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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不急不躁地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悠悠道:“戕害县令这种大罪,我不敢做,可有人敢。雷都头与其在我这里空耗唇齿,倒不如去寻你那几个旧友更合适些。”
晁盖,宋江等人啸聚清风山打家劫舍,并且还打退了青州官军的剿捕之事,雷横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他心里有数,宋江不会再拿自己当兄弟看了。
林冲把玩着茶盏,注意到雷横脸上的纠结,便笑着开口道:“雷都头可能不知道,清风山被青州官军围攻多日,损失惨重,如今正是最缺钱的时候。若你能舍下财帛,晁宋两人,未必不会动心。”
雷横的脸上,惊疑不定,心里面更是万分纠结。
林冲心里笃定,也不去催他,只是自顾自地品着香茗。
沉默了许久,雷横才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拱手道:“林寨主今日的‘情谊’,在下记住了,告辞!”
林冲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淡淡道:“雷都头慢走,我就不送了。夜黑路滑,可要当心着些。”
雷横气哼哼地拂袖转身,留给了林冲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月色虽有些昏暗,但雷横目力惊人,身手又远比常人矫捷,因此一路之上,倒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只是这一来一回,近百里路,等雷横赶到郓城城外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了。
一夜没睡,路上又走的急切了些。此时的雷横,又累又困,打着哈欠刚要叫城门,却丛不远处跑过来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雷,雷都头,千万莫要入城!”
来人压低了声音,拉住了雷横的胳膊,微微气喘地拦阻道:“知县老爷昨夜突然命人封了你的府邸,要查问你的贪墨之罪。”
“什么?”
如遭雷击一般,雷横愣在当场,怔怔地望着来人,“唐牛儿,此话当真?”
唐牛儿胆子小,不敢随着宋江上山落草,因此很快便看风使舵成了雷横的人。
雷横使劲地抓着他的胳膊,“那我老娘呢?”
唐牛儿叹了口气,满脸苦涩道:“老人家被带进了县衙,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狗贼!我誓杀你!”
雷横仰天长嘶,声若哀鸿,满脸的悲怆之色。
唐牛儿骇的面无人色,慌忙捂住了雷横的嘴巴,“雷都头,噤声,满县的捕快,都撒出来了,听说知县老爷发下了狠话,要彻夜搜捕捉拿你归案。小的冒了掉脑袋的风险来给你通风报信,你可千万莫要冲动啊!”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雷横冷静了一些,双目血红地瞪着唐牛儿问道。
唐牛儿又能有什么主意?可是在雷横凶狠的目光逼视下,只能是讷讷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雷都头还是先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从长计议吧!”
“你放屁!”
雷横一脚踹翻了唐牛儿,狠狠地跺了跺脚,深深地看了郓城县的城墙一眼,扭头便往北行去。
唐牛儿捂着胸口,满脸后怕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郓城县衙,后院正房。
窗外暑气渐起,屋内却春色正浓。
陈探花斜靠在床榻上,身无寸缕,满脸陶醉地享受着身下白秀英的檀口香舌。
轻抚着她如瀑如墨般的秀发,陈探花两眼迷醉地感叹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怀拥尤物如你,实乃人生一大幸事。秀英,我真恨不得一口吞了你才好。”
白秀英缓缓抬起头来,媚眼如丝,两手轻柔柔的丛陈探花胸前划过,柔声道:“得遇陈郎,怜我惜我,是奴家的幸运。”
陈探花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将白秀英拉在怀里,笑着道:“却没想到,雷横那厮,如此胆大妄为。不过一个县中武夫,家中所藏钱帛,竟是这般惊人!”
白秀英媚笑道:“这样说来,奴家反而是帮了陈郎一个大忙了?”
陈探花得意道:“这是自然。现今郓城,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有这一大笔金银在手,我定能一展胸中抱负!”
白秀英愣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问道:“那陈郎,不打算要奖赏奴家么?”
陈探花捏着白秀英尖细的下巴笑问道:“你要什么奖赏?”
白秀英使劲搂住了陈探花的脖子,喃喃道:“奴家别无所求,只愿生生世世都能陪伴服侍在陈郎身侧,不离不弃。”
陈探花满脸的感动,捧起白秀英的如花娇颜,重重点了点头,“秀英待我至情至义,我也必不会相负!”
