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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也许,嗯,虽然对你来说确实很艰难,但,我不想欺骗你,肯定还有希望,但按照你描述的情况来看,就算她没死,也会留下隐疾。外面冷雨下得,就像催命一样。”有点年纪的女医生说。她坐在我边上,用粗糙的大手抚摸我的头,说自从战争开始后,自己几乎天天面对这样的事。三队的人并没全去,算上我和开车的护士才去了五个人。
这辆性能极好的军用吉普沿着旧路折回,飙到一百二十码。很快就回到了孤山脚下。车轮一路碾着落叶,我甚至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我只觉得手脚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打心眼儿里我没有什么生死观,但死就意味着永远的分别。分别,我不害怕孤独,可是死了就是连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我很难说清我最真切的感受,总之我不想失去她。
“舒望,你累了吧,来,在我这儿靠一会儿。真了不起啊,小小年纪就能背负这么多。你好久没回过自己家了吧,你父母是作为第一批重要人员被政府接收走的,放心,不会再失去更多了。那台机器读取脑子里的东西很痛苦吧,记住,你是在为人类的未来做贡献,这个世界很大,心一定要放得开。我活了五十年,从来没有想过会存在异人,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说真的,我的表现可能还不如你。我吓坏了,真的吓坏了。舒望,记住,世界很大,未来的路都在你们这代人的脚下。”
我懒得搭理她,虽然冰冷的空气灌到我的胃里让我很想呕吐,我还是没有没靠到她身上。
我们这一代人?我干了你老母,读书的时候我经常见到被女生围簇的娘娘腔、小白脸。他们真的优雅多才吗?未必。
坐在食堂里、或者站在宿舍天台上我会看着视野之内的人来来去去,有些参加文艺类比赛的学生西装革履、脚步生风,脸上带着狭隘盲目的自信笑容。有钱的孩子住在别墅里,拍下聚会时精心打扮的瞬间,化妆品、Lolita洋装,那些时刻,他们是否真的沉浸在欢乐里?还是被无休止的欲望攒着?
不,我并没有针对谁,在其他学校这类人只多不少,戊山中学至少还有不少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的人。
当战争袭来,有谁真正敢于面对自己的恐惧?鄙陋的人性。
“哄——”一颗炸弹在侧前方爆炸。继而数枚炮弹在背后的城市中爆炸,“咚——”孤山上火光冲天,我们的吉普车摇摇晃晃,险些被震翻。
“小狼!”我嘶吼出声。
我被一阵巨大的恶心感淹没,把胃里仅有的一点馒头呕吐了出来。透过车窗,周围的的树林燃起了火,好在还下着小雨,火势没有扩大,只是星星点点地局部燃烧。
“异人甚至能透过飞机,控制里面飞行员的思维。大炮净往城里轰。他们就像地府里的魔王一般,太可怕了。”老医生为了安抚我,不住地絮絮叨叨。
前方山路上,烧断的树倾倒下来,拦在路中间。吉普车强行冲过去,压得树干嚓嚓作响。
“咚——”我们后面落下了一个炮弹,把本就泥泞不堪的道路炸开个大洞。随着急促的刹车声,打滑的轮胎在损毁的护栏这儿停下来,差点没把滚到山下去。
“操你妈的,快到了,就在前面,我们走路上去!”我甩开老医生放在我膝盖上的手,爬到前面对司机说。
“抬担架!”司机传令道。
啊,太心急忘了眼前的树木还在燃烧,我直接用手扒开枝条,跳了过去,结果裤脚烧起来了,要不是闻到一股肉焦味,我估计都不会发现。发现之后,钻心的痛绞得我心脏都疼。
果然,小狼和那把伞还留在地上,五米之外是那座熊熊燃烧的木屋,满眼炽烈的红色。
“小狼!”我三步并两步跑到她身前,拎单价的那男医生也跑过来。啊,她——她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大眼眨也不眨地睛睁开着,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唯有胸膛缓慢地起伏证明她还存活。
“小狼,醒醒!”我叫她,她侧过小脑袋,就这么呆呆的盯着我。几个医生确定她没有骨折之后把她抬上担架,撑起雨伞清洗她的臀部和肩胛。她很瘦,伤口已经深入骨头,再加上阴冷的雨天,肮脏的雨水已经使她的伤口开始溃烂。
“小狼,我回来了,你会好起来的,小狼,小狼,你听着,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你听着,我告诉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我也趴在地上,用手拍她的脸颊,她用毫无波动的大眼睛看着我,我的泪水随着脸上的雨水滑落,滴到她身上。
而绝望是一种怎样痛彻骨髓的体验,使她完全沦丧了自我。
心如死灰。
舍命救下的人却弃她而去,侍奉数年的老大对她置之不理。她挨着疼痛在山上听了两天的炮声,没有一个人在身边。看着伤口逐渐溃烂的时候,她都在想些什么呢?也许换做我,要不就用尽全力自救,要不就一了百了,可她趴在地上,就这样撑到现在,是在等我回来吗?
