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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竹回到军营的时候已是深夜,士兵们都已经休息了,可有一个营帐的灯还是亮着的。
江竹踮着脚轻轻地向那个营帐靠近,等靠近到只有几丈远的时候,他发现那是雷将军的营帐,看来雷将军还没有睡。
等他离营帐门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只听屋里面说:“别在外面偷偷摸摸的了,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江竹听到后脸色有些僵硬地走进营帐中,只见屋内雷声正盘腿坐在营帐里,旁边只有一床被褥,再无它物。
江竹睁大眼睛,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雷声将军两鬓的银丝,他好像曾经就已经见过了雷声两鬓的银丝,但这一次却这么真切。
雷声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江竹进来了说:“你能安全回来就好,不早了,早些睡吧。”
江竹心想:难道他就不想问我些什么?
雷声好像看出了江竹心中的疑问,接着说到:“有什么话,明天早晨再说吧。”
于是江竹就好像被撵走了一样离开了雷声的营帐,在回自己营帐的路上,江竹在想:雷将军到底有没有错?
想着想着,他好像恍然大悟。是人都会犯错误的,雷声是人,所以雷声也一定会犯错误的。
那如果是雷声犯了错误,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江竹在想,直到走回了自己的营帐里,也没想出什么答案来。
雷声帐内的蜡还未熄,依然还在亮着。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几日清明时节刚过,天不作美,前日下雨留的积水还没完全干透,深夜里就又下起雨来。
夹杂在雨声中,那独亮的营帐更显凄凉。
营帐中的雷声将右手扶在了头侧,眉头紧锁,双眼微闭。
从表情上来看,他现在内心之中一定正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雷声紧锁的眉头突然松开了,整个人好像也解脱了一样。
片刻后营帐内的蜡熄了,整个军营都在黑暗中混为了一体。
营帐外只能听见淅沥沥的雨声。
看来雷声已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清明时节前后下的雨和平日里的雨不同,这一夜有雨,却没有风。
天空开始由深黑色渐渐变成深灰色,再后来又渐渐变成浅灰色。能看清薄薄的雾,而在东方有橘黄色的光从薄雾中透过来。
当燕南归从沉睡中缓缓醒过来的时候,他闻到了湿润的泥土气息,里面还混杂着植物呼吸的酸味。
再后来他彻底清醒了。
等他彻底清醒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雾也散了。
清明雨后的一大早,阳光正好,细细熏风中听到了燕子筑巢的声音。
暖阳携手空气,闯入了燕南归的回忆,清晨残梦中恰遇林雪晴,打翻了一池本已密封好的记忆。
深夜有雨,虽未因此惊醒,却让这一夜他的梦变凉了。
梦偏冷,哪怕这梦是因夜的寒而辗转一夜,也仍然是在想那一个人。
这一年年过得很晚,可转眼之间还是到了清明,燕子都已在为自己的爱巢添砖加瓦,可燕南归现在是有家难回。
他与林雪晴这一别也已经度过了一月有余,眼看就快到两个月了。
这么一算时间可过得真快!
燕南归有些受不了见不到林雪晴的日子了。虽然外面的雨停了,但是想她的心却一直未停。
燕南归清楚想她的心情是没办法用一句话代替的,也没办法去和别人讲的。
想她不是在嘴上,而是在心里。
他答应她他会平安回去的,他还要回去和她有一群小燕子,这是他对她的誓言。
现在,阳光就停留在了燕南归的手指间,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林雪晴身边,但燕南归相信那落单的誓言有牵挂就不会走远。
燕南归坐起了身,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三弟昨天一早就去到了敌营阵中,可直到昨晚他已经休息了三弟还没有回来。
三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想到这,燕南归连忙从被窝里出来,穿上了外套。
但仔细想想,像三弟那么卓越的剑法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燕南归松了口气,舒展舒展了四肢。帐内空间有些小,想活动活动很难,于是他打开了帐门,向帐外走去。
在刚出帐门的时候,燕南归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刀还在,刀没丢。
对于他来说他这辈子有几样东西永远都是放不下的,他的兄弟,他的雪晴和他的刀。
他本应该还放不下他的爹娘的,可他并不知道他的爹娘是谁,想到这燕南归轻轻地叹了口气。
帐外的光线比帐内还要好得许多,阳光更加明媚。帐外能看到从地下钻出来的嫩草和远处烧饭冒出的淡淡的白烟。
看到了烧饭冒出的烟,燕南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时候他该饿了。
可现在他脑里却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找到他的三弟。
他先来到了大哥营帐前,大哥没在。
他转过身,又走向了三弟的营帐。
三弟的营帐这时也是空荡荡的。
燕南归心想:三弟不见了,这大哥竟然也不见。
帐外正有士兵在巡逻。
燕南归走向前去指着简单和江竹的营帐问到:“你们见到过这两个营
帐里面的人吗?”
