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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老爷子一家在余宅安顿下来后,情绪慢慢的恢复平静。
平静下来后,又感觉到无比的心酸和凄凉。想他一辈子在丰城为人热心仁善,祸到临头,却只有余家的孤儿寡母向他伸出援手。
得意楼收他家产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平日里交情尚好的人竟然视而不见。但这些念头都只不过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心头最气愤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郝老爷子与夫人生了五个孩子,到头长大成人的只有一儿一女。女儿早些年就远嫁到西江府去了,唯一的小儿子被老妻看得如珠似宝,平日里宠溺了一些,不过是有些蛮横并没犯过什么大错,郝老爷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哪知道到头来家业都败在了他的手里!
跟余易谈到这个的时候,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家双目通红,既有对祖宗先辈的愧疚,又有对儿子不成器的愤恨、绝望。原本精神矍铄的一个人,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般,笔挺魁梧的身子被压垮了,脊梁再也直不起来。
“都是那个陈秀才在一旁怂恿的,要不是他,孩子他爹也不会走到那一步。”对于公公的怨恨,做儿媳妇的不敢有任何不满,但这么大的罪过扣在她的天、她的男人头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出来为郝老先生的不肖子辩解的是他的儿媳妇郑氏,一个看上去有几分怯懦的妇人。
“陈秀才?”郝老爷子一对怒目扫过去,郑氏忙低下头,还不等他说什么,余易却是有些吃惊的问了一句。
自从聚缘当的事发生之后,她对秀才这个词分外的敏感。“丰城的秀才不是都上府城备考去了吗?哪里来的陈秀才怂恿郝公子去赌坊?”
郝老爷子叹了口气,关于儿子的事他是伤透了心,除了感叹自家家门不幸之外,其余的一点都不想提起。倒是郑氏见余易动问,便巴不得一五一十全说出来,让她先前的说法顺理成章。
“那陈秀才哪里是丰城人士,听说是从南边逃到咱们这里来的,也不知道我家夫君在哪里识得这人,此后便迷上了去赌坊。”郑氏边低声说着,边注意着家翁的脸色。见郝老爷子的面色越来越沉,便草草的了结了话题。
“自己本不是个好的!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为啥就没人来怂恿我去赌坊?”郝老爷子的火气越说越大,连跟儿媳妇说话都声音粗大了不少。若不是余易在跟前,余易很怀疑他会不会迁怒儿媳妇,说她不贤没把自家的男人看管好。
这样的责备发生在封建时代,余易是一点都不惊讶的。不过,她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外地来的陈秀才!那这个人住在哪里,现在何处?他的长相如何,不知嫂子可有印象?”不知道为什么,余易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她要寻找的那个。
郑氏被凶了一回,声音越发的小了,余易的问题问得快还多,让她一下无所适从。郝老爷子自然清楚郑氏的顾虑,他对这些问题又插不上嘴,再说与儿媳妇在同一场合也有些不自在。
“余大小姐问你,你就好好的说。”丢下这一句后,便向余易告了退。
余易不大好意思的吩咐李保全领着人去休息。毕竟别人家突遭此难,心里正不好受,她还这么盘根问底的,确实不大好看。
但现在难得的出现一条线索,她也理不得这些了。
好在郑氏没了公公在场的压力,压抑在心头的话难得有个宣泄口,便掉着泪仔仔细细的跟余易说了。
“……那陈秀才二十多岁年纪,长得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家境并不太好,开始与我家夫君往来的时候,我还心存怜悯,留了好几次饭。”
“大小姐你不知道,我家的也读书,就是没什么长进,为这事老爷不知道骂了他多少回了,难得看他与秀才公来往,我心里高兴啊,哪知道那人包藏祸心……都是我没有及时规劝,老爷就是怨上我也是该当……”郑氏的话头起了,犹如关不住的水龙头,没完没了。
余易也不好直接打断,只能奈着性子接着往下听,不过她的话虽然发泄的成份具多,但也不是全无信息,至少她口中的陈秀才年轻、高高瘦瘦、家境还不好,都与范老先生口中的当当之人基本吻合。
应该就是此人!
余易暗中示意余六忙去把孙泽云画的那幅抽象派人物肖像画拿出来,好歹也让郑氏认一认。
没料到郑氏看到画像的时候反应会那么大。“是他,就是这人!”
妇人原本悲悲凄凄的面容一下因激动而变得狰狞起来,坐也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向余易,“余大小姐是在哪里看见他的?我家男人可有跟他一处?”
郑氏的力气不小,揪着余易的衣襟不松手,看到这幅画像之后,对自家男人的担心以及不安便达到了顶峰,便是端庄婉约的形象都顾不得了,变得跟余易庄子上的村妇们一般无二。
余易和余六在郑氏指认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惊喜挡都挡不住。这边余易极力的安抚郑氏,余六已经出门去了。
好不容易郑氏才平静下来,余易见她知道的也很有限,便让喜鹊把她送到客房去了。
“小姐,让我去查吧!”许青阳派出去了,余易的身边还有玲珑。这丫头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是咬牙切齿。
长到这么大,一直是许家的掌上明珠,即使是落难跑路,也有家族安排的不少后手,人生中头一回下大狱,还就是拜画相上的这个书生所赐,没有线索是拿他没办法。现在露了形迹,这口气想不出都难了。
“不急,既然有了线索,铁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余易忙安抚她。
虽然这丫头会两手拳脚功夫,但到底年纪小,怎么可能把她放出去?但心里却是一片冷冽,陈秀才!刚刚祸害了郝家,还搭上余家,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关联?
