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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里,方子溪兴致不错,他点了不少冷热点心,那茶园的姑娘一时记不下来,方子溪便耐心又报了几遍,完了还灿烂一笑,他人本就好看,这一笑把姑娘笑得晃了神,刚才好不容易记下来的点心全都忘了个光,只顾着匆匆小跑离开。
结果就是,一刻钟后,上来的点心不仅数量不对,而且有一半是方子溪没点的。
不过这茶园里的师父手艺本来就很好,上错了也无妨,方子溪笑眯眯地谢了那姑娘,先夹起了块枣泥山药糕丢入嘴里。
严子洄立马指责他行为浮躁。
方子溪嘴里塞着点心,含混不清地地说:“嗯嗯,你放走幻莲教的赵羽就是非常谨慎的做法。”
严子洄紧张起来:“你小声点儿。门内其他人要是知道了,我非得被关上几年的禁闭。”
方子溪拿起勺子,往自己的碗里盛着酸笋鸭胸汤,看严子洄紧张的样子,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差点把汤汁甩在旁边的鹿子涧身上:“怕什么,什么人能躲过我们四个的感知来偷听?”
自然是本魔修。叶织在脑海里接茬道,她趴在树枝上得意地微笑了一下。
鹿子涧缓缓放下刚才用来挡汤汁的盘子。“好了,你们两个少逞口舌之快——下月月初掌门和几位师叔去赴无当掌门其珩的寿辰,门内空虚,你们且多考虑考虑这件事。”
方子溪道:“师父他们每人都带了厚礼过去——都是百年难见的宝物,可不知道其珩见了他们,会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归一派的二十六代弟子将无当掌门的孩子绑走,差点令其丢了性命,这件事给两个门派之间的关系造成了巨大的裂痕。甚至本来几个道修门派准备要在春天联手讨伐魔修的计划,也因为此二派的嫌隙而告吹了。
严子洄见方子溪吃的香,也跟着夹了几筷子,做成圆滚滚小兔子模样的酥点入口即化,香气盈舌,让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方子溪趁严子洄品味的时候,连忙将剩下的酥点划到自己盘子里,一边继续道:“这一段日子师父师叔们赔礼道歉地也是很诚心的了。其珩也没必要在自己寿宴上摆着脸色——他到底是给咱们师父发了帖子了嘛。”
鹿子涧说:“好在其楦也是我们归一亲手给送回来的……否则现在两个门派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就说不准了。”
他顿了顿:“这功劳其实也不是我们的,还是多亏了叶姑娘。”
叶织趴在树上点点头:这家伙还算是识相。知道谢本姑娘一句。
严子洄抬头,发现最喜欢的“小兔子”全都摆在了方子溪的盘子里,冲他直瞪眼睛,方子溪笑的大大方方,毫无愧疚。严子洄索性放下筷子,参与了对话,她对鹿子涧道:“无当派如何生气都是应当的,全怪那杜行云,野心也忒大了点。”
叶织趴在亭子上面的树冠里,听他们讲话,才明白半年前杜行云绑着其楦去找狐妖妖丹,是为了做什么。
——狐妖妖丹可以取濒死者的法力,收归己用。这个用途看似鸡肋,其实内中可作大文章。
当时归一四子回门派后,将对杜行云行动的疑惑告与师父。杜行舟只是一眼就瞧破了内中关节。
绑走了其楦,又刻意去寻妖丹,就可以将这无当派的少主掉包了。
修者们虽然可以用法术易容换形,可是自己的法力是无法伪装的,就算外表上欺骗过别人,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施法,而一旦使用法力,伪装就会立刻被戳破。
对于心思灵活的人来说,狐妖妖丹鸡肋的用法在这里刚好可以弥补伪装的缺陷——妖丹可以将死者涣散掉的法力凝聚起来,然后让使用者收为己用。到时候只要随身佩戴这珠子,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就会天衣无缝。
更别说其楦只是刚入门的小孩子,性格或法力特征发生变化都是很自然的事情。旁人将他掉包,瞒过他亲密无间的亲人,要比掉包一个成年人简单多了。
杜行云等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咄咄想。大约是杀了其楦取他法力入妖丹,然后挑己方一人持妖丹化作“其楦”模样,等这个“其楦”长大之后,无当派毫无疑问将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那晚赵羽跑掉的事情虽然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杜行云的事情才最为重要。”鹿子涧神色很是严肃:“绑架其楦的幕后黑手不明,而且他们有办法搞得到《百丹谱》,策划的又这样周全,肯定不是随便的小打小闹。”
“是啊,敌暗我明,最为棘手。”严子洄点点头——不提赵羽的事情正合她意。
叶织趴在树上,暗暗有些发愁:按照教主初隐的说法,归一派现在要提防的应该是朝廷,而他们现在却把精力放在了追查杜行云一事上,对朝廷的讨伐毫无准备。
她很想去提醒他们。可是,初隐说的很对,现在不知道谁是朝廷的探子,贸然过去提醒,可能会把叶织和幻莲教知情的情况暴露出来。
幻莲教现在可是悠哉看棋、间或指点一二的位子呢。一旦在这个当口贸然搅和进去,就会被拽到棋盘上去。叶织早把幻莲教视为囊中之物,她可万万不想让幻莲教被朝廷盯上。
自偷听那天后,时间过的很快。归一教的二十六代弟子去了大半,赶到无当派那里表诚意。
鹿子涧所担忧的事情——杜行云背后的组织的袭击,迟迟没有发生。而叶织时时防范的朝廷,也在按兵不动。倒是一个让谁都没料到的门派攻进了归一山门,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
这件事发生在无当派其珩寿宴当天,彼时杜行舟等人刚刚离开门派四天,门派上下一片祥和,一个看似普通的清醒清晨降临了。
那天一大早,叶织在山腰上的茅草小屋来了访客。
叶织正无聊着,她坐在门槛上,揪了草梗,编了一排的牛马鸭鹅。一个修长的身影飘然而至,轻轻落在几步外的地方。
叶织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他的气息,随意抬起眼睛,冲他一笑,一开口先是调侃:“你这样大摇大摆地御剑到归一派山门这么近的地方——还嫌上次在水里淹得不够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