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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寒风带走奥特兰克沙砾上的最后一丝温暖,在死亡沙漠的西方,连绵不绝的喀斯特山脉的山巅上也开始下起了一场小雨。
从紫黑色的夜空中落下的雨滴敲打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雨珠被岩石砸得粉碎,散落到喀斯特的各个角落,岩石、土壤、花瓣、树冠……给生活在这片山脉中的所有都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光泽。
与食人魔相比远远算不上高大的身影安静地伫立在一处半山腰的洞**上,一路从山颠的各个缝隙中缓缓流淌下来的雨水在洞穴凸起的顶部被分割了开来,如同一道被从两边扯开的银色珠帘。
全身都隐藏在夜色中,却偏偏有着一双银辉色眼眸的身影忍不住伸出手,让洞口顶端不停吞吐的流水敲打在自己厚实的掌心。
雨渐渐地大了,从最初的如同少女的指尖滑过一片玫瑰花瓣的低吟,慢慢地,变成了贵妇高高的鞋跟在大理石台阶上留下的清脆。
远处传来了夜枭的尖啸,还有魔猿低一声、高一声的嚎叫,一双双夜晖色的眼睛出现在洞窟里、树冠下,虔诚地聆听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唰唰”声。
世代生活在喀斯特山脉中的黑暗种总说自己是“山与水的子民”,因为喀斯特不仅多山,而且,还有总是下不完的雨。
就像食人魔们在抱怨奥特兰克的酷热的同时始终对那些黄澄澄的沙砾满怀敬意一样,黑暗种也始终坚信,这连绵不绝的雨水是无所不能的卡西莫多的恩赐——喀斯特的山大多是石灰岩的质地,这种冰冷的石头没有足够的植物亲和性,黑暗种无法在上面种植小麦、玉米,其他一切的农作物,甚至连猪猡兽喜欢吃的苜蓿草都种不了。
没有食物就没有了生命的延续,原本的喀斯特山脉应该是比奥特兰克更加荒凉的存在,可偏偏,无所不能的卡西莫多赐下了这片雨。
坚韧的雨水不停地冲刷着这些黑色的石头,将高耸的山峰还有地势平缓的岩层腐蚀出了无数的孔洞。
黑暗种们就居住在这些孔洞里,依靠着嗜水的菌菇还有地下河中的鱼类顽强地活了下来。
数量众多的老茧在掌纹边缘连成了一片,就像是戴上了一层厚厚的皮质手套,手套透着和他肤色几乎相同的白皙,因为常年阴雨以及生活在洞穴、地下的缘故,黑暗种的肤色不但和黑暗一词完全扯不上关系,就算是和四大帝国们那些涂脂抹粉的传承贵族相比,也要洁白一些。
黑暗种将自己的手掌翻了个身,原本堆积在掌心的雨水顺着浅浅的纹路流下,在月丘的末端形成一道小巧的瀑布,湿润的五指自然弯曲。微微抬起的食指指尖如同一把慢慢出鞘的利刃,慢慢地指向了那片几乎就要消失在群山阴影后的魔法光亮。
“啪嗒”“啪嗒”
沉重的皮靴踩过水塘的声音响起,一个干瘪瘦小的身影从洞穴深处的幽暗中钻了出来。
“保罗怎么样了?”
