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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干得差不多了吧?大家伙儿歇一歇,”这时人群里出来一个利落的媳妇儿,正收了刚拓出来的纸钱,一齐递给身旁的丫鬟,不错眼的看着她收拾好,边落落大方的说话。
“六哥家的闺女果真不一般啊,小小年纪就知道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看看这模样,真是万里挑一的标致呢,太招人稀罕了!”边说着,边走到余易的身边来,“你娘还好吧,话说六哥成亲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我们亲戚里道的,要常来常往。”
这个话头一起,屋里的人都随声附合,这时候孙氏就过来一个一个的为余易和荣姐儿介绍。比说如刚才引话头的是族里三叔公的大儿媳妇刘氏,而这个三叔公正是西江余氏一族的族长。如无意外的话,下一任族长就是这个刘氏的丈夫。
无论是刚才她接了余易的话,避免了尴尬,还是下任族长夫人的身份,余易自然都要与她交好,况且对方爽朗的性子,也让她觉得颇为投缘。
虽然她刚才的话里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向氏,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说向氏还不如个孩子懂事吗?热热情情伸过来的橄榄枝,她不抓住,那不是傻?
估计屋里其他的人也被向氏所说的旁支近亲不一样的话给恶心到了,全都自动忽略了她,至于她刚才说让余易和荣姐儿当孝女的事,好像没说过一般,所有人选择了没听见。
留下她一个人铁青着脸呆坐了一会,又开始呜呜咽咽的哭,声音还越来越大,数落儿子不孝,丢下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数落儿子不是,留下她遭人欺负。
不过总让人有言而不实的感觉。毕竟向氏满头的乌发丝毫看不出发白的痕迹。
众人都选择了没听见,曾老夫人跟众人说了些余易便宜爹小时候的事,便说累了,顺便让余易姐妹送她回去休息,大家便众星捧月般的送了她们出来。
“易儿和荣姐儿定要上我家玩去,等这里忙完了我去接你!”出了门口,刘氏还拉着余易的手不松。
“嫂子这是不舍得放手了,想抢了易儿回家当女儿吧?”有另一个年轻媳妇便玩笑着。
“我当然是稀罕了,这么乖乖巧巧文静识理的女孩儿,就不信只有我眼红,你就不眼热?”刘氏笑了笑,并没松开余易的手,目光望向前堂,有些幽怨:“生的那些臭小子,又淘还不贴心,哪有女儿好!”她迅速的找到了孙氏这个同盟。
“可不是么。”孙氏的目光此时也落在前院,具体的说落在前院两个并排站立的男孩身上,其中有一个便是余绍轩。
或许是想到余易家没有男孩而遭到余炳坤欺负的事,她及时住了嘴。虽然她是打心眼儿里稀罕余易姐妹,可再说多了,让余易误会她显摆什么的就不好了。
轿子来了,众人这才客气有礼的告别了曾老夫人、孙氏余易一行。
曾老夫人、孙氏在各自的丫鬟的陪同下上了轿,余易仍是跟荣姐儿同乘一轿。小丫头受到了赞扬和喜爱,性子也大方多了,不再那么腼腆,除了依恋姐姐这点还没变外,倒还比在丰城的时候还自在。
返回老宅的路跟来时一样,不大一会儿就进了老宅的门,回到内宅。
其实比起一颠一簸的乘轿,余易倒更喜欢步行。只是现在住在别人家,不得不客随主便。
等余易下轿的时候,孙氏正在前面等着她。
“哎呀,你那句话说得对,就不能惯着她!”孙氏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腰,“今日可被她折磨惨了,什么都要大派场,还吵着要停灵七日呢。”边说着边摇了摇头,这是把一个夭折的儿子当寿终正寝了。
其实她想说的更多,一上午堵在心里的怨气都没地方发泄了。可这些话对余易说可不合适,说这么几句那真是表示忍无可忍了。
毕竟余易还是向氏的孙女儿。虽然向氏未必拿她当孙女而余易也未必喜欢那个祖母,但这层关系却是铁打的事实。
“五伯娘辛苦了!”余易笑了笑,却是诚意十足。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孙氏嗔道:“今日你刘婶子倒是真不值!跟着忙前忙后不说,结果还被人那样说,你知道吗,那远哥儿正是她的儿子!”
