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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凯胜见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请求,脸上露出无比失望之色,不知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被别人拒绝过,还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他所说的任务将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完成的任务。
“戴小姐,很抱歉刚才突然对您提出请求,我知道现在就请您做出决定实在太过仓促,毕竟这是一项特别艰难的事情,甚至还有危险。不过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吗?因此我还是请您不要立即拒绝,希望您能再三地仔细考虑考虑。这是我的一项长期请求,我不会撤回这个请求,您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答复我。”
虽然侯凯胜是请求我帮他,我也知道有侯凯胜的帮助对我达到我的目的很有好处,只是觉得现在就答应他也太过莽撞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戴维安插的奸细、为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而专门来刺探我的呢,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我现在一时难以说清的目的?是的,我不能立即答应这个会花言巧语的人,即使他一再恳求,我也必须先观察一段时间后再做决定。
我想到这里,便对侯凯胜说道:“多谢侯大名医对我如此信任,把这么多重要的消息以及您的推测告诉我。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请求的,现在无法给你答复。不过请你放心,在我答复你之前,我不会把你告诉我的事情再告诉任何其他人。”
侯凯胜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戴小姐,我随时等候你的答复。”
“你认为小兰被关的地方也和那个被废弃了的房间有关?”我突然问道。
侯凯胜点了点头,鼻中轻轻地哼了一声。
“那么……”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问题,但一抬头看见侯凯胜兴趣索然,显然他不想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了,便立即止住,不再继续问下去。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餐厅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我和侯凯胜都大吃一惊,看那人时,却不是戴维是谁。戴维手里拿着酒瓶,瓶中只剩下了一小半酒。他醉眼熏熏,走路摇摇晃晃,一路脚步蹒跚地来到我和侯凯胜面前。
“原来是……是侯医生,还有戴小姐,你们都……都在这里,很好很好。我就在……隔壁,为什么不过去同饮一……一杯呢?”戴维一会儿看看侯凯胜,一会儿又看看我,他知道我们不会拒绝。
“多谢大管家的邀请,能和大管家共饮,我们乐意至极,这就过去,这就过去。”戴维几乎话音刚落,侯凯胜就接着答道。
“很好,很好,侯医生果然爽快,我就是喜欢……喜欢爽快的人。来,先干了这一杯。”
戴维说着,先把我和侯凯胜面前桌上的酒杯斟满,又指着桌上的酒杯对我们说道。
我刚想推辞,不料侯凯胜早已拿起酒杯,仰起脖子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并且悄悄用脚踢了踢我,催促我也赶快喝掉杯中的酒。
我对酒实在没有兴趣,更不愿意在被强迫的情况下去喝酒,但看见戴维正斜着眼睛盯着我,侯凯胜又在旁边不断地催促,只能拿起桌上的酒杯,学着侯凯胜的样子一饮而尽,顿时感到有一道火线从口中吞入,顺着咽喉一直烧到了腹中,好不难受。
戴维哈哈大笑,说道:“好极,好极。走,去我那儿喝……喝酒,继续喝酒。”说着,他手里抓着那小半瓶酒一摇一摆地向门外走去。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因为一过去肯定是没完没了的喝酒、陪侍,而我最讨厌这种社交场上的重色厚利、口不应心的应酬。侯凯胜早已对我使了个眼色,又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说道:“讨扰了,大管家。”便拉着我,跟在戴维身后,来到隔壁的房间。
隔壁房间的布置和刚才我们待的那间餐厅的房间极不相同,这里是小桥流水,花团锦簇,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一派江南园林的盛景。戴维正坐在几枝开得正艳的鲜花旁边,一边细闻花香,一边漫尝美酒,隔壁又有几个人,穿着古人的装束,打扮成宫廷乐师的模样,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些钟磬之类的乐器。
戴维斜倚在一张软榻上,正在一边饮酒一边欣赏古乐,见我们进来,说道:“你们来得……正好,这儿有美酒佳肴,有古乐雅歌,你们可以陪我一起……一起享受中国古代帝王的雅乐。”
侯凯胜满脸堆笑地说道:“难得大管家有这样好的心情,我和戴小姐正该来此作陪,今后如有这等赏花听乐的好事,还请大管家不要忘了我和戴小姐啊。”
我心里则嘀咕道:“喝得醉醺醺的样子,还帝王雅乐呢,是醉鬼打拳还差不多。”
戴维听侯凯胜这么说,哈哈地笑道:“既然侯医生和戴小姐也有此雅兴,我当然不敢……忘记,今后我一定多多请二位前来,毕竟我们三人到这里来的时间都不长,正该好好叙叙,大家同事一场,必须多多加深感情……感情才对。”
侯凯胜忙道:“大管家说的太好了,我们正应该多多加深感情,要亲密得像一家人。”
“对,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你认为如何,戴小姐?”
