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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一片草丛下的地面稍微平坦一点的机会,我咬紧牙关,加快脚步,紧赶慢赶地向前走了几步。
正走之间,突然脚底好像踩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和之前搁在脚底的坚硬的小石块截然不同。我大吃一惊,急忙停下脚步,把脚慢慢地移开,低下头仔细地观察地面。只见地上混在一涡泥水中的,有很多残败的碎叶,还有一些枯枝、乱草,加上夜色深沉,我几乎看不清脚底刚才踩到的倒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从哪儿突然来的好奇心让我一时竟然无法放弃它。于是我壮起胆子——我从来没有发现我竟然也有这么大的胆子——蹲下身体,用双手在这涡肮脏得有些腥臭的泥水中乱摸起来。很快,我就摸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好像是一块纠缠着黏粘在一起的布头,布头的另一端还深深地嵌在泥土里。
不管怎么样,既然找到了它,就要看看它倒底是什么东西。于是我捏紧布头用力往外扯,可是那东西在土里埋得实在太紧,虽然经过泥水的浸泡,却丝毫没有松动的痕迹。我稍一用力,竟然把布头扯下来一块,另一端仍然埋在土里,没有露出一点点真面目。
我把扯下来的布头拿到眼前,却见它是一块猩红的棉布料,好像和我在院门外看见的那个老人从雨衣里掏出来的用来擦拭锁链的猩红的布一模一样。
咦,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也是和老人用来擦拭锁链的布同样的布吗?
我好奇心大增,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埋在土里的那一端挖出来,看看它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我在附近找到一根坚硬一点的断枝,双膝跪在泥水里,俯下身体,慢慢去抠那件东西旁边的泥土。
好在表层的许多泥土经过雨水的浸泡,已经又湿又软,不一会就挑出来一小堆土,可是那件东西还埋在更深的地方,除了那一小截布头外,依然看不出任何形状。
我没有泄气,好奇心反而给了我更大的动力。
抠着抠着,突然听到“啪”地一声,树枝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一下子折断了。
我把手上的半截又细又短的断枝扔在一旁,四处摸索了一会,没有发现任何其他更合适的工具。我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把刚才发现的那个生锈的镰刀头带在身边呢,但此时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我索性抛弃其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干脆用手指在泥水中慢慢地抠了起来,忽然发现手指其实是远比树枝更好用的刨土工具,因而“挖掘”的进度大大加快,有时甚至一下子就能抠出来一大块泥,但我依然没有见到那件东西的真面目。
在挖掘过程中,间或会有一条蚯蚓或者其他什么不知名的小虫子随着泥土一起被挖出来,在泥水中扭动着细长的身体,或一蹦一跳地又躲进旁边的草丛。我虽然有些心惊,却没有理会,继续沿着那块红布的边角用力地抠下去。直到我细长的指尖感到疼痛和麻木,旁边的泥土才被一点点地渐渐抠光。
我用手指在泥水中细细摸索着,感到那件物体是个又细又长的东西,于是我抓紧它的一端,稍微用力,就把它整个儿地从湿泥里拔了出来,不过上面糊满了泥,我还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迫不及待地把它拿到旁边的一处小水塘里稍微洗了洗,终于把它表面上裹盖的泥土洗去了大半,就急匆匆地拿到眼前,准备仔细端详一番,看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花费了我如此多的周折才得以一见它的庐山真面目。
突然,在幽暗浑浊的夜光中,我冷不丁地看见有一双暴突在外的滚圆的大眼睛正死死地盯住我,整个眼睛的虹膜竟然是红彤彤的,充满了血,甚至还有两道血顺着眼角淌了下来,狰狞地挂在脸颊上。这还不算,我又看见一张血盆大口在冲着我嗞嗞怪笑,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根——好像是被某种暴力撕裂了似的,露出杂乱而尖锐的牙齿,一条又红又长的舌头从嘴里伸到颌下,好像可以随意转动,随时准备舔舐挂在脸颊上的那两道血痕似的。
猛然看见这张阴森恐怖的鬼脸,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把手中握住的东西扔到前面,可是那样东西不知碰到了什么,竟然反弹了回来,正好撞在我的胸口上。我心里一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跌坐在地,幸亏右手死死地撑住地面,才没有落得把整个身体都翻倒在了泥水中。可是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右手掌心处传来,像毒蛇似的猛然窜上手臂,半边身体刹那间都麻木了。
我坐在地上,咬紧嘴唇,强忍疼痛,慢慢地抬起右手,发现掌心已被一块尖锐的细石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殷红的血水从伤口中汩汩地流出来。我眼中噙满泪水,从衣服上撕下一条衣襟,小心地拭去伤口周围的泥污,又用一条衣带把伤口一点一点地裹住,压紧。伤口处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不断地钻入我的心肺,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我忍受能力的底线。自从记事以来,我好像从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害!我坐在泥地上,越想越伤心,眼泪忍不住扑漱漱地滚落下来。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吧,反正我也记不清多长时间了,才发现伤口处渐渐地不再那么疼痛了。
我有些脸红,没有想到一向顺风顺水内心似乎无比坚强的我其实是那样地脆弱,竟然被从土里挖出来的一件如此小的玩意儿吓成这样,不禁羞愧难当。于是待手上的伤势略有好转,我立即重新打起精神,强忍着从泥地上爬起,蹲下来,四处寻找那个从土中抠出、却在刚才的惊吓中不知落到哪里去的物体。
在昏暗和杂乱中仔细搜索了好一阵,我才在一丛矮草后面发现了它,正躺在那儿对着我龇牙咧嘴地笑着呢!它在笑我?此刻,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东西的模样——它竟然是一个布偶!它只是一个布偶啊,它的身上涂满了颜色,虽然它的相貌狰狞可恶,丑陋至极,但它终究只是一个布偶而已!我脸上一阵又一阵地发烧,为自己刚才的懦弱羞愧不已。
我急忙从地上抓起它,把它拿到眼前。只见这个布偶的脑袋特别大,和身体根本不成比例,以至于我刚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颗狰狞恐怖的大脑袋。除了这颗巨大的脑袋外,这个布偶的身体却又细又长,穿着一件殷红色的外套,外套的一角已经破烂,应该是刚才被我扯断的那块布头,它的腰间束着一根细长的黑色腰带,在腰带上竟然别着一颗精致的钮扣,我把它拿到眼前仔细看时,却见那个钮扣是个圆环,圆环的中间刻着一个细小的图案,正是我在院子铁门的大锁上看见的那个很像火焰的神秘图案。
这个布偶是谁做的?它是谁的玩偶?它的模样为什么会如此狰狞、恐怖?
