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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鲤池坐落在崔府西苑,此处风光甚好,树木绕池,青葱满目,池中水流清澈,锦鲤成群。暖风中有花香袭来,好不醉人。
薛千和秋生坐在花厅,桌上摆满了小吃点心,做成了各种花样,煞是诱人。
薛千没甚胃口,脑子里一直在想路上的事,那伙人到底是何方来历,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欺负人却不受管束?
显然有恃无恐。
而那个被打的人呢?真的有什么委屈吗?还是他们太过草率了?
方才走得急,也没问清楚。
再加上郭云清那小子跑得飞快,谁知道他去了哪里,真是烦人。
“你尝尝这个,可香了。”秋生跟个没事人似的,塞得嘴里慢慢的。
“你吃吧,我不吃了。”
“干嘛啊,闷闷不乐的,这不都已经来了吗?”
是啊,来了,是来了。
来京城了,以后有时间可以去见想见的人了。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东西、有些人,变了没有?
又或者,已经不在京城了,也未必。
“这丞相府啊,就是好。”秋生嘴里含糊不清,眼观四周,“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家了!不仅家里又大又美,人还特别亲切,对我们也没有看不起,真好。”
薛千笑了下。
当然对她们好了,不然怎样呢,他们家的小公子还要师父救命呢。
不过也的确,堂堂相府,就该有相府的尊严与气派。但愿……另一个相府,家里也能这般大气从容吧,如此,即便郡主真的嫁过去,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可放一半的心了。
念及此,心中是越来越乱,不由站起身,道:“你在这边先吃,我出去转转。”
秋生眨着眼睛看她,还未点头,她便出去了。
花厅就建在池水边上,四面开窗皆能看见外面景色,出了厅口,便是一道弯弯曲曲的石径小路。薛千顺着小路走下来,站在水池边,望着满池碧水。
郡主,郡主。
怎样才能见到她呢?
哪怕一眼,只是一眼,不说话,只是看一眼,就够了。
……
……
“大小姐,您这画做得可真漂亮。”
金鲤池对面的一座阁楼上,窗口中飘出一句声音。
楼上窗户大开,里面立着一大幅画卷,画卷上是争奇斗艳的牡丹,花团锦簇,雍容富贵,国色天香,似乎透过那彩墨,便能闻见浓厚的花香。
画卷前方,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正执笔观看,陷入沉思。
听到这话,女子轻笑一声,放下笔问身旁的婢女:“那你说,哪个地方最漂亮?”
婢女犯了难,歪着头打量画卷好久,才道:“奴婢只是觉得漂亮,那花儿就跟真的一样,哪里都好看,挑不出最好看来。”
“挑不出?”女子反问。
“是啊,都是最好的。”
女子冷冷一笑,没作声,上前摘下画卷,两手一用力,“刺啦”一声,竟将画卷从中间断开,一张完美无瑕的牡丹顿时四分五裂。
被她一甩,丢到了地上。
婢女吓了一跳,腿一软跪在地上:“大小姐,大小姐你……”
“起来吧,跪着作甚。”崔燕没好气,“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实话……”
“告诉我,你那句话是实话吗?”崔燕蹲下来,问她。
婢女瑟瑟发抖,低头道:“……是、是……”
“是那不就行了,你怕什么,哆嗦什么?”崔燕越看她这副模样越气,索性站起身不画了。
她伸了个懒腰,移到窗边,望着满园景色。
婢女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地上残破的画卷,走到崔燕身边,问道:“大小姐,奴婢不——”
“你是想问,不知为何说了最好,我却要把它撕掉是吗?”
婢女点点头。
崔燕一笑:“我画的是牡丹,可牡丹周围却还有绿叶、蜂蝶,这些东西可有可无,要么没有,留白干干净净,要么就有,有了只能当陪衬。可你方才说,每样都好,绿叶也好、蜂蝶也好、牡丹也好,那我要那些做什么?岂不是画蛇添足?喧宾夺主?”
婢女听着,好像是这个道理。
可是她实在愚笨,又不懂画工,只好闭上嘴不再说话。
崔燕也不恼,只是白画了一张,略显烦躁,把目光投向远处那片池子。
池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枝叶晃动,甚是赏心悦目。
忽然,她脸色变了一下,眉头微蹙。
“那是谁?”
……
……
薛千在池边站着,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身回看,是两个小厮。
两人一边走近,一边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这样不行吧,真不用去跟福伯通告一下?”
“福伯说了,这几位被奉为上宾,一切都听其吩咐,不得怠慢。”
“可总归该先去找那杜大夫吧?”
“你傻啊,杜大夫正为公子诊病,我们前去打扰,不想活了?”
正说着,二人来到了薛千面前。
“二位有事?”薛千问。
“薛姑娘,门口有个妇人,说跟着你们来的,现在要见你们一下,不知……”
“妇人?”
“正是。”
薛千蹙眉凝思,正欲问什么,忽然灵机一动,心中即刻了然,说道:“快叫她进来,我有事正想问呢,来这边就好。”
小厮见状,便不再为难,答应着退下去了。
妇人……定是方才被打的那人的娘子了,正好,她刚想问清楚他们发生了何事,这便自己找过来了。不过他们骑着马,而她又是步行的,这一趟跟过来真不容易。
很快,妇人跟着小厮便过来了,薛千远远望去,正是她。
妇人一到薛千跟前,便跪了下去,泪流满面。
薛千忙扶起她:“你别怕,也别哭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何事,我师父现在正给人治病,你只对我说便好,也让我们心里都有个明白。”
“正是呢,我来此便是为了这个,不想连累了恩公们。”妇人抹泪道,“姑娘有所不知,此事起源于一年前。一年前我得了重病,家里买药实在没钱了,相公便去找他们借钱,并答应一年之内交还。后来,我病好了,等我们把筹集来的钱还给他们时,晚了一天,他们便说利息已经长了,要我们再交十几两!可我们……实在拿不出再多的钱了啊……”
薛千听着,蹙起眉头。
原来是钱庄放贷……
“那你们有所抵押吗?”
“抵押的是房契。”妇人道,“可是我家实在残破,他们看见后又说还不值那十两银子,非要我们三天内交上。这是第三天,我二人只凑了八两,便再没了……所以……”
“所以就把你相公打成那样了?”
妇人点头,啜泣不止。
原来如此。
只差二两,就把人打成那样。
难道一条人命,还比不上二两银子?
简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