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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蒂丝高立桅杆，腥咸海风还带着昨夜沉睡的寒气，袅袅吹过他憔悴的面容。
桅杆下，一位位精灵衣裳褴褛，宛若行尸走肉的瘫坐在甲板上，扶着橡木桶，灌着朗姆酒，目光空洞的看着远方。
海上的漂泊，注定漫长而寂寞。
对他们这些亡命天涯的异乡者来说，便越发如此。
海浪的拍打声、空中的海鸥声，成了最温柔的小刀，刀刀割在他们心上。
哪怕这只是一场比赛，但二十年的精灵生涯，早就让许多人产生了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虚幻感。
二十年的帝国回忆，二十年的中土生活。
两者融于一处，让不少人心理都产生了问题。
而这，便是这场比赛最潜移默化，也是最致命的磨难。
外界的打击不可怕，最致命的，往往来自最不设防的心。
汪洋看似壮阔，澎湃而恢弘，是无数游吟诗人、樊篱笼鸟向往的地方。
但熟悉汪洋的人都知道，汪洋是属于死者的坟墓。
凯尔蒂丝展眼一看，入目满是碧波涟漪的大海，没有陆地、没有绿色，连礁石都无。
在没有科技存在的中土文明，航海只能依靠风与海鸟，和那勾画着密密麻麻线条的航海图。
生死不自主，沦入大海的牢笼中。
忽而，一点灰色从地平线上冒出了头，由小及大，露出坚硬的线条。
凯尔蒂丝精神一震，从桅杆上跃下，落到船首像之上，大喊道：“快！左舷三十度，改变风帆，前面有陆地！！”
此言一出，几艘船只上的精灵纷纷站起，推搡着来到船沿，空洞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渴望。
“灰色！灰色！真的是陆地！”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有一棵树！”
“哈哈，天不绝我们精灵一族，我们又找到了另一个精灵王国！”
所有精灵都喜极而泣，欢呼雀跃，将帽子高高抛起，就连那些向来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精灵法师们，都红了眼。
‘咔咔——’
忽而，一阵撕拉开的脆响，从船底传出，握着船沿的精灵们，甚至还感受得到手下的抖动，和船只的呻吟。
‘咔咔咔咔’
脆响不断，所有精灵都议论纷纷，站在船首像上的凯尔蒂丝眉头一皱，看着古井无波的水面。
海面波光粼粼，甚至还倒映着他的模样，日光刺眼，从海面上霸道的塞入眼中，让人有些眩晕。
“嗯？！”
凯尔蒂丝虽然失去了滔天气运，但毕竟修为已然达到了一维微弦级巅峰，甚至因为二十年的红尘熬炼，到了极尽一跃，即将突破到二维的节点。
他心生警觉，双手一提无锋屠龙刀，刀口朝下，如裂山岳，一刀插下！
‘扑通！’
一道血肉四溅的沉闷声传出，一瀑粘稠如墨的鲜血落到凯尔蒂丝的脸上，顿时如硫酸一般，迅速将凯尔蒂丝那俊美的面容腐蚀得坑坑洼洼，血肉模糊处，连五官都皱缩在一起。
成了世间，最为可怖的魔鬼面貌。
“啊——”
凯尔蒂丝接连后退，眼珠子都从腐蚀的眼睑中冒出，挂在鼻梁边，一只瞎了，流出黑白相间的脓水。
而另一只眼睛往下一看，便见在那无锋屠龙刀上，还挂着一头像蜡烛般燃烧，冒着绿色的火焰怪物。
这怪物皮肤呈蓝色，只有婴儿大小，眼睛一个生在顶门上，一个长在下巴上，形状怪异。
而见这怪物模样，陷入剧痛的凯尔蒂丝却惊骇难言，一把震下怪物，只身跃到船舵旁，猛的旋转着船舵。
“不要去，那是恶魔！快走！”
却见那本来还在水平线上的灰色坚硬轮廓，随着船只的靠近，逐渐露出了冰山一角。
一个个蠕动的巢穴，好似一颗颗眼睛，骨溜溜的游转。只不过这些巢穴里，还孕育着一只只还在胎盘母液中的小恶魔。
灰色的坚硬轮廓，是它的皮肤，更是它为了适应冥界亘古便存的岩浆、灰烬、呛烟、火山这些恶劣环境而进化出的本能特征。
它从海底深处的裂缝而来，身上还落满了斑斓的珊瑚与红树林，一眼望去，宛若森林。
它是冥界的先行军，更是繁衍塔，孕育数之不尽，灭之不完的小恶魔。
成了毁灭中土世界的炮灰。
汩汩的气泡，从它湮没在水面的身体内升起，继而一只只形状各异，但同样狰狞阴森的恶魔从水下。
血红的双眼，好似流动的岩浆，面生毒眼、背负骨刺，穷尽小说传记中对恶魔的描述。
有修仙文明中罄竹而书的爬休、尃訑，也有科技文明中的星空寄生虫、变异兽。
似乎每一种代表着死亡与毁灭的异常生物，都可以在冥界中找到。
冥界，也是一种文明。一种负责清理诸天万界，置零重调的钟摆文明。
而细观这繁衍塔的那片海水下，依稀可见一道红得妖异的裂缝，横亘海底，好似道门户，通往某个未知的空间。
而在此时，在这道大门外，闪烁着复杂玄妙的符文，更隐隐有金黄色华光。
也是因为这符文，这道门户才被推开了一角，越演越烈，到了现在，居然打开了大半！
气泡汩汩而起，那红得妖异的裂缝似乎要将整个汪洋煮沸。
一只只恶魔游来，或是用吸盘吸附船身，跃上甲板；或是用着尖锐的牙破开船底，引入洪水猛兽，就要将这承载精灵族繁衍希望的船只毁灭。
一条条海鱼翻起了鱼肚皮，浮在水面上，更有一具具数百米，堪称海洋霸主的恐怖生物，从那海底深处而来，成了冰冷的尸体。
没有鲜血，就连这些尸体也在短短数秒之内，好似骄阳晒雪，迅速变小，最后消失。
成了那繁衍塔的滋养。
继而，一只只小恶魔孕育成熟，从粘稠的胎盘滑下，落入海洋中。
这几艘船只，好似可口的甜点，点缀着三文鱼，送到了恶魔的嘴边。
“完了，冥界大门已开，所有人都得死……”
“二十年了，我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祈祷精灵女神，愿您的荣光光耀三界，永不熄灭。”
绝望与认命声此起彼伏，这些异乡人本就流离失所，为了活着的希望才远渡汪洋。
此刻，居然又遇上了恶魔进攻。
似乎苍天都要灭尽所有精灵。
“不科学！不科学！这不科学啊！”
忽而，就在凯尔蒂丝等精灵闭目等死之时，从天而降一道巨大的银光。
银光闪烁，宛若一根利箭，带着巨大的冲势，直直的与那繁衍塔相撞！
‘轰隆！’
汩汩暗青色血液从繁衍塔身上流下，这好似个肉瘤的繁衍塔足足被撞到海洋百米之下，惊起连天海浪，扑打着船只。
更不知殃及了多少恶魔。
一只银霜巨龙好似个烙饼，镶嵌在繁衍塔上，从那堪比人脑袋大的鼻孔里，还冒出带着火星的浓烟。
银霜巨龙晃了晃头，振翅而起，从海底冲出，龙吟声长啸四方。
“安静。”
淡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龙啸声戛然而止，银霜巨龙宛若被扼住脖子的鸭子，呛得龙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