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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偷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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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阴风簌簌的黑莲殿,阳光终于落下来,鹿子涧稍稍松了口气,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叶织身上。刚才他留神到,这个抓着自己的魔修好像是什么“左侍”。

    作为魔教死对头归一派的弟子,鹿子涧对他们门道清楚的很。

    这个所谓左右二侍,就是教主最放心的亲信,非邪法高超、尽忠竭力者不能胜任。

    所以,即使现在鹿子涧身上融了咒文的绳子已经解开,身体也已经恢复了气力,终于有了几分底气逃脱。但这到底是魔教老窝,他又不清楚这个“叶左侍”的底细。

    趁对方心里松懈而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鹿子涧须得耐下心来,等待最佳的时机。

    幻莲山的地界大得很。魔教修士们到处圈地围成小院儿,按照自己的喜好一番子布置。

    此处和名门正派归一、玄泽等等教派不同。正统的道修是奉行修身养性,从不在享受上面多花半点精力的。鹿子涧同其他弟子在归一的住处都是门派统一修建好的整齐的小屋,内间修习打坐,外间待客论道,外面有个一丈见方的小院,堆放杂物——仅此而已,连墙上的漆都是整齐的灰白色。

    幻莲教的修士们则是随心所欲的很,到处开垦地皮,河边有,林中有,悬崖峭壁上也有,总之是遍地开花,乱七八糟,一点章法都没。

    至于住处本身,就更是花里胡哨,各个妖里妖气,一看便是根本没把修道当做主事,而都捣鼓这些旁的东西。

    鹿子涧伏在这叶左侍背上,就这样睁开眼睛左右打量,暗自把幻莲山上的布置一一记在心中。

    叶织脚下运着功法,很快就到了自己的庭院里。这里简简单单的,只栽了几株妖异的暗红色植物,花枝招展,除此之外,再无装饰。在这方面,她和鹿子涧总是相像,无论是商战尔虞我诈,还是道、魔的修行,他们都是心无旁骛……不过,在这一世他二人有一个很大的区别:他们一个修的是坦途正道,一个修的是歪门邪道。

    叶织把鹿子涧丢到树下的石凳上。这一世,两个人第一次四目相对。

    院子里起了些许微风。扬起了叶织发梢。

    清新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帮助鹿子涧镇定下来,他坦然地看着叶织,心里暗忖这位年轻的左侍在打什么主意。

    叶织盯了鹿子涧好几眼,看这家伙果未露出认识自己的样子——看来,他只是他,归一派的鹿子涧。而上一世的那个商界里游刃有余的鹿子涧,已经随着那部分记忆的消失而湮灭了。

    唉,到底还是会失望啊……不过,如果鹿子涧真的有前世的记忆又如何?就算她当真发现上辈子自己的死亡有端倪,也没办法回去复仇啊……

    她打起精神,想起她最初要做的事情:寻找手下三方儿。她返身回屋子里一番翻找,取了张粗略的画像来。

    进屋子的时候,叶织时刻提神,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她倒有几分希望鹿子涧就这样溜掉,反正留在幻莲山落在教主的手里,就算他彻底叛变了师门,也是求不到活路的。

    可直到叶织返身出来,鹿子涧还是坐在那里,估计是伤势拖累,不足以逃出幻莲山的地界,索性就呆在这里休息了。

    “你可见过这个人?”叶织把三方儿的画像递到鹿子涧手里坐在石桌另一边。

    鹿子涧低头扫了一眼,又把视线移上来,打量着叶织:“他死了。”

    叶织“唔”了一声。她差不多猜到了,三方儿消失了两个月没有动静,活下来的可能渺茫。

    “我记起来了,”鹿子涧道,“幻莲教左侍叶织。”他报出了叶织的名字。“你的名声在华夏界内十分响亮。”

    十六岁鹿子涧刚刚被收为掌门的弟子的时候,叶织已经出名了。

    不知真相如何,反正传言都是神乎其神。都说,这魔修在襁褓里就修习邪术,连吃的**里都兑了用以开辟邪气的幻莲花。九岁时就开始执行幻莲教的任务,在华夏大地上散播恐惧,血染的脚步所到之处,大宅里的男女老幼无一成活,脑袋都被割下来垒在门外,嘴边残留着诡异的笑容。

    叶织看鹿子涧的眼神,就知道他在心里头数着自己的桩桩罪名。她笑笑反说:“彼此彼此,归一派掌门首徒鹿子涧的名号,我也是有所耳闻。听说,是到了十六才入了道门——这寻常人闭了仙根的年纪,鹿道友还能奋起直追,到今天,是青年才俊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吧。”

    鹿子涧嘴角扯了扯,很不习惯一个邪门歪道称自己为“道友”。

    叶织假装没看见,话锋一转:“也怪不得教主和长老们专门在议殿上如何处理你。想必,好不容易抓住了归一派的首徒,一定要好好利用一番吧。”

    鹿子涧心里一沉,记起现在自己的敌人可不止这个笑眯眯的姑娘。

    到现在为止,他见到的都是些跑腿级别的魔修,和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他客客气气的叶织叶左侍——比寻常魔修阴狠几百倍教主长老们尚未登场。毋庸置疑,那些人要比方才的那几个魔修恐怖几百倍。他们肯定早就盼着抓住自己师门的把柄。

    鹿子涧恨恨想道,此次自己粗心大意,落入幻莲教的掌握,这些人多半要拿他当人质,向师门要挟一些无理的条件……该死!若是连累了师父同门来救他,折损了人手,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归一山门!

    鹿子涧心里着急,面上什么也不显露,只是把三方儿的画像递还给叶织,道“你的手下是自尽的。玄泽的几位师叔行事向来稳重,他们并无拷打你的这位教友的意思,只是想劝他改邪归正,没想到你的教友竟然咬舌……”

    叶织忍不住噗嗤一笑。

    鹿子涧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叶织为何要笑。

    “三方儿不是好人,为幻莲教早脏了手,但玄泽派的也没多少好人——”

    鹿子涧皱眉道:“你胡说什——”

    “鹿子涧啊鹿子涧,”叶织斜枕着胳膊,歪着脑袋打量他,那眼神让鹿子涧很不舒服,好像她对自己了如指掌似的。叶织说:“想不出你有朝一日,竟也能摆出这样一脸正气的嘴脸啊~”

    “我从来都是这样的。”鹿子涧抿了抿嘴。

    叶织看着眼前隐隐已经有了几分仙人风骨的鹿子涧,眼前却浮现出了从前狐狸一样狡诈的对手,买通她上司的秘书偷拍机密文件,装作颓废的样子假装放弃竞标、故布疑阵。放在从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在法律边缘大打擦边球的鹿子涧,会变成这么一个君子一样的家伙。

    她的眼神落在手里的画像上:自杀了的三方儿。

    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

    院里的空气沉默着。叶织抬起眼睛,揣摩着鹿子涧平静面孔之下的打算——此次他如果逃不掉,会是什么下场。

    “你现在有劲儿逃跑吗?”她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