不,我对不起这样的信任。
我叫她在药厂等我的时候,已经放弃一半救她的希望了,还好,我用剩下的另一半希望救活了她。我们回到车上,小狼在后面车厢的床上,有医生为她做手术,以卫生安全为由不让我呆在旁边。我回到座位上,司机也是医生,只不过他此时在砍树,在周围砍出一片防火带。
“你,拿那把枪,如果他们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他冲我喊。
是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以命相搏而已。
我端起那把手枪,巡视左右。冬天,失去夜视力的我只能看见还没有被火烧过的树梢上披着银色的月光,已是后半夜,小雨像四周延绵的丘陵,不曾断绝。耳畔隐约能听到火焰吞噬树木的噼啪声,还能闻到浓浓的烟味。
西南方向,大致是富阳或者衢州,一道白光从平地冲天而起,云层也汇聚到那个方向,闪电从天而降,与白光相接。
“简单给她处理了下,先回上海吧,到那边给做缝合手术。这里实在太不安全,山火烧起来我们都活不了。”老医生率先走出来,其他两个医生也走了出来,惊恐地看着远处那异象。军用吉普从另一个方向颠簸下山。
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和小狼打交道的日期了,但我还记得那些情形。之前我也见过她几次,但都没怎么注意过她。任青卿离开后,刘万重得知消息也随之离去。在此之前周鄣已经去到欧洲,任青卿当了五六年穷孩子,成为同盟顾问后没少捞钱,自然不再需要借周鄣的钱来撑腰了。
所以留在戊山中学管事的只有我和裴穗,我和裴穗闹掰、被开除后我借着之前打通的人脉整日上街鬼混,我虽然比较淡泊名利,也不在乎面子,但那段时间因为任青卿的离去,包括梦中杀人的超能力,经常莫名感到烦躁,会因为一点小事大打出手。
有一天我受老鬼的邀请,去一栋租来的豪宅里谈同盟失败后,被卷入此事的他和他的人未来该何去何从。那帮流浪儿本来没资格住豪宅里,但老鬼非常虚伪,为了做给我看硬是叫所有人都假装住在豪宅里。我对老鬼没啥好感,没多说话,就事论事了半晌,老鬼见我比较冷淡,提出要请大家吃饭,叫我一起去。
我进屋没脱鞋,自然而然走了出去,可小狼穿鞋前,有几个流浪儿开始窃笑。我正纳闷儿,突然听得小狼一声惨叫,哭了起来。
原来,那帮流浪儿经常捉弄小狼,在她破帆布鞋里洒满了钉子。
我抱起小狼。当时我还没开始叫她小狼,管她叫赖狗。
我把她放到沙发上轻轻脱下她的鞋子。小狼才八十斤,钉子扎得不深。我虽然嫌她长的奇怪,但她骨感的脚型很是性感。我强忍住怒火,和颜悦色地叫他们去买酒精棉花和创可贴,老鬼当时也没想到自己这帮人会干出这种那个事情,很没面子,亲自替我买来。当时我跟小狼没啥特别的好感,只是告诉了她以后让人欺负要学会反抗。
她的小脚丫纤瘦无比,脚后跟都没啥肉,脚趾却很修长。我哄了她一会儿,自己下面硬的不行。我有些许恋足癖,脱下她血迹斑斑的袜子后顺手揣到自己口袋里去了。我用酒精棉花擦拭她足底的伤口,她疼得呜呜直哭,哭到后来都打嗝儿了。
我本就对这次约谈没兴趣,正好借着机会大发雷霆,当着老鬼的面把那几个崽子狠狠一顿揍,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打到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然后我指着老鬼告诉他就这种货色不配得到未来。老鬼非常油滑谨慎,虽然我独身一人,却没有敢对我动手,但从此对我记恨在心。独自回家以后,我用小狼的袜子套在下面打了好几次飞机,直到发臭到我自己都受不了了才扔掉。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暖,寒暖交加之间我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