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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两老早已经收拾妥当,大大小小的箱笼整整齐齐摆在厅堂里,两个携着曹管家夫妇,早就候着了。李氏将那命人将行李运回去,帮着去锁门。
徐老爷落锁之后,将钥匙送到李氏手上:“我晓得你和韵清姐妹相称,这房子是我一位好友替我置下的,当初我还看不上,没想到最后还成了安生立命之所。如今我们搬出去,这房子你便让人租出去,得的租金便交由家用,家里一下子多了人口,开支总是不小。”
李氏有些不好意思,她当家是韵清让的,要交也要交韵清手里去:“徐老爷,这怕不妥。”
徐老爷将钥匙塞到她手里,坚决地说:“有什么妥不妥的,韵清将家都交给你了,自然是放心你的。”
她握着钥匙,犹犹豫豫:“这……这……那我先替你们收着。”
韵清同许伯夫妇一同在门口候着,许妈怕她累着,取把椅子让她坐着等。她有些水肿,原先的鞋已经穿不进去,许妈灵巧,千层底的布鞋,两个晚上就赶出来一双。她穿着舒适温暖,想起自己幼时的母亲对自己也不过如此,对许妈更是倚重。
徐家两老见着韵清,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不肯进来。韵清让许妈搀着,出门上前:“父亲,母亲,外头冷,快进屋里来吧。”
这两老赶紧应是,跟在她后头进来。李氏忙前忙后,韵清有心帮忙,都被她给推回了沙发:“你只管坐着吩咐,如今你最大,等生了出来,就是生出来的最大,你可得好好享受现在这段独大的生活。”
韵清笑笑,难得她展露笑颜,便不跟她抢功了。
李氏麻利,置办了两桌酒菜,下人们也都洗了手坐下来,李氏发言:“今儿两家并一家,算是团聚了,不对,要等柏言和阿奇过年回来,才算了得团聚,我们这儿是小聚。咱们今天这饭一吃,以后便在一个屋檐下了,都是一家人,得齐心协力,相互帮扶,我这儿先干为敬。”说罢一昂脖子一杯酒就下肚了。
大家自然附和着说几句表决心的话,正是你一杯我一盏地敬酒,韵清不能喝酒,便只喝茶,又因她有大着肚子,众人只劝她吃菜,并不与她多说。她一个人静静观看,突然听着外头有人叫门,又听得不仔细,拉了旁边的李氏问:“可有听见有人叫门?”
李氏正喝得起劲:“你这大肚婆天天昏睡,莫不是得了臆症,你是想柏言回来?”
韵清急红了脸,假装生气:“今天开心,喝这么多,话也胡说了,小心我告诉阿奇。”
李氏正得意:“我怎么不开心?我今天瞧金老八那儿……”她突然转念想起件事来,“哎呀,外头是真有人呢,我怎么把江警长给忘了。”她才想起邀了江轩智来吃饭了。
韵清不解,今儿家宴,有姓江的什么事:“他来做什么?”
李氏故作神秘:“自然是有天大的喜事。”说罢,她手舞足蹈在亲自跑去开门。
果然是江轩智不假,他一路埋怨李氏让他敲门半天,李氏却心情大好,一路赔不是。进得屋里,看众人已是酒过三巡,不由得更生气了:“不是说了我要来吗,这客人没到,你们却先吃上了啊?”说罢便在空位上坐下,许妈已经送来碗筷,他便要开吃。
李氏借着酒兴,夺了筷子:“不说那金老八出了什么事情,我就不让吃。”她正一心等那好消息,人来了,不由得心里急切。
江轩智与李氏有过几次不对付,但都没放心上,但也一向是现场就要还回去的:“哎,徐太太,你管不管,我上门吃饭还得这许多条件?”
韵清在屋里闷得慌,见有新鲜事,也起了那八卦心思:“你快说吧,我们都等着呢,你说得好,我给加菜。”
果然韵清有办法,加个菜就将江轩智给哄住了:“这个好,你们知道金老八那饭庄里毒死的是谁吗?”