专程算计郝家,无意之中牵连到余家的呢,还是两家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正是介于这样的考虑,陈秀才这个线索余易没有告诉龚典使,他们还在继续满城搜寻外乡秀才。晚上许青阳回来时,却给余易带来了新的消息。
“小姐,我打听清楚了,赵县令的小妾近一个月都没有出过门,倒是那个丫头常上街,到安平街上的翰墨斋采买纸笔。听说县衙内的笔墨纸张全是出自这家翰墨斋。”
“而且常常进去呆着的时间都不短。”这个时间不短里面包含的东西就多了,当初他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大的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家小姐还真给说准了。
看来有问题的肯定就是这个通房丫头。
瞧着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激动的样子,余易很好笑。现在她手里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虽然这个许青阳出身够好,见识也多,性子还难得的沉稳。但到底是年纪不够大,阅历不够丰富,想要独当一面还需要磨砺。
“这人姓陈,是个秀才。听说是从南方来的,与惠丰洒家的少东家曾过从甚密,你悄悄的到这个翰墨斋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这事交代给许青阳,余易就蹋实多了。
余六出了门去找的是何管事。他们都是余家的老人,在丰城立足数十年,多少还是有些根底的。从得意楼那边着手许青阳肯定不如他们有手段。
不等天亮,余六那边首先传来消息。
这个陈秀才是从丰城以南的定兴县过来的。而且巧合的是,赵县令的祖籍正是定兴县!
这些日子就是他带着郝家的少爷,在得意楼一掷千金,一下玩过了头,把郝家给搭进去了。当然这些事全是从赌坊内部掏出来的,明面儿上,郝家少爷的豪赌可与那陈秀才没什么关系。
想不到郑氏的直觉还挺准。郝家的落败,真有这个陈秀才从中推波助澜。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那这个事情就值得玩味了。
很显然这个陈秀才的目标是郝家,却似乎与赵县令也有关系,那他为什么放弃功名前途,不惜几百里路途跑到丰城来对付一个郝家呢?
对于郝老爷子的人品,余易一点都不怀疑。当初在虎视眈眈的悦来居,他能善意的对一个没任何利益关系的小女孩给出忠告,而且周围四邻对他的评价也很好。这样一个人结下了什么仇?
天色刚亮,余易就呆不住了,亲自来到了郝老爷子住着的客院。
这一遭突然的变故,让郝家众人一时也没法真正恢复过来,此时郝老爷子早已起床,坐在院子里想事情想得出神。
见到余易的到来,郝老太太忙出声提醒他。
“余大小姐,真是多谢你了,昨晚要不是有你,有余家收留,我郝家怕是只能流落街头了。”老爷子说到这个有些神伤。
其实昨天已经表达过谢意,只是听老爷子今天的语气,怕是终于对自己一家的遭遇认命了。
“郝老爷子千万别这么客气,当初萍水相逢,您老不一样给我忠告吗?我也没去谢您。”对于这个忠厚耿直的老头子,余易感觉很亲切,人与人之间很讲一个缘份。“只要余家还好好的,您及家小就尽管住着吧。”
“对了,我来就想问问,您是否得罪过什么人?”幕后的人一定得揪出来,现在不单单是郝家的事,只有幕后之人揪出来了,才能辨别余家在这次事件中到底是背的什么锅。
余家的现状,郝老爷子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自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一直关注得比较少,他见余家众人都出了大狱,自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现在听余易有帮他追查事因的意思,心里非常感激,本来不应该麻烦余易更多的,但他现在家业尽毁,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余大小姐大恩大德,小老儿一家感激不尽!若真是能查个水落石出,小老儿一家,愿做牛做马回报!”老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余易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郝老爷子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老头子我活了一把年纪,岂能不知自家不肖子是中了别人的算计,只是这事来得突然,明白的时候已经心有余心不足了。”郝老爷子无比凄凉的冷笑一声,满目都是恨。
“要说仇人,恨不得弄得家破人亡的仇人真没有。我郝氏一门仁义待人,宽厚律己自认为并没有对别人做过过份的事情。现在换来破家之祸,说到底不过一个‘利’字而已。”
这一听,看来是有故事?
“去年悦来居的王贵义就曾有合作的意思,话里话外试探过几次,他想做一家独大!”郝老爷子经过一夜的思量,心中已有了判断!
王贵义?这个名字一把就抓住了余易的全部心神。
那就说得通了,能把郝余两家全串起来的,也只有这个人了!
想来当初被坑的帐,全埋在这里等着了。亏得她还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呢。
余易与郝老爷子商谈了一会,心中都认定了王贵义就是幕后的主使,只是他与陈秀才到底是什么关系,那赵县令以及他的通房丫头在其中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就不得而知了。
想要破解这个迷团,还得等许青阳的消息。
……
丰城县衙跟所有的县衙一样,前面是县太爷办公的公堂,家眷住在后院。
这几天闹出了被盗的事件,县太爷发了很大的脾气,贼偷一日不抓到,一日不得安心,县衙上下一片紧张,个个屏声静气,生怕触了霉头。
后院里的气氛却恰恰相反,被关在西厢房的柳夫人长一声短一声的哀嚎着,不停的叫着‘大人冤枉’,那哀怨而绝望的声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煮饭婆子恨不能捂上耳朵,不时的嘀咕两句,都说世上男人薄情,平日时千娇百宠,心尖尖上的人咋说翻脸说翻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