我对这种礼节性的场合向来没有兴趣,也不擅长溜须拍马的言词,但侯凯胜强行拉我入伙,当着戴维的面,我也不好当场拒绝,便站在那儿一时什么也说不出。
戴维似乎看出我有些不自在,便说道:“蜜思戴,对于刚才侯医生和我说的事,你……你怎么看?”
见戴维主动问我,我只好说道:“既然大管家和侯医生都对此颇有兴趣,我也只有作陪以添加二位的雅兴了。”
戴维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们看看,这间包房是我来以后才专门吩咐匠人按照我的意思……我的意思设计装修的,感觉如何?”
侯凯胜叹道:“此房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住。我看这个房间布置得典雅华丽,把江南园林的室外景致巧妙地挪到了室内,虚拟和现实巧妙结合,真是巧夺天工,出神入化啊。”
我看着侯凯胜,见他说得一套又一套,实在自愧不如,但又想戴维这样一个外国人哪里懂得这些话语,他只是附庸风雅罢了,哪里真的有如此之能事。想到这,不禁莞尔笑了笑。
不管戴维是否真能听懂侯凯胜的话,他见侯凯胜说得如此兴致勃勃,又见我满面笑容,知道一定是好话,兴奋地说道:“侯医生过奖了。我装修这个房间当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平时工作那么忙……忙,自己能来几次啊。我主要还是为了基地的员工,他们平时那么辛苦,总要有一个好点的地方乐乐……乐乐,是不是?”
侯凯胜忙道:“大管家说的对极了,可见大管家一直为着基地人着想,可敬可佩,我代表基地的所有员工就谢谢大管家啦。”说着,侯凯胜拿起一杯酒,“我代表基地的员工感谢大管家为基地所做的事,我先干为敬。”说完,侯凯胜把杯中酒一口气喝干,舔了舔嘴唇,说道“好酒”,把空酒杯放在了桌上。
戴维呵呵地笑道:“侯医生真是好酒量,不过你是短期到基地做客的客人,代表不了基地员工的,如果要代表基地员工,还得是这位小……小姐。”说完,戴维笑嘻嘻地用眼睛瞅着我。
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喝酒。我有些为难,自己酒量并不好,刚才又已经喝了几杯,此时腹中正火辣辣地烧着呢,头也有些晕晕沉沉的,知道自己已不能再多喝了。
我正想推辞,侯凯胜早已在他刚才喝空的杯子里斟了满满的一杯酒,递到我面前,说道:“看来大管家还是更看重戴小姐啊。戴小姐,就请你代表基地的员工喝了这一杯吧,这样做,基地所有的人都会感谢你的。”
我没有立即接过酒杯,而且面带难色地说道:“可是我……”
刚说出这几个字,我就看见侯凯胜不停地对我使眼色,我的手又被他抓住,捏得腕部一阵疼痛,虽然有些头重脚轻,心想这杯酒或许真的很重要,不由自主地接过侯凯胜手中的酒杯,拧着脖子把杯中酒一点点喝干。
我看见戴维眼睛里露出了兴奋的光芒,我看见侯凯胜脸上也散发着春风得意的红光。可是我的腹中却开始倒腾起来,似乎有一阵阵灼热在不断地往上涌,好像就要从嘴里喷射出来。我咬紧牙关,强行忍了一会,才把腹中的酒气慢慢地压了下去。
“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摇着手说道,我想此时可能已经醉得言词不清,他们并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
戴维拍着手笑道:“蜜思戴真是好酒量,好酒量。”
