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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你就知道塞北有难,若是你当时就行动,便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谓的赈灾物资被私吞,官员尸位素餐,我不信你没有从中作梗!”
他的确是从中作梗了,派了人去花言巧语引诱那几个赈灾的官员私吞赈灾粮,又将他们的罪行捅了出去。
谁让他们贪心,谁让他们心志太不坚定,稍稍一诱惑便跳进了陷进。
衡止冷笑道,“齐大人,林大人,二人皆为二品官员,祖上出了不少文臣,立过不少大功。没想到一朝之间,竟就被你害的连诛九族。”
连城面色依旧平淡如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衡止愤然起身,眼眶通红,“齐、林二人,何错之有?他们是为数不多的忠臣了,你却要赶尽杀绝!我知道他们是你的仇人,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情有怨恨,可慎王他——”
连城突然打断她,道,“这次的事情,总有人要死的。”
“为何在你的计划里,每一环都得有人献命?!”
“这是必经之途,我若是想成功,便只能心狠。”
衡止闭了眼,笑道,“若论心狠,只怕没人能比得过你了。”
“你自从回到长安,便对我心有芥蒂,诸多不满。”
衡止冷冷道,“谁知道昔日的翩翩公子,竟成了嗜血狂魔呢?一两条人命,你不放在眼里,齐家林家,上下三十多口人,你眼睛都不眨一下。边关多少将士,塞北几千难民,那些人命你也能不管不顾!”
连城却悠然伸出手,抿了口茶。
“我这不是准备要去救济灾民么?”
“你若是真心想救助难民,便会在两个月之前动手。若是那时,灾情还控制的住,也不会丧失那么多人命。而现在,情况已经达到最坏了,边关已经有人聚集要谋反了,你才动手?!你这不是救人,你不过是为了收买军心和民心!”
连城放下茶盏,道,“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他果然是冰冷绝情,不通人心。
衡止眼眶依旧红的吓人,他能坦然面对那些死去的将士和灾民,可她做不到。
她一闭上眼,就是那幅满目疮痍触目惊心的场景,洪水肆虐,饿殍遍野,怨声连天。
那不是人间,那是炼狱。
可对面这个人,他知道一切,他掌控一切,他就是不在意。
足智多谋,料事如神?
衡止冷笑,他不过是在靠着自己那些手段,睥睨众生罢了。
连城却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
“若论才智,李沐也不差,能跟我一盘棋杀到分不出胜负,能从我这儿偷出描竹图送你,还能换个身份保你十年平安。可为什么,他只能是江南公子简闻笛,而我却能执掌青门引?”
衡止道,“不过是出身罢了。”
“未必。我若只是一介平民,也能一步步走到如今。但若是给他我的身份,他却做不到我这个地步。”
衡止冷笑了一声,抱臂不看他。
“我能这么说,是因为我比他狠。”
因为狠心,才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
衡止盯了他半晌,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末了,她长叹一口气。
“是,若想往上走,就得像你一样,懂得舍弃。闻笛他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我们都是懦夫罢了,只有你,能站在那顶峰之上。”
又说,“成王败寇罢了。”
连城起身,缓缓道,“你既知道古往今来都是成王败寇,便应该晓得,我是不许自己败的。”
衡止怎么会不知道。他从未失败过,不管是何事,都能游刃有余。
连城又道,“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失败,所以,我也没办法容忍任何可能出错的细节。比如虞盏香进宫被抓,然后供出秘密。比如那只信鸽被捕捉利用,打探到我的身份。再比如,我提前赈灾救了难民和边关将士,却被当做‘谋反’被天师处置。”
衡止讶异的看着他。
连城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我的一切,都有周密的计划,都有详细的原因。”
衡止低眉,缓缓道,“是我考虑不周。”
“你可以埋怨我,可以责骂我诘问我,但你始终要站在我的立场之上。你要记住,不管是蔺芷蘅,还是衡止,都只能是我的人。”
夜凉如水,晚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响。
衡止仰头看了看星星,道,“我该回去了。”
连城点头,送她出门。
翌日。
“右丞相?”连城眉头紧皱。
上一任右相去年就被革职了,空着的相位一直没有补上去。
许多巴结北宫家的官员,都直接喊北宫大人“丞相”而非左相,大家也都默认了大周只有一位丞相的事实。
而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右丞相。
还是个很年轻的右丞相。
北宫楠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伸手就捞了一个果子,他的手还没好全,还在脖子上吊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风流倜傥。
“新上任的右丞相叫沈庭渊,是个状元郎。”
衡止问道,“之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是哪儿的人?”
北宫顿了顿,道,“似乎是塞北来的,具体是哪儿……不太清楚。”
连城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个关头,突然给他个右丞相的位置,看来是想派他去朔州赈灾?”
北宫楠放下果子,喝了口茶,道,“皇上似乎是有此意。”
这个突如其来的沈庭渊,将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北宫楠见过那右丞相,说他长得文文弱弱,像个软脚书生。
连城却道,“能做到和你爹平起平坐的位置,定是个手段厉害的。”
北宫楠不以为意,“没准儿人家是背后有靠山呢?”
“只有靠山,没有实力的话——”
说道这儿,连城突然顿住了。
他想到了,沈庭渊有靠山的可能。
衡止与他对视一眼,意思是,我也有此意。
一个文文弱弱的小书生,只凭借这状元郎的身份,绝不可能做到右丞相的位子上。
就算再有才有智,也需经过几年的磨炼一步步往上走。
而现在,皇上却让他一部登顶。
这个沈庭渊,要么是皇上反抗天师的利器,要么就是天师手中的棋子。
衡止觉得是前一种,连城却赌了后一个。
北宫又摇着扇子说,“不管是哪一种,反正都得派人监视着他。”
衡止也是这个意思。
“派谁去,可有人选?”
她与连城会心一笑。
“廖飞辰。”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