白秀英“嘤咛”一声,扑进了陈探花的怀里。
陈探花轻抚着白秀英光洁滑腻的后背,叹口气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只可惜你我相识太晚,虽有厮守终身之心,却终究给不了你一个名分。”
白秀英满脸迷醉地摇头道:“只要陈郎是真心待我,奴家别的都不在乎。”
陈探花轻叹了口气,白秀英却突然直起身来,急切道:“奴家听人提起过,那雷横膂力过人,身手了得,陈郎可要提防着些。”
陈探花自信道:“这是自然。不瞒你说,我已在城门口埋下伏兵,只要那雷横敢回城来,就算他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绝对是插翅难逃!”
白秀英这才放下心来,轻抚着胸口道:“不管如何,小心些总是没错的。狗急了跳墙,人急了拼命,那雷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走投无路了指不定发什么疯呢!”
陈探花嗤笑道:“与他亲近的那些捕快,都已被我命人看押了起来。如今的雷横,就好比是没了牙齿的老虎,就算再吓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探花及第,名动京华,虽然在翰林院蹉跎了些日子,但陈探花胸中济世安民的理想抱负,还并未彻底湮灭。所以,丛雷横府上抄没来的财富,他并没有私吞的打算。
白秀英爱他爱的疯狂,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也并没有反对。可是白玉乔,却是满肚子的牢骚,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点着白秀英的额头骂道:“咱们爷俩不远千里地随着他,从京城的繁华之地到了这个荒僻之处,图什么?难道只为了听他在床笫之上说的那几句好话么?你这个傻丫头啊,气死老夫算了!”
白秀英木着脸,一言不发。
白玉乔见状,更加生气了,跺着脚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我这个老不死的,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下你这个傻丫头来!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早早地卖给人牙子,老头子也能省省心多活几年不是!”
委屈的泪水,丛白秀英的美目里滴落,“陈郎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我不能拖他的后腿。”
“你呀你呀!”
白玉乔气的抬起手来就想打,可停在半空中挣扎了许久,还是狠不下心,长叹一口气甩手走掉了。
不提陈探花在郓城大刀阔斧安民利市,只说满心仇恨的雷横,一路晓行夜赶,五六百里的路程,竟然是只用了五天不到,便到了清风山下。
也是赶巧了,这天把守山前第一关的,正是雷横昔日的同僚,美髯公朱仝。
两个人共事十余年,彼此间再熟悉不过了。因此远远的,朱仝便认出了雷横来。一张红脸,瞬间黑了下来,冷哼一声,朱仝绰弓在手,取过一支雕翎箭来搭在弦上。
深一脚浅一脚的,雷横来到了关前,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冷森森的箭头。
猛打了个激灵,雷横慌忙拔刀在手,扯着嗓子叫喊道:“兄弟莫要误会,在下乃是宋江哥哥的旧友。”
“闭上你的臭嘴!”
朱仝冷漠地开口道:“雷横,前番饶了你的狗命,是我一时心慈手软。今日你若还是不识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雷横愣了一下,自然也认出了朱仝来,干笑两声道:“朱兄恩情,我时刻都牢记在心中。今日前来,并无恶意,烦请朱兄看在昔日情分上,帮我通传一声可好?”
朱仝冷着脸道:“晁天王与宋江哥哥,最恨的除了贪官污吏,便是你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是绝不肯见你的。雷横,你莫要逼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朱仝松开了手指,离弦之箭奔马一般,朝着雷横便飞射而去。
这些天来连日奔波,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的雷横,这会儿早已经是身心俱疲,哪里还躲得开?
虽是三伏暑热天,但当箭矢擦着头皮飞过的时候,雷横却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冷。
缓缓抬起头来,雷横咬了咬牙,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关前。
朱仝恼火地喝问道:“雷横,莫非你真不怕死么?”
雷横怆然道:“若朱兄今日不肯放我上山,那便一箭射死我吧!”
“你不后悔?”
朱仝又一次挽弓在手,两条胳膊,却已微微颤抖了起来。
“绝不后悔!”
雷横紧咬着牙关,挺直了胸膛,“能死于朱兄箭下,总好过被那狗官凌侮欺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