“谁?”几人几乎异口同声。
江轩智抢了李氏的酒一饮而尽:“金老八的老婆,嘿嘿,那可是个出了名的泼妇。这金老八也是活该,他勾答了你家那个厨子,故意在你家对门开饭馆,那厨子跟了他,金老八图新鲜,许久不回那母老虎的窝。那泼妇哪肯罢休,寻上门来,将那厨子打了一顿,打得她下不了床,可她又不肯停了生意,硬逼她起来上灶。这厨子就起了歹心,给这婆娘下了药,这不一命呜呼了吗?”他说得条理清晰,一桩能让说书先生说上几场的人命官司到他说里,几句话而已。
李氏自然知道那厨子就是她的贴身丫头,只是她不敢相信,菊花一向是个厚道的:“菊花她下毒?她这不是傻了吗不是,这可是人命,她要一命赔一命的。”
江轩智对这个叫菊花的无感,他只就是事论事:“那个自然,不过我倒佩服她,她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呀。”
韵清却觉得这两个女人冤得很,明明那男的不是东西:“那金老八就能逍遥法外吗?”
江轩智却另有打算:“这金老八也不是个东西,我们还在查呢,要查出些什么来,我一定将他一并端了。”
李氏还惦着菊花,央求道:“江警长,这菊花还有救吗?我求你救救她,她本性不坏,一定是叫他们逼的。”
江轩智嫌她拎不清:“你就别想了,她本就是个背主的东西,你就别可惜她了。”
李氏一向重情,少不得为她垂泪:“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能看她落这么个下场?”
江轩智替她出主意道:“改天你替她送几餐牢饭,也就了了这主仆情份了,终究是她自己不要好,走错了道,怪不得别人。”
李氏自然觉得多说无益,这于她本是一件喜事,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起先那几天,徐老爷和老太太见着韵清总觉尴尬,客气之余,连同李氏也觉着别扭。那日李氏与徐老太太两个上街去买东西,留着韵清与徐老爷在院子里闲步,韵清见无话说,便想回房里头去,倒是徐老爷叫住了她:“韵清,若是你觉着不自在,我们搬回去就好。”
“父亲,没有的事,我只是……”她想说自己累了,但又觉得这话违心,终究没有说出口。
徐老爷看得通透,与她聊起过往,以便消她生份念头:“你这要生孩子了,我便想起柏言小时候来,他从小就沉稳懂事,书也读得好,像个小大人一般,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他寻着那石凳子坐下,摆出要长谈的姿态,“其实你们小时候见过的,那时候他母亲快要生柏华,你母亲抱着你来串门,柏言见着你便很欢喜,抢着要抱,抱了便不肯撒手。”
他说起往事,看向天边的云彩,仿佛回到过去:“那时候,他母亲便说你们两个有缘,要结娃娃亲,他居然很愿意。可当时我不同意,我说柏言跟你差了七岁,他将来要掌家,等不及你长大,便让柏华跟你订了亲。现在想想,柏言这么多年不肯娶亲,莫不是冥冥中在等你吗?”
徐老爷摇头苦笑,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懊悔:“外头心仪他的女子何其多,他一个也不允,偏到了你,我去与他商量时本没抱着希望,不知道怎么他就答应了,你说,你们两个不就是前世注定的姻缘吗?”
她听得动容,只是想起他那晚的决绝,心生凉意:“父亲,现在柏言他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徐老爷经了许多事,才终于知道,这儿子这样重情,只有身边这女子才能进到他心里头去。他自然心疼儿子:“你不要着急,他遇着这么多事,总要让他安静下来想想,你要给他些时间,他总会回来你这里的。”
韵清终究觉得自己不如徐父了解柏言,也真的愿意相信徐父的话:“真的吗?我知道他心里苦,他什么都不同我说,什么都瞒着我。”
徐老爷安慰:“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我这个儿子,就是太英雄主义,以为自己能扛下一切来。可世事难料,怎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他这是觉得自己一切都办砸了,没脸见你了。”
她知道,他得她的心结,只缘于一个人,那就是林四:“我一开始是怪他杀了阿四,可是后来知道他并没有杀阿四,父亲,你说他为什么要瞒我,不同我讲清楚。”
徐老爷分析道:“他大约觉得自己没能救下阿四,责任在于自己吧,我们当初受了林三蒙蔽,只当是阿四强占了你。”
提到阿四,她仍有止不住的泪流下来:“父亲,阿四他,对我敬重有加,若不是他护我,今日也不能在这里了。”
徐父长叹:“哎,造化弄人,这一切只能交给时间,等时间久了,慢慢淡了,我相信你们还能在一处的。”
一番谈心下来,倒真是拉近了两辈人的距离,从此无有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