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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良语浑浑噩噩的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脚步沉重的很,心也沉重的很。
夜晚的风是带着凉气儿的,那么一吹,她清醒,却也迷茫。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
她不懂,他明明在她危难的时候救了她一命,还带她去高塔上看了那些灯,那些人,那最华美壮观的夜景。
他还带她去找安贵妃,帮她找阿炎。他还给她珍藏了许多年的酒喝。给她讲了那么多关于长庚君的事。
可是他怎么就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从屋顶上惨兮兮的摔下去,甚至连手都不伸一下,眉头都不皱一下?
孟良语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她实在是没办法形容。
反正喝进肚子里的酒,此刻全都变成不争气的眼泪了。
真气人,特想扇自己两巴掌。
委屈?难受?她说不好。
当时被三师兄冤枉说她毁了书的时候,她都没那么难受。
这感觉就像是,她小心翼翼的捧了个最喜欢的糕点送给他,他却冷笑着接了过去,转眼就丢在地上踩了两脚。
心疼,太心疼了。
孟良语心疼自己的糕点。
可那糕点,究竟又是什么?是她自己?
她才刚刚开始有一点明白,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可转眼就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哦不,是自作多情吧。
她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可她清楚的意识到了,她是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沦陷的。
那个时候,他停下脚步,转头说,你看到那个高塔了吗,那是宫城里最高的地方。
孟良语点着头说,看见了。
他指着顶端,告诉她,我带你上去看看。
不是“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而是“我带你上去看看”。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是容易沦陷的。
更何况孟良语是个刚刚受过巨大创伤,可怜兮兮的小姑娘。
山上的人都没了,孟云韬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而他却对她说,你放心,我说我记住了,便会永世不忘。
他记住了她叫孟良语,他理解了她最固执的坚持。
在她最孤单的时候,那个人指着她最想去的地方说,我带你上去看看。
那一刻,孟良语的眼睛里闪着的都是星光,盖过了一切的星光。
他就像个神啊,突然从天而降,给她的背景上了色的神。
这么想了想,孟良语也觉得情绪稍微缓了些。神么,都是不可亵渎的,哪儿能随随便便跟她这种凡人谈情说爱的。
而且眼下,也实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她有大仇要报,还有大业要建,哪儿能插得下什么儿女情长?
孟良语再一次觉得自己是混蛋。
越想越乱,越想越烦。
之前是心灰意冷,现在是烦躁不堪。
她拖着的步子都快了些,还极没章法,走个路也能七拐八拐乱七八糟。
“孟姐姐。”有人叫她。
这个时候?大晚上?大街上?
孟良语听着这声音熟悉,有些疑惑的回了头。
是她啊,那个光着脚怎么说都不穿鞋的小姑娘,蹲在街角。
“你怎么又在外面啊,饭吃了吗?”孟良语也蹲了下来,到和她一样高的位置。
“孟姐姐,你哭了。”
“没有啊,可能是凉风吹得吧,眼睛都有点疼了。”
“你眼睛红红的,衣服也脏了。”
“嗯,刚刚跌了一跤,差点被摔死,疼得流眼泪了都。”
“孟姐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孟良语站起来“走吧,咱们回去。”
她想牵那小姑娘,却又一次被躲开了。
她摇摇头,觉得这小女孩儿简直是没良心又不可理喻。
孟良语回到客栈,才发现桌子上的菜几乎是一口都没少,那隔壁借来的铜镜,也还在她放下的位置摆着。
真是拿她没办法,不吃,不喝,她都不饿的吗?让她还镜子也没动,懒死算了。
但她也完全没心情管别人是不是饿着肚子的,心烦意乱几个字,就足够将她的脑袋挤的装不下其他人的事儿了。
于是,倒头就睡。
再醒来的时候,那小姑娘正站在床边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孟良语迷迷糊糊的,依然是前一天那种感觉。头疼,难受,想吐,整个人烧的慌。
又病了?
这简直是奇闻啊,孟良语居然生病了,又。
她无奈的抚了抚额头,又出门要了一碗药喝。
还是头疼。
她无力的坐在凳子上,“小丫头,你去叫个人来把这桌子收了吧,我实在是不想动弹了。”
小姑娘摇了摇头。
“真是,你怎么跟个爷爷似的,我欠你啊。”
小姑娘蹲在墙角,犹豫了半天,才开了口。
“孟姐姐,你不要再同我说话了。说的越多,你病的越厉害。”
阳光从窗子里斜斜的洒进来,刚好照不到她在的地方。
一个几岁的小丫头,该是活泼的,她怎么像团阴影。
孟良语皱了皱眉,“你瞎说什么呢,我生病跟你有什么关系。”
嘴上这样说着,可她心里却突然生出了一丝慌张。害怕,她蓦地觉得有点害怕。
怕什么?说不好,只是那种感觉……像是什么该死的直觉,要人命。
小姑娘又摇了摇头。
“孟姐姐,你若是不信的话,过来摸摸我罢。”
五六步的距离,孟良语走了挺久。
她在想,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不是的,对吧。
她终于走到了她面前,低身,下蹲,和她面对着面。
小姑娘固执的直视着她,眼底看不见任何情绪。
孟良语这才发现,白天的她,身体看起来居然淡的可怕。
她伸出手,强装镇定的伸向她,眉眼之间写满了一句话。
这不是真的,快告诉我你只是在骗我。
可她的手,就那样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她的肩,就像是拂了灰尘一样,什么都没挨到。
小姑娘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指尖在颤抖,她盯着自己穿透了那具身体的手,盯着很久。
嘴唇微微张着,眼底有些慌张迷惘。
孟良语低下头,埋进了自己的双膝。
怪不得啊,怪不得不穿鞋子不吃饭,怪不得能那么快的跟着她从雁荡山到了洛阳,怪不得别人都说没见过她,怪不得……她总是躲避她的触碰。
原来她是个鬼魂啊。
原来她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