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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了主意,我的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做出忍不住四下张望的样子道:“秋桃,既然明日我要弹奏我娘亲留下来的曲子,我今日可否去为我娘亲上一炷香?”
秋桃一愣,连忙道:“四小姐,四姨娘的墓与相府相距甚远,这一来一回的可不够时间,下回再去吧。”
她边说,边细心的观察我,仿佛想要看穿我似的。
我随即低下头,情绪有些不高,我手指揪着帕子叹息:“可我才说要弹奏这个曲子,曲谱就掉下火盆里烧掉了一半,我觉得是娘亲生气了,显灵了,责怪我要弹她的曲子也不去给她请示请示,最起码也要给她上柱香才行呢。”
秋桃赶紧开口:“四小姐,只不过是刚才没有拿稳而已,您多虑了。奴婢反倒觉得若是去给四姨娘上香,到时候触动了,心情不好,那更谈不上弹奏的多好了,你说呢?”
我揉了揉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可是我现在想到娘亲最后一张曲谱都没保存好,我还不能去给娘亲请罪,更是于心难安,不然,我还是不弹了吧。”
“这当然不好了。”秋桃一听我突然要甩手不弹了,那大夫人的计划怎么实施,她火急火燎的劝,“四小姐,要不这样吧,奴婢安排马车立即送你去再接你回来?”
我咬着唇看她:“可你不是说远么?来得及回来吗?”
秋桃听了也有些为难,我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跟她做建议:“不然……你帮我把我娘亲的牌位与骨灰取回来,我在这里为她上柱香,这样……”
“呀,使不得使不得啊。”秋桃慌张的摆手,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就连站外头收拾大夫人送与我的那些衣服首饰的李嬷嬷,她也不想避开,“四小姐,别说大夫人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事了,就算同意那老爷那边也不同意啊,还有……”
“你帮我偷偷去再偷偷回来不久好了吗?”我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小脸上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秋桃,若我不能出去祭拜,我今夜笃定是寝食难安了,明日曲子我也弹奏不好,不如就不弹了,这样既不毁了母亲的琴曲,也不让人看相府千金的笑话,只不过……母亲交代你的事情就算没有办好了,母亲若是责罚你,我一定会帮你的。”
秋桃一怔,我的话戳在她的心窝子上了,大夫人交代下来了,这事必须要办好,若是这样的事情自己都办不好,后果那还真是承担不起,是不是要跟大夫人汇报一下?
我一眼就看出秋桃的想法,我又悄然的加了一句:“母亲肯定觉得这是小事,所以才让你来的,其实真的也就是小事,我也不想麻烦了母亲,只是我心里真不舒服,秋桃,你若是不能帮我这个忙,那还是帮我与母亲说,明日我不去赴宴了。”
秋桃脸色都变了,好好的说好了,一切顺利,就等着把我往坑里了,可谁知道我突然不仅说不弹了,现在还连端妃宴都不去了,这要是回报给大夫人,那指不定大夫人要治秋桃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看看倚翠,看看兰芝,他们都是跟着大夫人几年的心腹丫头了,可哪一个出事,大夫人伸出援手的?
跟了大夫人这样的主子,除了做事要小心谨慎,更多的还是得处事圆滑。
秋桃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四小姐,那……那秋桃就出府去为你走一趟,这一来一回的,应该要几个时辰,估计天亮才能回来,你到时候要上香拜祭什么的得快一些,被知道就不好了。”
“谢谢秋桃姐。”
我眉目含笑,甚至把手腕上的唯一的手镯脱了下来塞她手里,秋桃不想收,可我硬塞,她只能收下了。
看着秋桃离开,我的目光忽而变冷,垂在身边的手一点点的握成拳,娘亲在相府没享过福,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她的身份注定是上不了台面的,以至于她去世了也尸骨无存,一把火就烧成了灰烬,放在唐家看管的陵园。
说是一方陵园,其实不过就是府上犯了罪受了责难的奴才最后的归宿,我娘亲虽是相府的四姨娘,但是因着那样的身份,是进不得唐氏祠堂的。
既然大夫人要用我娘亲做文章,我自然要先借她的手把娘亲带回来,好好安葬,即使不能在唐氏祠堂,也要正正经经的有一方青山绿水的墓地。
我把身上那套鹅黄色的衫裙脱下,随手丢进仍旧燃烧着的火盆里,瞬间衫裙就被烧光殆尽。
我收拾了一下,唤了李嬷嬷在外间守夜,便去睡了。
这夜,我梦到舅舅了,还有娘亲,一家人,和美的我梦里都笑出了声。
——
清晨,天边那一轮圆日升起了一点点,天色还未全亮,秋桃已经匆匆的从相府后门进来了,到我菡萏院的时候,她没惊动守夜却睡着了的李嬷嬷,在窗边三长两短的敲了敲。
从我重生以来,我就浅眠,秋桃敲了我与她约定的暗号,我瞬间就惊醒了,走到窗前,秋桃把一个包裹递过来给我,然后给我使了个眼色便匆匆的走了。
我把包裹接过,看了眼仍旧熟睡的李嬷嬷,悄然的退回屋内。
我坐在床上,把包裹拆开,顿时眼眶都红了,浓重的酸楚在鼻翼间四下散开,我盯着娘亲的牌位和骨灰瓷盅,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
“女儿不孝。”
我把牌位和骨灰瓷盅放在桌子上,给娘亲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又拿了柜子里的香点燃拜了拜。
过了一阵,外头李嬷嬷似乎醒了,我快速的把东西都收起来,才收好,李嬷嬷轻轻的敲了敲门:“四小姐,你可起来了?”