我忽然想到了这幢小楼先前的主人,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女孩,难道这个布偶是她们的玩物?这两个女人竟然喜欢如此恐怖的玩物!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心想在这里发现这个恐怖的布偶难道是老天爷给我的启示,让我知难而止,前面的小楼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呢。至于这个布偶为什么会掉落并被埋没在这片荒草之中,我就更不愿去想了,总之,这是老天爷的安排。
我盯着这个布偶,忽然对这个布偶涌出说不出的憎恨,就好像手中握着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没有生命的布偶,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充满灵力的恶魔,在这个恶魔的体内涌流着无比邪恶的魂灵,这些邪恶的灵魂正伺机要溜出来,给这个世界带来灭顶之灾。
我紧紧地握着它,手微微地颤抖着,好像正在努力和它体内的这股邪恶的魂灵做殊死搏斗,它的邪气就要通过我的手钻进我的身体里了。天哪,我的力量是否还能抗拒住它!我感到它已经把头或脚伸进了我的体内,我的双眼也一定已如同这个布偶的眼睛那样充满了殷红可怖的鲜血,我是不是也已经变得像这个布偶一样地邪恶恐怖了?不,我不能!我不能!我想甩脱它,可是布偶紧紧地粘在我的手上,它几乎已经和我的手浑为一体了!
突然,我心里发出一阵桀桀狞笑,不知从哪里涌来一股令我自己也心惊胆战的力量和意愿:如果无法把它甩掉,嘿嘿,我就要把它牢牢地攥在手心,我要让这个布偶粉身碎骨,碎骨粉身,变成泥,化为灰,让它灰飞烟灭。
这样想着时,我的手早已扣紧布偶,手指不断地用力,不断地用力,拧、撕、扭、扭、拽、扯。布偶的脑袋在我的手里渐渐地变了形,舌头掉了,嘴巴歪了,鼻子塌了,就是眼睛也开始破裂了。当它的眼睛开始破裂的时候,它眼中红色的“血液”好像正在往外流。它似乎在哀求,似乎在哭泣,又似乎在恶狠狠地瞪着我,责问我为什么对它如此心狠手辣。可是我的手指没有放松,依然在用尽全力,拧它、撕它、扭它、拽它、扯它!我看着这个布偶已经完全不见它本来的形状了,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我感到畅快、感到惬意,好像我已经完全控制住它,尽管它如此邪恶,它仍然得受我任意摆布!
它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我扯成了碎片,被胡乱地扔在了泥潭上。它脸上的布也被我撕成一块又一块,被胡乱地扔进了草丛中。它哪里还是一个布偶,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布团,一个碎布、破布、烂布、乱七八糟的布胡乱扎成的布团。
就在我正想再用一点力气把这个布团全部撕碎的时候,突然感到布团中间有一个坚硬的东西在我指尖上轻轻地一溜。我的手指立即松开,隔着碎布再去摸时,发现那是一个扁圆形的物体,心里不禁疑惑道:难道这个布偶的体内还藏着什么东西吗?它是什么?
我不再像刚才那样狂撕乱扯,而是捏紧那块坚硬的物体,把它周围的碎布一点一点地慢慢扽下来。好在布料已经在空气和水土中时间久了,多处地方已开始破败腐朽,而且经过刚才的一顿疾风骤雨般的撕扯,又松动了许多,因此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我就在那块布团中间扽开了一个小洞。我把手指戳进去,刚刚能触及里面的硬物。我有点兴奋,迅速又把布团上的小孔撕开一些,终于能用两根手指伸进去,捏着硬物的边沿一点一点地拽出来了。
现在那个硬物终于完整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它大约有一元硬币大小,又扁又圆,似铜非铜,似铁非铁,不知是什么材质,却在昏暗的光线中明亮可鉴。它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却刻着一个浅浅的浮雕,好似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下面是弯弯的火盆。这个图案让我立即就想起了铁门大锁上的那个图案以及刚才那个布偶腰带钮扣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我拿着这个圆圆的小东西,反反复复地端详了一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它为什么会被塞进布偶的身体里。不过我觉得它的确是件很有趣的小玩意儿,而且它的主人把它藏在布偶的身体里,一定也有着某种含义吧。
少女的心思立即占领了我,可以说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东西,把它在裙子上擦拭干净,紧紧地握在手中,心里一阵激动,感到刚才的付出和所受的伤害都颇为值得,毕竟在无意中我获得了一件我喜欢的“宝贝”。
我信心满满,继续往前走去。此时眼前杂草丛生的道路在我脚下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那么艰难了,很快我就穿过院子,站在了这幢处处散发出鬼魅气息的小楼的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