听到戴维的夸奖(我很难把戴维的话和“夸奖”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侯凯胜急忙又斟了满满的一杯酒,递到我面前,说道:“大管家如此看重戴小姐,想必戴小姐来日一定飞黄腾达,这杯祝贺高升的酒是无论如何也得喝的。”
虽然侯凯胜这么说,但我实在无法再吞下一口了,我刚想拒绝,侯凯胜又捉住我的手,把酒杯硬塞进我手里,轻声说道:“大管家在这里,不要拂了他的兴致。”
我对侯凯胜在戴维面前巧笑卖乖却又拿我做挡箭牌的做法感到非常气愤,却又不好发作,于是瞪了侯凯胜一眼,把手中的酒又喝了下去。
在朦胧恍惚中,我听见戴维的手拍得更响了,看见侯凯胜脸上的红光更亮了。
侯凯胜忽然对戴维说道:“您瞧戴小姐喝了这几杯酒还是面不改色,可见海量。没想到基地还有这等人才,而且就在身边却不知道。今后晓得了,如果再有饭局酒局什么的,大管家您一定要请戴小姐当座上宾啊。”
“很好,很好,正合我意。”
我对侯凯胜的这几句话有点哭笑不得,这哪里是我酒量好,我只是迫不得已而已,刚才那杯酒下肚,要不是我再次痛苦地强忍着,恐怕当场就要把他们喷得满脸满身了。
侯凯胜还想劝我继续喝酒,因为他很快又倒满了一杯,推到我面前。
这次我坚决拒绝,把酒又推回给他,悄悄地说道:“所谓饮酒,不可烂醉,所谓劝酒,不可恣意。如果你再让我喝酒,我把这里吐得满桌满地都是脏东西,恐怕大管家面前你也不好看吧。”
听我这么说,侯凯胜才停止劝酒,把刚才倒的那杯酒悄悄拢到自己面前,瞅个机会和戴维寒暄了几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早已酒足饭饱,就连那金钟银磬也变成了缻石之音。我和侯凯胜告辞了戴维,一起走到室外。
室外天空下清风送爽,凉意习习,才发现远比室内要舒服得多,顿时朦胧的酒意也清醒了大半。虽然人类可以把室内的景观造得梦幻迷离,以假乱真,但又如何能替代大自然赐给人类真真实实的一切呢。
看此良辰美景,我不禁叹道:“无论人类如何费尽了精力把这片狭小的天地打造得鬼斧神工,大自然只这么粗粗地一笔,就让人身心畅快无比了。”
侯凯胜也道:“的确如此,今后我如果有机会做基地的主人,我一定不在室内雕什么山、画什么水,把这一切都挪到室外,和大自然浑然天成,岂不美哉。”说着,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好像他说的这一切已然实现了似的。
但我心里仍然还有个结。在他畅快地吸了几口空气之后,我突然厉声问道:“侯凯胜,你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侯凯胜一怔,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你想当基地的主人?”
“啊……我只是说说而已。”
“你说你想把这里的一切都推翻,重新来过?”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你既然有这么大的抱负,我可以把你的话转述给大管家,看他是不是可以多给你一点机会。”
“千万不要……不要告诉他。只当我酒后神志不清,口不择言,说错了话吧。”
“这且不算,那你为什么一个劲地鼓动戴维今后在这里花天酒地的时候来找我作陪?而且……而且你刚才为什么要一个劲地劝我喝酒,到底安了什么歹心?”
我正这么说着时,忽然一股酒气上涌,眼前眩晕,双腿发软,立身不稳,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