“刚刚起来。”
我回到床上揉着眼睛,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李嬷嬷推门进来,给我端了洗漱的温水,我自己动手洗过,李嬷嬷去给我拿衣裙,却发现昨日我试穿的那套鹅黄色的衫裙掉落在火盆里,这会儿烧的几乎都已经成黑炭了,要不是还有一络鹅黄璎珞没有被烧完,根本看不出来。
“哎哟,作孽哦。怎么烧成这个样子了。”
李嬷嬷心疼的要去捡,可一碰就完全的碎了。
我也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披了外套大步走过来:“是昨晚没有关窗户,风吹掉落了吗?这可怎么是好啊!”
李嬷嬷用烧火棍去搅了搅,已经烧的什么也不剩下了,她只能由着我挑了套青绿色的衫裙。
穿戴完,正巧大夫人派来的人也到了我院子门口,我跟着去了。
今日是相府女眷去给端妃贺寿,自然是一同前往,唐惜惜再怎么不愿意见到我,我也得坐她那辆豪华的马车。
踩着小凳子上了马车,我看眼,自觉不对,唐惜惜平日是最注重仪容仪表的了,上回去梧桐巷寻侯夫子都盛装打扮了一回,可没想到今日去给端妃贺寿,到场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会有多少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可她居然只着一身浅紫色的衫裙,素的很。
唐惜惜视线也落到我的身上,她眉心轻轻的拧了拧,脱口而出的问:“秋桃昨日回来与母亲说,姐姐可分外喜欢那套鹅黄色的,怎的今日没有穿上?”
我在一边规规矩矩的坐下,昨日我一摸那套鹅黄色的衫裙便晓得了乾坤,从表面看,做工精致,图样精美,可内里的连线却极为粗糙,这样的衫裙,穿着不动倒也是罢了,若是动的勤奋了些,指不定会整个散架。
穿了那样的衣衫去九公主府上,我这个小小的庶女肯定完蛋。
我微微一些奥,黑眸晶亮:“昨夜未把窗户关好,风太大,我睡的死也不知道,那套衫裙都被吹到火盆里去了,一早上起来,烧成灰了,实在是难过。”
我正说完,大夫人也进了马车,她听了我的说辞,目光显然变得犀利了些,不过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中间闭目养神。
唐惜惜看起来有些生气,可又找不到话来说我,只能瞪我一眼,低头去吃她前方小矮桌子上摆着的一溜吃食。
马车驶出相府,经过路上一水坑,马车颠簸了一下,唐惜惜正喝着鲜牛奶茶,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她拿着茶杯的手一滑,杯子里的鲜牛奶茶直接朝我泼了过来,我倒是真的没想到防备这点,直接给她泼的湿了一大半的衣襟。
“惜惜,你怎么这么不注意?”
大夫人拧了眉,食指轻轻弯曲,在桌面上扣了扣,虽然看起来像是责备,可我却听出来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
也就是说,唐惜惜这个举动绝对是故意的。
我思索着她的用意,低垂着眼睑,用手上的帕子擦拭着上衣湿了的地方。
唐惜惜勾了勾唇,笑盈盈的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袱递了过来:“四姐姐,真是对不起了,我一时间没拿稳,你衣服都湿了,穿不了了,换一套吧,我这里正好有备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