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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管道的确是一条路,而且是一条四通八达的路,因为每一个房间里一定会有通风管道。
当小兰告诉我要从通风管道才能进入那间关押马艳丽的囚室时,我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兴奋。这实在太有趣了,就像间谍影片里的经典场景,不同的是,间谍影片里总是身强力壮、训练有素的肌肉男去爬阔大的管道,而我和小兰却是手无敷鸡之力的女子,而且又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况且这里的通风管道可以说是很……很小。
当我和小兰几乎不再犹豫地爬进了通风管道里时,我才明白这里为什么是一个被忽略的地方,因为这里的管道又细又长,非常狭窄,仅能恰好容下像我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伸长了双臂、蹬直了双腿趴在里面,不用说往前爬,就是曲一点腿也非常困难。
这样的管道根本就不是为那些身强力壮的特工准备的,当然也就不会有任何训练有素的肌肉男能通过这条管道进入这幢小楼里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管道里漆黑一片,如果不是小兰准备了手电筒,恐怕我连钻进去的勇气都没有。当我进入管道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仅向前挪动了四五米远,此时已觉得筋疲力尽,大汗淋漓,紧身衣里似乎灌满了水,既湿又沉重,连呼吸的力气几乎也要耗尽了。
但当我稍想松懈的时候,我就看见马艳丽那张沾满血迹的似是熟悉的脸和那双充满渴求却又无助的眼睛,于是我仍然努力地向前爬去,哪怕只是往前挪动一点点,也是离马艳丽更接近了一点点啊。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无论这段路是多么艰苦,我都必须坚持下去。
在我眼前只是细长弯曲幽黑的通风管道,看不到尽头,似乎也看不见希望。我忽然想起那天在地底隧道里,同样是看不到尽头,同样希望也很渺茫,但我不是坚持下来了吗!今天我同样能够坚持。
正当我努力在细长狭促的管道里爬行时,忽然听到一点声音从前面传来,借着管道的回音,声音虽小,却很清晰。
我立即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声音间断地在前方又响了起来。
啊,是的,这个声音竟然是那天月圆之夜我在小楼上听到的促使我夜探那个丑陋的老妇人所住的那幢小黑屋的奇怪的啸声啊!
是的,就是这种啸声,我在那幢被荒弃的小楼二楼的房间里也曾经听见过。
现在,我又在戴维住的这幢洋房的通风管道里听见了。
同样的啸声!
一听见这种绵长又怪异的声音,我既感到莫名的兴奋,又感到深深的恐惧。
这啸声在管道里听上去是异常尖锐,好像一把尖刀在不锈钢的管壁上缓缓地划过,挠子似的抓得我心里直发痒痒、又似一张铜鼓震得我心里直发慌慌。
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会有这种啸声?
我轻轻地问身后的小兰:“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小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有,小兰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我一惊,她似乎已经落下了很远。
让这个小女孩陪我在这种管道里爬行,也真难为她了,但如果没有她的指点,我根本无法找到关押马艳丽的房间。好在她身体比我小很多,应该更好爬一点。
听小兰说她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我有点不敢相信,因为此时声音又在前面响了起来。
“你再仔细听听,它又出现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吗?你以前听过这种声音吗?”
“没有,没有听到声音啊。”
我心里嘀咕道,小兰到底怎么了,这么明显的声音都听不到,不可能呀。她大概只是故意这么说,避免我担心吧。
但我又无缘由地隐隐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和马艳丽有关,可能正是从关押她的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呢。而且我越这么想,就越坚信的确如此。我越坚信的确如此,越促使我朝声音的方向不断地爬去,爬去,而且速度不知不觉地越来越快。
前面的管道出现了两条岔口,声音暂时也消失了。我不得不停下来,轻声问跟在后面的小兰:“小兰,管道在前面分了左右两个岔道,我们应该向左还是向右?”