那五六个正在巡逻的士兵中有人就说:“我们才换班不到一个时辰,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你在问问这周围的其它士兵吧。”
燕南归向这些士兵说了句:“对比起,打扰你们了。”便转过身向另外的方向走去。
燕南归走了几步后停在了原地,不知该往哪里走。他想了想,看着这升起的白烟,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他随着这白烟来的方向走着,走出去大概一两百步,便找到了这白烟的发出地。
首先映入燕南归眼前的是一口大锅,锅里在熬着大米粥,那烟就是从锅里冒出来的。
大锅旁还站着一个人,他记得,就是前些日子在峡谷里给他们带路走出峡谷的那个人。
上次大哥让他和三弟把小米粥送回来时,小米粥管他叫阿爹,那次见到这位阿爹觉得他有点怪,他只是一直盯着他们却不说话。
他看着那个人,那个人正认真地在用一个大铁舀子在舀出锅边出现的白色黏稠状物质,好像没有注意他。
燕南归又向周边看去,旁边有一个帐篷。
他偷偷地向帐篷里瞄了一眼,他看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背对着他,两个熟悉的背影。
燕南归一惊,这不正是他大哥和小米粥嘛!
只听屋内的他大哥再说:“米粥,你放心,如果那雷声不同意撤军,我明天就带你离开这里。”
小米粥没有回话,屋内静悄悄的,燕南归怕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也没再继续看,而是轻轻地挪着碎步准备按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燕南归的心平静了很多,一是知道大哥他没事,二是知道大哥他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这场战争了。
等到他快回到自己营帐门口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拍了他一下肩膀,他回过头竟然是他三弟。
他喜形于色大声说到:“三弟你回来了!”
与燕南归的激动形成反差的是江竹倒是很平静地说:“我昨夜便回来了,但怕太晚了,打扰你和大哥休息,就没告诉你们。”
“能安全回来就好。”燕南归回复道。
江竹问:“二哥还没吃饭呢吧?”
燕南归说:“饭在做着呢,还没好,等好了就吃了。”
江竹用手指着燕南归回来的方向说:“二哥你看,不远处的白烟已经不见了。”
燕南归顺着江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诧异地说到:“还真停了。”
这时只看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两人走来。
当那人离得更近的时候,燕南归能清楚地辨别出那人是刚才见到的大哥。
简单脸上正微笑着,看来心情很不错。
只听简单向这两人问道:“你俩在这傻站着干嘛,还不去吃饭去。”
江竹回复道:“我和二哥也才看见。”
简单说:“什么也别说了,能看到三弟安然无恙回来比什么都好。”
江竹说:“昨夜回来得有些太晚了,就没去告诉你们一声。”
简单说:“就知道你不会出什么事的,不告诉我们,我们对你也放心。倒是现在我们仨还都没吃饭,快一起吃饭去吧。”
燕南归和江竹点了点头跟在了简单身后来到了部队集体吃饭的地方。
部队吃饭的地方,是一个简单的帐篷,四周没有什么能遮掩的地方。
等这三兄弟来到那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士兵坐在一起吃起饭来。
这三人拿起了碗筷,从众多士兵中挤出了三个位置喝起粥来。
坐在三人旁边有士兵在说:“这粥熬得还真不错。”
燕南归听完这话看了大哥一眼,大哥嘴角有了些许上扬。
之后又有士兵说:“哎,也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听说我们所剩的粮食已经不多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喝到这么好喝的粥了!”
燕南归又看了简单一眼,此刻简单的眉头有些略微向里聚集。
再之后,三人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交流,旁边的那些士兵也没再互相之间谈论着什么。在一段沉默之中,早饭就这样吃完了。
等三人都吃完饭后,三人一同站起了身,将碗筷放到了清洗餐具的盆子里。
从帐篷中出来,走了些步,江竹看了看周围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没有其他什么人了便说到:“我想去和雷将军聊一下有关我们撤军的事,不知大哥和二哥是什么想法?”
