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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别回蔺府了,拿着那些钱,该干什么干什么。”
“啊?姑娘,这……”
“钱袋里有些金子,够你娶个媳妇儿了。还有这马车,也送你了,能卖不少钱。你要想好,拿着这些东西走,够你逍遥快活好一阵子,你在蔺家待上五年,也不见得能攒到这么多钱。况且,你若是现在赶着这辆坏了的马车回了蔺家,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还可能会被责罚。”
车夫还在为难,夫渠却已经转身走了。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来找李沐了。
天气还清寒,冷风一阵一阵的吹,她便一直咳个不停。
她甚至觉得自己都撑不到敲开李沐家的门了,可能就要交代在路上了。
路过的人都讶异又怜悯的看着她,却只能远远避开,不敢上前搀扶一把。人们都生怕自己会被扯进未知的漩涡里。
只有一个人,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神色焦急。
“蔺姑娘?!”
夫渠咳得厉害,脸色苍白的回了头。
“李公子,咳咳……我……”
李沐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先别说话。”
搀着她走了两步,李沐才发现这姑娘身子实在是太弱了,站都站不稳,便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得罪了。”
夫渠窝在李沐怀里,一边咳一边道谢。
李沐住的地方到真是简朴无华,不过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一个医者该有的他都有,光书籍就摆了好几个书架。
就是地方小了点,不够宽敞,也不怎么亮。
在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李沐是怎么一个人熬得住的。每日就对着那些药渣,还有那些厚厚的医书,他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怎么受得了这般枯燥无味的日子。
李沐在屋里架了火盆,“烤烤吧。”
夫渠苍白无力的笑了笑,“真是让李公子费心了,已经开春了,还让你架个火盆。”
“无妨。”
不一会儿,李沐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药汤。
夫渠皱了皱眉,却也还是仰头一口咽下了。
虽说……自己的身体,喝不喝药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李沐接过她手里的空碗,随手搁在桌上,坐到了她身边。
“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
夫渠耸了耸肩,“我……想退婚。”
“退婚?”李沐愣了愣,“是……和北宫家的婚事?”
“嗯。”
李沐的目光紧了紧,“是因为你的身体么?”
夫渠仰头,闭上了眼。
“是,也不全是。”
“今后作何打算?”
夫渠想了想,一下笑了,“你知道么,我最讨厌的就是打算了。”
李沐看着她,没说话。
“打算来打算去的,看似精明,实则可怜透了。”
“此话怎讲?”
“你想啊,有的人什么都不用想,一辈子活的糊里糊涂,却也潇洒快活。有的人一辈子精打细算,处处为营,活的畏首畏尾战战兢兢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沐弯了弯唇,“没看出来,你看着温厚贤淑,端庄得体,骨子里却是挺不羁的。”
“是啊,我做梦都想着,下辈子投胎,要做个男子。”
想了想又笑道,“这不,菩萨可能是听到我许愿了,立马就安排我轮回。”
李沐看着她,却笑不出来。
这个姑娘,很让人心疼。
她还在装作无所谓的笑着,眼里却分明喊着凄凉的冰霜。
果然,下一秒,她就垂下了头,失落的呢喃着,“我不想回家。”
“那就不回。”
夫渠抬起头看他,“我能待在你这儿么?”
李沐温柔的弯唇一笑,“能啊。”
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就把我当你亲哥哥,不过我没什么钱就是了。”
夫渠这才破涕为笑了。
“那你会告诉我姐姐么?”
“你若是不想她知道,我便不说。”
夫渠神色恍然的思索了许久。
“我不知道……我心里想着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可是我好像……”
“没关系,”李沐打断了她,“先慢慢想着,不着急。”
“其实我就像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小孩子。明明是想着处理好一切,然后悄悄离开的,可其实我什么都做不成,也什么都不敢做。我根本没办法下定决心,明明……明明已经告诉自己想好了,真正要做的时候却……却又不争气的害怕,想退缩,想放弃。”
李沐道,“人都是这样的,你没必要自责。”
“多谢你了。”
“你和她倒真是亲姐妹,一个比一个客气。”
“其实我很羡慕姐姐。虽说她孤身一人走南闯北,很是不易,可她却交了许多挚友,能说得上话,也能交的了心。她还去了那么多地方,看了那么多我不曾见过的风景。不像我,像是被困在长安一般,怎么也走不出去。”
“不必羡慕,朋友谁都可以交。不管你在哪儿,是不是孤身一人,是不是漂泊无依,都和这些没关系。她在江南交的了知己,你在长安也没少同人谈心。至于那些风景……你总有见得到的时候。”
夫渠眼眶一红,“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李沐眼神闪躲了几下,才伸手将桌上的碗端了起来。
“药你也喝完了,我去……收拾一下。”
其实有什么好收拾的啊,一个空碗而已。
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办法安慰夫渠说什么“会好的”,他知道不会好,没办法好,只能这样了。
他只能拿着这空碗出门去,留给她一个可以自己伤心的空间。
“李公子。”在他拿着空碗往外走的时候,夫渠突然叫住了他。
“嗯?”他回头,看向她,才明白何为一枝梨花春带雨。
他只觉得雨下的一定是很大,娇嫩的花瓣已经被打的湿透了。
“李公子,”夫渠在泪雨中咬了咬唇,泛起一抹孤寂的白,“你能不能,陪陪我?”
李沐又转了回来,将碗搁在了桌子上。
“好,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会听。”说罢又递给她一方手巾。
夫渠只随意的在两颊上抹了抹,便将那手巾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
“我不想回去了,你能送我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