后面没有小兰的声音。我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小兰的声音。
我一惊,难道小兰不再我身后?可是我又无法回头去查看究竟。
管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小兰呢,小兰到底到哪儿去了?
我感到后悔莫迭,刚才那一顿急行军,竟然忘了身后的小兰,竟然把她丟了。
我正在焦急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小兰粗重的喘气声,原来小兰还在后面,太好了。
“对不起,我正在做记号。”小兰气喘吁吁地说道。
“做记号?什么记号?”我疑惑地问道。
“回去的记号啊。这里的管道弯弯曲曲,岔道又多,如果不做好记号,回去的时候怎么知道从哪里走呢?”小兰解释道。
我心里一惊,小兰说的果然没错,这些事情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我心里对此充满了感激。
不过,现在在我前面出现了岔口,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我还是得问小兰。
小兰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向左,不是,应该向右,嗯,可能是向左吧。”
“向左还是向右?小兰,你可不能弄错啊。”
“向左?向右?”小兰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安和焦急,“我也不知道啦。这里这么暗,这么乱七八糟的,小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啦。”
我心里有点暗暗憎恨,这个小兰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很快我又为我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懊悔,我不该对小兰这么想,无论是谁到了这些通风管道中,他所能看见的仅仅是前面一条狭窄黑暗的通道,所能听见的也仅仅是在管道中爬行的摩擦声,他怎么能正常地辨别方向呢?谁都做不到,即使是训练有素的肌肉男如果不是事先对管道的情况特别熟悉并且带着高精度的定位仪器,他到了这里也是一筹莫展。
“怎么办?怎么办?”小兰的话语中带着一点哭泣的声音,她显然没有料到这里的情形这么复杂,但是这不能怨小兰,她还只是一个没有经过多少世事的小女孩。可是我也不幸犯了这样的错误,却是千不该万不该了。
见小兰急得想哭,我急忙劝道:“不要着急,千万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办法在哪里呢?
我忽然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如果我们爬到通风口,让小兰看一下通风口下面房间里的情况,如果能知道这是什么房间的话,或许就能辨识大致的方位,就知道下一步该向哪个方向爬去了。只是这个方法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小兰要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我虽然对此颇有疑虑,但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我正要把这个方法告诉小兰时,忽然听到从左侧的通风管里又传来了那个啸声。声音仍然轻微,但在我耳中已是足够响亮。我立即决定,应该向左侧的管道爬去。
我不知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个决定几乎是听到那个啸声的一刹那间就做出的,不管它是对是错,这总是当前最好的方法了。而那声音似乎也在引导着我,就像一根无形的绳子在前面牵引我似的,促使我不断地朝它响起的地方努力地爬过去。
虽然弯曲的岔口很难爬行,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点点地挪,一点点地转,一点点地蹭,最终总能恰好通过。
好在楼里的通风管道都是水平的,这样非常有利于爬行,如果稍有斜坡,整个钢板滑不溜手,却如何能在里面爬行。
经过一段又一段的努力,我们终于在一处通风口旁停了下来。我悄悄地对身后的小兰说:“应该就是这下面的房间。”
其实我并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房间,但是在我耳中那个啸声好像就是从这个房间里传出来的,虽然它此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为何,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把啸声和关押马艳丽的事情联系起来,认为啸声传出来的房间一定就是关押马艳丽的房间,而且几乎不自觉地相信事实一定就是这样。请不要问我为什么,我自己也没有答案,如果非要说一个答案,我只能说,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小兰听到我的说话,只是“嗯”了一声,她大概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停下来,为什么会说这个房间就是我们要找的房间,但基于对我的信任,小兰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在小兰心里,既然我说下面的房间就是我们要找的房间,那么这个房间就是我们要找的房间,至于其中的原因,比如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小兰自己也清楚她根本无需知道。虽然在平时我们以姐妹相称,实际上我们仍然是主仆关系,从这段时间我的了解中,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小兰总是立即接受,这或许是她从小就形成的思想:主人不会错,对主人的命令要绝对服从。
当我告诉小兰下面的房间可能就是关押马艳丽的地方时,小兰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一句话,没有多说一个字。
在这个重要的关头,不知是长时间的竭尽全力,还是心里的紧张慌乱,我早已汗流浃背,通风管道里留下了我一路爬过的汗水。小兰跟在我后面,可想她的艰难。
我慢慢地挪到通风口,大气也不敢出。马艳丽就关在下面的房间里呐,而且那个啸声好像也是从这个房间里传出来的。我的心砰砰乱跳,我不敢往下看,我不知道在下面的这个房间里会看到怎样一幅可怕的场景。
我闭着眼睛轻轻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我在给自己打气,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必须有勇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勇敢起来吧!
