的:“韵清,你可得挺住了,别胡思乱想,啊?”
这段日子以来,陆韵清失了孩子,被软禁,被欺骗,她多想有徐柏言在身边,能为她挡些风雨,她想他想得厉害,却总是失望得厉害:“吴姐姐,我想柏言,我想去找他。林四为什么关着我?为什么?”
吴太太一直受恩惠于林四,在她看来,林四绝不是韵清所想,她替林四开脱:“你这丫头,真是,阿四这是为了保护你啊!”
“……”
她又拍了胸脯:“你放心,阿四不是汉奸,她虽挂着汉奸的名,但我知道他的本心是没有坏的。”
“为什么?”为什么吴姐姐要帮林四说话。
吴太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举个例子:“你想想,他能冒险杀那小野,就说明他念骨肉亲情,她能放走柏言父母说明他念旧情。”
韵清却听出不对,小野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你怎么知道小野是他杀的?”
“陈医生不是给他去包扎的吗?”
“陈医生跟你说的?”
“你放心,陈医生是自己人。”
“自已人?吴姐姐,我怎么听不明白。”
“哎呀,就是……”
韵清看她扭怩,一下子就猜着了,看来这位吴姐姐是遇着真命天子了,“恭喜吴姐姐。”
吴太太不好意思起来:“韵清,我原名叫李田玉,以前是不肯让人觉得我被休了,才坚持要别人叫我吴太太,我现在才晓得多么蠢,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好了。”
“那我叫你李姐姐,我真替你高兴。”
“我们说正事吧,阿四叫我来劝劝你,你莫要再跟他作对了,他也是不易,当初为了放徐家两老,他跟他父亲面前保证了要娶你的,现在他顶了压力要全了你的名节,也不容易。”
“我被他关这样久,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那你总知道他没有欺侮过你的吧。”
“那倒是的。”
“他和我说,你已经几个月不开口说话了,他都急坏了,又不能将我带去他家里,只有想办法将你弄了出来,为了弄你出来,他跟那林三达成协议,所以那林三才会装疯。”
“林三是装疯?”
“是的,没想到叫她逃脱了,阿四现在也是急得很。”她又说:“你现在好好在这儿住下,我一有空便来陪你说话。”
“李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你能帮我打听一下柏言的消息吗?”
“我本也想打听阿奇的消息,可是,又怕叫日本人知道了,反而连累他们。妹子,我们生在这乱世中,先要保了自己,才能顾及其他对不对。”
“李姐姐,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你倒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是不是那位陈医生教的?”
“就你嘴贫,你没瞧见我的信吗,那些字全是他教我写的。”
难得的,韵清露出笑容来,她是真心替李田玉高兴,那个本来可能一世孤苦的人,在这样的乱世里,因为遇着爱情,便那样鲜艳绽放起来,是多了不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