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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节 织造署之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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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成不够!说起来,这事今年是做不了,这事就算要做,也是明年的事了。咱们大家心里都明白,所以你才不急着来见杂家,而是打算秋闱之后。

    虽说这事,看上去杂家我不用出本钱,其实不然。杂家这里织的绸罗数量,那可都是有定数的,每年从地方上收多少斤丝,织多少料子,何种颜色规格,各种规格每年要交到宫里的数量,那也是有定数的。

    要拿出运去南洋贸易额外的数量的绸罗,那就需要有足够的生丝,就要下面州府增加桑地,有了丝还不行,还需要增设工场,要增加织机,要增加缫丝和织布的机工。这一番运作下来,那个环节能不要花钱?

    而且,到那会,宫里可能盯着我这个位置的人也会多起来,不打点到位,我这个位置还保得住么?这样算起来,这总数区区二成红利,怎么能够?”

    当钱白衣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他和章旻青之间的奇怪冷场时,却是断然否了章旻青二成红利的允诺,但是他给出了理由。

    钱白衣的理由很充分,也很在情在理。对此,章旻青确实没有想到,毕竟章旻青并不知晓这织造署是如何运作的。好在他有额外的准备,想了想后,他伸出双手拍了三下。

    厅外走廊上,刘毛蛋听到这事先约定好的掌声,应声出现在门口,解下背上背着的包袱打开,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沉重的木盒子,用双手托举起来。

    章旻青站起身走过去,也伸出双手接过这个木盒子,转身走到钱白衣跟前,把木盒子放到桌子上。

    “学生也想到了要增设工场的事,这些钱自然不能让公公破费。这些增设的工场的钱,全由学生来出。这些工场建成后,归属陆家。

    但学生不懂织造这些,如何建工场,如何招募机工这些事,就全都劳烦公公费心了。建成之后的工场,亦全由公公调度,学生和陆家绝不干预。

    这里是四百张金叶子,总数二百两黄金,作为学生预付的款子。不够的数量,只需公公一句话,学生马上再派人送来。”

    章旻青说着,伸手捏开木盒子上的搭钮,伸手打开了木盒子。顿时从盒子里闪现出一片金光,盒子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叶子。

    眼下一两黄金大约能折换十两银子,这二百两金叶子,也就大约二千两银子,确实不够增加工场添加织机和招募机工之用,但这笔预付款加上章旻青说的话,却很明确表明了章旻青的一种态度。

    这样放手让钱白衣去筹建工场,这里面若是钱白衣想中饱私囊简直太容易了。但章旻青却表示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只是要象征性的工场的所有权,把筹办以及运行的权力全都放手了,等于明着告诉钱白衣,你要在其中占便宜也无所谓。

    “呵呵,好!就冲章公子的这份豪爽,杂家也不多要,就要四成。若是章公子能做主应下,这事杂家也就应下了。至于新建工场这些,章公子也尽管放心,杂家会给你给交待。该杂家赚的钱,杂家不会客气,不该杂家赚的钱,杂家也不会妄取。

    你来找杂家合作,图的就是市泊司那里的方便吧?绸罗卖出去容易,可运回来的货物要堂而皇之的上岸售卖,才能把这生意的虚利转成实利。若是没有市泊司给你提供便利,单靠你们偷摸运上岸的那点东西,赚不到大钱,杂家没猜错吧?

    只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不管是你章公子还是陆家,若是今后言行不一,那就别怪杂家不守约定。没了你章屠夫,杂家难道就要吃带毛猪不成?”

    钱白衣的这番话说得很嚣张,却又拿捏着尺度。他不怕应下这笔生意,陆家的人这些年在做什么,他很清楚。实际上陆家这些年能在大七岛上安稳的待下去,也是他有意放了一码。毕竟陆家风光的时候,和东厂的关系也很融洽,算是有份香火情在。

    这也是他能答应这次双方能放心合作的缘由所在。而且,他觉得,真要陆家和章旻青他们敢无视以往的那份香火情,在计算红利上做什么手脚,他辖下的厂卫那些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章旻青来找他合作的真是目的,作为内宫派驻地方的要员,他当然也不傻,仔细一想自然想明白了,打得就是市泊司的主意。沿海一带的海贸走私,并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很多年之前就有了。之所以形不成规模和气候,无非就是那些货物不敢明目张胆的放在店铺里售卖。

    不是没人打过市泊司的主意,但是敢私下做海贸的那些豪族大户,他们在朝廷的代理人都是些文臣,让这些文臣来找他钱白衣谈合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钱白衣是在司礼监,那也许还有可能,毕竟递上去的奏章,是要司礼监批红的,双方暗地里搞好关系也很有必要。

    但钱白衣是在地方,让这些文臣来和钱白衣合作做生意,单纯就是银钱利益的合作,那等于自己主动把一顶阉党的帽子戴在头上公之于众,这是打死他们都不会干的。其它的人,则是很难进他钱白衣织造署的这扇门。自身没有背景,又和钱白衣没有任何渊源,他钱白衣会理睬你才怪,更不要说什么合作的事了。

    “公公要是占四成,实话说,这生意我们真就没什么赚头了。”

    这么高的份额,章旻青是真的觉得高了,略带为难的说道,脑子里却在急速的转动,思索着对策。

    “哼,你当杂家我要这些钱,真的全是为了私人腰包吗?这里面有一份,是为当今圣上要的。杂家这些人,凭什么能出来办差?那还不是因为圣上对杂家的信任?若不是圣上许杂家在内书堂读书,信任重用杂家,能有杂家今天的风光?这样的大事,你觉得我会瞒着圣上私自做么?

    前些年,圣上为了平定杨应龙的播州之乱,哱拜的宁夏之乱和朝鲜之乱,几乎花光了内库的银子。眼下你们能直下南洋与番人交易,或许是条新财路。杂家可以试一试,不成的话,只是罪在杂家,成的话,那就是为圣上解忧了。”

    听到钱白衣这么一解释,章旻青是真的目瞪口呆,觉得脑子都不会转了。

    钱白衣是他来到这世接触的第一个太监,之前他心里他对太监的印象,完全来自前世,在他的认识里,太监都是自私、阴毒、内心阴暗、手段残忍的,他们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残害忠良。

    可看着眼前满脸诚恳的钱白衣,似乎这番话也不似作伪,这完全推翻了他心目里太监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