简单说:“我也正有此意。”
燕南归表面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内心却很心喜,看来大哥和三弟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但他仍不动声色地说:“我没什么意见。”
而简单和江竹都听不到燕南归此刻内心狂笑的声音。
江竹说:“那我们现在就到雷将军营帐中吧。”
简单和燕南归两人同时对江竹做出了肯定。
于是三人一同来到了雷将军的营帐前,营帐前的帐门是关着的,外面有两名把守的士兵。
简单向两名士兵说明了来意,士兵将帐门给这三位让开了。
当三人走进了雷将军的帐中,看到雷将军时,雷将军相似在给谁写信,一看三人进来了,便将信纸揉成了一团,将毛笔随手撂在了桌旁。
燕南归看着雷声脸上的表情,好像对三人的到来毫不吃惊,甚至看起来心里有了准备。
他的目光深得像口丼,到底在想着什么让人看不清。
江竹把他想说的都跟雷声说了,其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能让雷声愿意撤军。
雷声在听完了江竹的一番后先是自己坐在那静了一会,随后缓缓说到:“即使你们三个今天不来,我也本打算要撤军了。”
简单和燕南归听完,都感到这太不可思议了。只有江竹知道雷声为做出这份决定可能熬了一整晚,他清楚地明白雷声做出这份决定有多么的艰难,听完这话他没有很惊讶,相反而是对面前这位已有白发的老人产生了深深地敬意。
雷声继续说到:“恐怕你们都听说了部队里面的粮食剩得不多了吧,在粮食不够的情况下,部队是没法支撑战争的消耗的,无论如何士兵都是需要吃饭的,从部队的角度出发这场仗是没法大打的。”
简单说:“雷将军能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在这里我替这些士兵谢谢你。”
雷声脸色有些蜡黄,表情严肃地说:“这场战争正常也并不是应该让我指挥的,我这把年纪了本应该享受我愉快的晚年时光了,是朝廷把这份重任交付给我了,我这是在代表一个国家,所以我不能服输,我也决不能低头。难道我不知道那些士兵很想家吗?难道我不想可怜他们吗?如果我不是这支部队的将军,我也一定会尽量去避免战争的。但话又说回来,作为大宋的子民,现在金人内部正在内乱,这不正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收回旧土的大好时机吗?现在不去收复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可惜现在的士兵不像当年那些愿意为国家浴血奋战的那些士兵了。他们现在变得太过于自私,为了自己的家庭而忘记了国家整体的利益,现在的这帮年轻人也太过于冷血了!”
简单听完雷声的话,有点不客气的说:“我是一个热血的人,但如果遇见冷血的人,我的心也会变得冷血,这没什么好疑问的。”
雷声反驳道:“你这不过是为你逃避战争找的无端理由。”
江竹这时插嘴道:“但现在你也要逃避战争了。”
雷声说:“我不是要逃避这场战争,这场战争光靠我一个将军是根本没法赢下的,真正冲锋陷阵时还得靠这些士兵,并且我也不小了,不像你们年轻人那样有那么多的精力了,很多事我已经力不从心,可能我说这些你们现在也不懂,等有一天你们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懂了。”
燕南归听完雷声的话说到:“雷将军和我们一样也是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犯错误的权利。或许雷将军曾经犯过某些错误,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既然我们的意见都统一了那就应该按照我们最初的意见去执行不就完了。”
几人一听都觉得在理,互相也就都没再辩驳什么了。而是相互从对方的角度去思考,不一会也都释怀了。
再过了一阵简单向雷声说了声“那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简单示意燕南归和江竹往营帐外走。
从营帐中出来之前江竹又最后问了雷声一句:“将军准备什么时候返程?”
雷声淡淡地回复道:“明天。”
不久后,三人一同从营帐中走了出来,相互一视也没什么还没办的事,于是三人相继回到各自的营帐中去了。
整个这一天,天气很好,部队士兵们的心情也都很好,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可以快回家了。
他们根据安排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等待大军的南归。
他们并没有打胜仗,可却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因为他们终于可以活着回去了。
那一夜的夜晚有微风,微风中每一个士兵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当部队将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好了,准备出发的时候,不远处来了几辆马车和几个没见过的人。
其中来的几个人中有个人指着那车说:“马车上是我们南宫将军给他好朋友准备的粮食,你们部队回去的路上吃吧。南宫将军说也没什么能送的,只能送点粮食,希望他的好朋友能够理解。”
说完这番话那几个人便调头回去了。
雷声看着这留下来的马车一连脑中打了好几个问号。
也没有人多事对这个疑问产生讨论。不久这件事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
部队已经出发,离他们之前所安营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口中所说南宫将军的好朋友是谁。
江竹骑在马上,现在正回头望向那远处的城墙。江竹心想:恐怕这件事会成为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而远处的城墙上,也有一个年轻人正看着城外的部队渐行渐远,向远处挥了挥手,放心地转过身从城墙上慢慢地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