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tw.com,最快更新东风缓 !
沈庭渊出城了。
只一简朴的马车,所到之处,便有大片的百姓跪下送行,大声为这位“清廉宰相”伸冤。
他们只知道,右相因直言上谏被贬了官,却也不敢说安国公主的不是,只能讲靶子投在左相身上。
一时之间,北宫丞相的处境变得有些微妙。
整个长安的人都在传言,是左相设计害得沈庭渊被贬,也有几位大臣上书,说若欲平复民愤,左丞相需受些罚,虽说是委屈了北宫一家,可为了大周安宁,只得忍痛割舍。
言之倒的确有理,可又有谁知道那几个臣子的举动是不是为了打压北宫家。
皇上也没办法,只能下旨让左丞相先“修养一阵”,摆明了就是暂时戴官软禁。
而这个时候,蔺家要退婚。
蔺九霄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的,无奈衡止和连城都站在夫渠那边。
一个是心疼妹妹,一个是处于谋虑。
皇上跟前是蔺将军去请的罪,北宫家那边是枫桥去退的婚。
后来枫桥被阿柠拳打脚踢踹出了北宫家的门,他忍着了,一次也没还手,甚至没有动嘴。自始至终,北宫楠都没出来看他一眼。
两家解除了婚约这事儿,满城闹得风风雨雨。北宫家就算是自此没落了。
不少纨绔子弟笑着叹气说,可惜了北宫楠,好好的潇洒日子说没就没了。
也有人说,蔺家倒是动作快,北宫家前脚出了事,他们后脚就摘清了,一点丝儿都不留。
甚至还有人笑眯眯的对蔺将军道了“恭喜”。
可传说中该是“喜气洋洋”的蔺家,实则是一片沉重压抑,像是弥漫了黑气一般,死气沉沉的。
夫渠也没有退了婚的轻松,反而脸上阴沉的厉害,像是蒙了一层雾。
衡止在忙着给枫桥上药,两个人脸色也不好看。
所有人都像提线木偶一般。麻木,面无表情,心中不知所想,乱糟糟如一团麻。
只有连城一个人还是清醒的,没像他们一样脑子里浆糊糊,他思绪顺得很。
这次很奇怪,去沅州的事情,是廖飞辰自己请命的,说是上一次去赈灾之时便是他在跟着,这一次也能稳妥些。
以前,连城从没有怀疑过廖飞辰。这个算的上是他“叔父”的人,他一直颇为依靠。
廖飞辰是自幼便跟着慎王的将士,一直将连城当做自己的侄儿一般,待他身为亲切和蔼。虽说这个“叔父”,连城甚至都没见过几次,却一直觉得他甚为安稳可靠。
他小时候,廖飞辰来看过他几次,总是和蔼的笑着,摸摸他的头,问他最近又读了什么书,可对最近的战事有什么理解。
有一回,廖飞辰给他带了一些兵法之书和一些刀剑器具,还有一包凉糕。
他自然是对那凉糕不感兴趣的,被某个小姑娘扯着嗓子赖在他床上讨走了。
后来……后来怎么了?
他想起来了。后来那凉糕,蔺芷蘅只来得及吃了一块儿,便被蔺将军叫去罚跪了,理由是“为女不知女德”,还有“辱了连城公子清誉”。
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后来蔺芷蘅跪着跪着,突然就两眼一闭,咣当一声栽倒了。
蔺将军一下子急了眼,忙找了郎中一看,却说是中了毒。
蔺家一直以为,是有人偷偷潜进了她的屋子,往桌子上的凉糕里下了毒。
为此,还将整个蔺家的下人都排查了一番。
可若是……那凉糕,本就是有毒的呢?
若是廖飞辰,拿了那凉糕来,是为了取他性命的呢?
阴差阳错的被蔺芷蘅吃了,又阴差阳错的只吃了一块儿。
亏得她没事。
他想了许久,还是道,“那就廖飞辰吧。”
派他去,也算是……试探。
蔺家倒是没想到,竟来了个不速之客。
喻子年登门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好气,一踏进来就面无表情的行了个礼,便说要见见蔺姑娘。
蔺姑娘,说的自然是夫渠。
枫桥并不想让他见,夫渠却说倒是想同他谈谈。
二人对坐饮茶的时候,倒是有些尴尬。
夫渠浅浅一笑,“喻公子是来讨公道的?”
喻子年愣了愣,却也不好意思直说“是”。
夫渠又道,“你定是觉得我这个时候退婚,好不顾念情义,天理难容吧。”
喻子年低了低头,他倒是想说“是”,可依然不好意思。
“他倒是三生有幸,得了你这样……肯为他打抱不平的人。”
喻子年捏了捏茶杯,终于抬了头,“蔺姑娘究竟为何要退婚?”
“我和他退了婚,”夫渠笑了笑,“喻公子不是该高兴么?”
“他整日消沉,我又何来喜悦之情?”
“喻公子倒是性情中人,心有爱慕之意便能毫不掩饰。”
喻子年皱了皱眉,“这同你没关系。”
“没关系么?”夫渠依然弯着唇,眼里却爬上了一丝浓浓的萧瑟,“喻公子,我只问你……若是我同他成婚了,你待如何?”
喻子年看了她许久,才沉声道:“他若见我便生厌,我自不能留在长安让他心堵。”
“那……若是他看你,并不生厌呢?”
喻子年一笑,“那便是清风拂月,风过月时明朗一瞬,月遇风后清冷一生。”
若是无甚可能,二人再次相见之时……于北宫楠而言,不过是潇洒的夜风,途经明朗的月。那一瞬间,他可以做任何事,只为给那缕风一丝光亮。
而对他来说,便是岿然不动万年寂寥的月,被轻轻拂过的风像纱一般撩拨着。
自那之后,清冷一生。
夫渠听着这话,只觉得苦涩的过分。
“喻公子,阿楠他身边能有你这样的人……我便也就放心了。”
喻子年的表情却渐渐凝固了。
“蔺姑娘此话何意?”
“若你是来求我收回退婚之言的,便恕不相送了。”
喻子年闭了闭眼,“蔺姑娘果然绝情。”
“退婚这事已经决定了,没有反悔的余地,也没有什么……反悔的必要。”
“既然如此——”喻子年起身,面色冰冷的拱了拱手,“在下便不再叨扰。”
“且慢,”夫渠也站了起来,剧烈的动作使她没忍住咳了两声,“可否……和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