自己的儿子给人做孝子已经够委屈求全的了,还被人嫌弃,怪不得了!
午饭是在曾老夫人的慈安院里用的。余氏老宅占地极广,余易从昨日入住,到今天还出了趟门回来,也不过到过老夫人的慈安院和她跟荣姐儿姐妹客居的梅院。其他一重重的院子绕得她有些发晕。
仅仅是慈安院,也是十分宽敞,除了居住的明暗厅房,以及厢房外,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花园,九曲回廊连着亭台假山,碧水环绕,花木点缀,即使已是隆冬时节,院子里仍是青青葱葱,欣欣向荣。
荣姐儿拉着余易的手,在庭院里穿行,似乎有些目不暇接,“姐姐,这里好大啊,也好美,要是咱们家也这么漂亮就好了!”
小孩子本心就喜欢漂亮的东西,现在跟余易说出来除了内心的羡慕,其实也是对姐姐的信赖。
她们丰城的宅子虽然也很不错,但比起这里来,那还真是不够看,就连这个慈安院都比不过。“而且这里的街上晚上还有五颜六色的灯看,真漂亮!”
“要是咱们也住到府城来该多好啊,孙庆哥哥说他还没有到过府城呢。”荣姐儿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不过从她的言语里,可以看出这个小丫头有些想家,想小伙伴了。
余易对她思维的跳跃有些吃不消,况且对逛园子观景这样的事也不太热衷。虽然慈安院的景不错,可她到底不是原来的易姐儿,前世北京颐和园、苏州四大园、上海豫园等等那都是如数家珍的。
再说逛了一路也有些乏了,她便让玲珑、喜鹊和锦秀跟了荣姐儿,一同去逛逛,自己寻了个亭子,准备坐下休息一下。
喜鹊和锦秀得了吩咐,喜不自胜,她们到底还是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景色,自然是求之不得,而玲珑就要淡定多了,她见余易不走了,自然也不会离开。自从闹出了绑架的事,她现在最上心的就是大小姐。
除了余易从丰城带来的人,孙氏派来的除了杜鹃,还有两个小丫头跟着。杜鹃忙着给余易张罗茶水,那两个小丫头也被余易打发过去照看荣姐儿了。
杜鹃的安排很仔细,她把余易让进了莲池边的闻香亭。那是一个四面镂刻雕花的亭子,现在摆了屏风,并不会有冷风吹过来。
余易在摆了软垫的凳子上坐下来后,杜鹃便让人放上了火盘,亭子不大,里面的气温一下升了起来,暖暖和和的。
接着杜鹃燃起红泥小炉,烧水泡茶。
虽然现在是冬天,莲池里没有荷花看,但所见之处,并无枯根残叶萧瑟之相。池子呈不规则的圆弧形,收拾得清清爽爽的,池水清澈见底,各色的鹅卵石垫底,时而可见一尾尾金色的锦鲤闲适游曳。
不大会儿,茶水沏好,杜鹃给送了上来。淡淡的茶香便溢散开来,余易轻呷了一口,顿时满口留香,暖暖的入腹,整个人都松快了。
这样的日子才叫享受啊。
余易惬意的眯着眼,放空思绪。现在余炳坤也死了,处好了与余家家族里的关系,那能威胁到她过好日子的危机就没多少了吧。
“小,小姐,不好了!”突然,锦秀的声音从外面传了来,接着见到她一路急跑,冲亭子里来。
“什么事?”玲珑率先起身,皱着眉头问她。
“二小姐,二小姐跌水里了!”小丫头喘着粗气,不敢抬头。
“什么?”余易大惊!这样的天气落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怎么跌到水里去的?”嘴里问着话,人已风一般的冲出了亭子,“在哪里快带路!”
