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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营帐之外,志文眼见多尔衮击退侍卫,闯了进去之后,确定这里面就有他今夜的目标。
于是暗中摸过去,将门口两个侍卫悄无声息地放翻,又把周围的几个营帐,但凡能听到动静的士卒全部做掉之后,才摸了进来,为的是等会儿能从容行事。
前面这三人谈了些什么,志文自是一无所知,这时听到多尔衮气势汹汹地逼问黄台吉,还有些好奇,据他所知,黄台吉可是一代雄主,怎么还会被多尔衮给拿捏住。
黄台吉并不难认,躺在榻上的那个病汉就是,为了找麻烦,志文可是来踩过好几次点的,也曾远远见过这个或被称作大汗,或被呼为陛下的人,虽然病得有些脱了形,但轮廓还在。
“议政大贝勒没问题,牛录给你十个,行了吧?”黄台吉痛快答应,爽利劲头连范文程都有点诧异。
见范文程在一旁发呆,黄台吉有些不悦,“愣着作甚,范章京,还不赶快动笔,先写完撤军的手令我好用印,再把我刚才同多尔衮大贝勒的话也写下来,等着廷议。”
议政贝勒不论大小,也不是黄台吉一言能决的,还需经过廷议方可,不过黄台吉作为可汗,现今又权威大涨,他的提议还是很有决定性的。
剩下的其他议政贝勒那里,就要靠多尔衮自己去争取了,不过眼下四大贝勒就只剩黄台吉和代善两人,即便代善不赞同,靠黄台吉的提议,和另外两个小贝勒-阿济格和多铎-的支持,多尔衮也能上位。
“要撤军了,大汗?”多尔衮听了黄台吉的话,不由问道。
“你觉得眼下这情形,咱们大金继续呆在这儿的话,还有意思么?”黄台吉不答反问。
“这...大汗说的是。”多尔衮也精于兵事,不得不承认,他们如今被疫病所困,已是外强中干,大凌河城中的明军多半也遇上了这个麻烦,所以拿他们没有辙。
但再往西往南而去,那里的明军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被他们打怕了,前不久才损失了一只援军,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这里才得保无虞。
要是明国关内的其他援军云集辽东,人数一多,明军再度鼓起勇气来援,那他们这里的花架子势必瞒不过人,以疲病之军对阵,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墨尔根代青,来,上前来些。”黄台吉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嘴里喊着他亲自给多尔衮的独一无二的封号。
多尔衮看着黄台吉瘦削的脸,听着这个曾经让他颇为自豪的称呼,心下一软,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大汗有何吩咐,请说。”
“眼下我大金面临前所未有之危局,朕希望...如果我不在了,你能站出来,带领建州女真走出困境。”
“大汗...”多尔衮愕然,他没有想到,黄台吉居然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
“陛下!”旁边范文程早已跪倒在地哭喊着,“你是天选之主,区区一场疫病,怎么可能把你带走。”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黄台吉说道,“范章京,你我君臣相知多年,也算上天开眼,让我还能醒过来再见你一面,你先不要说话,让我交待完再说。”
“墨尔根代青,”黄台吉接着对多尔衮说道,“豪格已死,我其余诸子尚还年幼,没有人能坐稳汗位,你要是愿意,自己做可汗也行,或者学那曹操,做摄政权臣,都随你,反正我一死,什么都管不了了。”
“大汗,你...我...”多尔衮心下震动,没想到黄台吉愿意扶他上位,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有点小雀跃。
汗位啊,他之前想都没敢想过,正要假意推辞下,被黄台吉打断。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也不知我还能清醒多久。”黄台吉道,“等会儿你持我手令,明日就喝令三军,拔营回师。”
“嗻,大汗。”
见多尔衮还有些疑惑,黄台吉接着解释道,“代善此人,虽是大贝勒,但目光短浅,若由他主政我建州女真,咱们的实力势必逐步衰落,最后与野人女真无异,只有你,才能带领八旗继续同明国抗衡,你不可让他上位。”
“谢大汗。”
“我只求你一件事,墨尔根代青,等你上位之后,一定要先稳固后方,明国那里宜取守势。”黄台吉恨恨说道,“要不是阿敏,咱们这回也不会如此狼狈。”
阿敏?阿敏怎么了?他应该同李定国在一起,他们做了什么大事儿?
藏在暗处的志文听得一肚子的困惑。
“别以为我是想要让你帮我,报豪格被阿敏所杀之仇。”黄台吉接着说道,“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你想想看,这回阿敏能趁着咱们南征伐明,把盛京毁了...”
说到这里,黄台吉愣了一下,“完了,豪格全军覆没,赫图阿拉估计也逃不脱阿敏的毒手。”
什么?!盛京被毁,黄台吉之子豪格被杀。
志文听了,又惊又喜,没想到李定国带着这些人,还真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感觉,痛快啊。
“算了,眼下顾不了这么多了。”黄台吉躺在榻上轻轻摇头,“墨尔根代青,你记住了,若不彻底解除阿敏的威胁,那么以后想从明国身上抢点东西都很困难了,一定不能放过这贼厮。”
“遵命,大汗。”多尔衮回答。
“范章京,手令写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范文程应道,将手中的手令递给黄台吉。
黄台吉欠起半个身子,将手令看完,“写得不错。”
说罢在身上捣鼓半天,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方小印,放到嘴边哈了口气,重重地盖了上去。
“墨尔根代青,这是撤军手令,明日不管我是清醒、昏迷,还是已经死了,你都要凭着它,率全军尽快撤退。”黄台吉将手令递给多尔衮。
“行了,你出去吧。”黄台吉说了这么话,显得异常疲惫,满头大汗地又躺回了榻上,“记住朕刚才同你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