我终于睁开眼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通过通风口向房间里看去。
房间里很暗,几乎没有一丝光线,但我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我能在黑暗中看得比别人更多,因此黑暗并不令我惊讶,也几乎不会让我有太多的恐惧。但当我睁大眼睛看着这间房间,真正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个房间里竟然空无一物,不仅没有马艳丽,也没有任何家具,没有任何摆设,更没有什么能发出声音的怪物猛兽。但是,这间房间却又如此地与众不同,这间房间纯纯粹粹、彻彻底底地是一间被废弃的房间,甚至连四周墙面上的水泥都这儿一块,那儿一片的,不少地方都露出了阴惨惨的红砖。房间里地面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些什么东西,东一摊、西一堆,黑糊糊地,看不清是什么。
在如此豪华的洋房里竟然有这样一间好像经历过大破坏的房间,而且房间里恁般杂乱,怎能不令我惊讶得合不拢嘴。
可是,马艳丽到哪里去了?她怎么不在这里?难道我的猜测完完全全是错的?她根本就不在这个房间里?
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了那种啸声?发出那种啸声的东西又到哪里去了?难道我的猜测完完全全是错的?啸声根本就不是从这个房间里发出来的?
是不是我们走错了路?在如此狭长而无法分辨方向的管道里爬行,走错路很正常,我只是循着心里对那啸声的一贯的感觉才一直来到这里的。可是来到这里后,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马艳丽不在这里,我们自然无法救她。可是我们现在根本无从知道马艳丽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根本无处可去。
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
当小兰知道这种情况后,她也感到很丧气,不过不知为什么她一直坚称这里就是昨晚她尾随侯凯胜看见的那个地方,我们并没有走错。
我相信小兰的话,但相信不能消除我眼前的疑惑。
我突然有一种想法,很强烈的想法,我必须到这个房间里去一探究竟,或许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能解开我心中的谜团,因为马艳丽虽然不在这里,但这间房间的确太不寻常了,的确太可疑了。
我又透过通风口悄悄张了一张室内的情况,确信室内果然没有人,而且推断这个时候一般也不会有人到这里来,便悄悄地揭去通风口的盖板,没有弄出一点声响,从那狭窄的洞口中慢慢地探下身去。幸亏我在大学时体育成绩不错,身体素质在同学当中也属于有口皆碑的那一类,因此从通风口进入这个房间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小兰也慢慢地爬到通风口,但往房间里望了半晌,大概畏惧其高,不敢下来。尽管我在房间里一再鼓励她,她只是闭紧眼睛,把头摇得像一阵风似的。
我只好告诉她安静地待在上面,居高临下,帮我留意四周的动静。小兰忙点点头,把头点得也像一阵风似的。
见一切妥当,我便在这个房间里四处搜索起来,期待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这个房间不是很大,面积只有二十平方米左右,和其他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好像遭到破坏过,四周墙壁上十分粗糙,堆在地上的东西原来是许多碎砖断木条之类的垃圾,有些断木条上还有露出尖头的长钉。我庆幸刚才从屋顶的通风口一跃而下时,刚好落在一片空地上,如果一不小心踏到了这些早已生锈的铁钉上,后果则不堪设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