杜鹃正摆弄着茶具,对突然的变故也是大吃一惊!这两位做客的堂小姐夫人多重视,怎么会在寒天冻地里跌下水了呢?真是要了命了!
“小霜和小月是怎么回事!”埋怨了一句,人也跟着一齐冲了出去。
其实荣姐儿出事的地点并没有离闻香亭多远,只是转过几道弯,目力很难及,坠下的也是莲池。
等余易赶到的时候,荣姐儿已经被捞了起来,正被喜鹊揽着安慰,她们两人都是一身的水,湿淋淋的,由头到脚都是水,正滴滴答答流。
荣姐儿显然吓坏了,大哭起来。
听到荣姐儿的声音,余易倒是松了一口气。近到跟前,忙解了自己身上的袄子,一把给荣姐儿披上,“没事了,没事了,快回去泡澡换衣。”
可能是刚才听到荣姐儿落水的消息吓得狠了,又是一路狂奔,余易攒了两次劲儿,都没有把荣姐儿抱起来。
玲珑后面赶到,忙上前伸手接过荣姐儿,抱了就往前堂跑。
“小姐,都是我不好!”喜鹊非常自责,站着等余易发落。
“你也快跟上,先把湿衣给换了!”余易气不打一处,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呆了,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病了有得你受。”
喜鹊听了这句才松了口气,小姐最看重的就是荣姐儿,她没有照顾好荣姐儿,自家小姐非但没有责备,第一时间关心的还是她的身体,当即眼泪就掉了下来。
同时眼光狠狠的瞪了旁边站立着的几个女孩一眼。
余易急急忙忙的追了玲珑过去,杜鹃这时候也赶过来了,两人错身而过,杜鹃只来得及问一句,“人没事吧?”
“还好。”余易便脚步不停的去了。
看着余易主仆远去,杜鹃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她到了出事地点,就见着自家的小霜和小月像呆头木鸡一样的站在那里,似乎被吓得还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她的脸色便严肃起来。
听到杜鹃的问话,两个小丫头哆嗦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把目光朝另一边簇拥成一团的人群望了过去。
“是,是岚姐儿把人,把人推下去的……”虽然说着话,但声音却是极低,耳力不好的根本听不到。
可对面的人却是耳朵尖得很,“你瞎说什么呢!哪有我们家小姐的事儿?根本就是她不小心,自己掉下去的。”说话的是一个丫鬟,双手叉着腰,强悍得很。
“就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在这里横冲直撞的,掉下去那是活该!”说这话的女孩跟荣姐儿差不多大,却纤细苗条得多,一张瓜子型的小脸儿巴掌大小,五官精致,只是睛神在说这话时,有些躲闪。
杜鹃在心里大呼倒霉,怎么就遇上这个人了!
其实根本不用说什么,她的心里已经很清楚,九小姐落水这件事完全与岚姐儿脱不了干系!
余家二房正室孙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余绍堂年少有为,学问极好,已赴京城应试去了;二儿子余绍轩正是余易认识的那位堂哥,虽然任性了点,也不大务正业,但为人却极仗义。
除了这两位,二房有所出的还有一位丁姨娘,她生了两个女儿,分别是余家的四小姐和六小姐。
而这位岚姐儿正是已出阁的四小姐所出,是余家二房的外孙女儿。四小姐虽然是庶出,却极会做人,很得孙夫人的心,嫁给西江陈同知的三子为妻,是正经的官家夫人。
陈同知的三子实为唯一的嫡子,地位可见一斑。
这位岚姐儿是四小姐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陈家的嫡长孙女,向来养得精贵。余家女孩本来就少些,况且又是二房的头一位孙辈,自丁姨娘所出的两位小姐都出阁之后,这位外孙回到余家,那享受的简直就是众星拱月般的对待。
这样优越的身世背景难免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子,不管是在陈家,还是外祖余家,看上什么那都是她的,从来没人敢跟她争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