高大黑暗种的目光随着自己手掌掠动的方向移动,成熟而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意味的冷漠表情。
“全身上下有近二分之一的皮肤被灼伤,右腿和双臂的骨头都碎了,我已经给他敷了紫藤花膏来减缓他灼烧的疼痛,可是骨折就没办法了,因为皮肤溃烂根本没有办法上夹板,我只能给他喂了些致幻蘑菇的汁水,现在勉勉强强昏睡了过去……”
月光洒进洞口,照亮了来人的面孔——这是一位年迈的黑暗种,稀疏的白发下是沟壑纵横的额头,拉长的眼袋满是象徵着黑暗种生命走向暮期特有的黑紫色,腮帮两侧的老皮下垂着紧贴在下巴边上。苍白的肤色就像是被放干了血的沙椤兽肉在冰水中泡了好几天的模样。
“告诉我实话,巫医。在这个时候,粉饰的安慰并不能平息我心中的怒火。”身前的黑暗种压抑的声线中满含着不容质疑的味道。
老者的手本来已经从宽大的黑袍中伸了出来,手指纤细而短促,表皮皱褶,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就像是一只已经失去了搏杀能力的老顿的夜枭的爪子。
爪子在离开高大黑暗种肩膀几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单单是因为黑暗种饱含着愤怒的话语,还因为他注意到了高大黑暗种手指的方向——那一团即将消失的光亮。
黑暗种巫医原本满是悲伤的脸庞迅速被一种名为恐惧的表情所占据,他第一时间张大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严厉的训斥刚刚在喉咙口开始酝酿,望着身前如喀斯特石灰岩般静谧森冷的背影,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干瘪的爪子缩了回去,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们是黑暗种,迪塞尔,只属于黑暗的种族,黑暗种就该生活在阴冷的黑暗里,离开了喀斯特的保护,置身在光明中,我们就是离开了耶赛尔格兰河?的游鱼。”
“不论是保罗、还是我,这样的结果都不会改变的,因为阳光太过耀眼,太过灼热,一不小心我们就像晨雾一样,在太阳升起的刹那——消散殆尽。
可你不一样,迪塞尔,你是这几百年来我们中最出色的那一个,卡西莫多冕下的目光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注视着你,他赐福给你,让你长的如此强壮,让你的头脑如此聪明,你生来就是我们黑暗种的王者。”
“所以,我恳求您,我以黑暗种的巫医罗伯的身份恳求您,请您平息自己的怒火,请忘却这一次的冲突,关于黑暗种,我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责任需要您去承担。”
换上了敬语的老者极尽哀求,他是黑暗种的巫医,他不单聆听着无所不能的卡西莫多和黑暗种先祖的教诲,还负责着族人的生老病死,他的身份是如此的特殊,他的地位是如此的崇高,可是这一刻,正慢慢流下泪水,正试图通过鞠躬让自己的诚意表达得更加清晰的他是如此的谦卑。
“可逃避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就算是躲在喀斯特的阴影下,我们不一样会遇到危险么?”
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老人的胳膊,名为迪塞尔的黑暗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因为那团漂移的光亮终于彻底地消失在了群山的阴影中,再也没有一丝泄露,他转过头安静地注视着苍老的黑暗种,月辉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层妖异的银光。
“我们是黑暗种!是十三氏族中的一员!是无所不能的卡西莫多冕下的子民!傲慢种没有权利随随便便地就闯进我们的家里!随心所欲地伤害我们!”
迪塞尔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吼,他睁大的瞳孔倒映着老人沧桑的脸庞,就在这张脸的左侧,一道近二十公分长的伤疤一路从脸颊延伸到了脖根!
“既然我是黑暗种的王,那么我最基本的义务就是保护我的族人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我最最敬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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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生命的源头,因为当我们从懵懂中醒来,开始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时候,我们已经被贴上“某个种族的接班人”、“某某人的子嗣”,诸如此类的标签,长达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了。
这种状态,奎恩称为命运,范*迪塞尔称为责任,而布拉德*皮特,则称之为恩赐。
“啪!”
长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狠狠地抽打在了双膝跪地的红色恶魔的背上,从右肩一路斜向下至左侧腰际,样式精美的轻质皮甲应声被抽出了一道五英寸宽的裂缝,漫天飞扬的黑色皮革碎片中混杂着一团醒目的新鲜血雾。
恶魔略显苍老的脸上满是强忍的痛苦,却偏偏还要抬起头向着身前的车撵,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
“在全知全能的艾丝梅拉达的见证下,朗*普尔曼,傲慢种的尊严与荣耀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亵渎。”车撵里传来一阵悦耳的男中音,“即便你只是一头低贱的双刺角魔,你也是属于傲慢种的双刺角魔,如果连一头渺小的黑暗种都能在傲慢种的车架前喝骂后安然离去,我想你作为一头猎犬,也就显得十分多余了。”
“在全知全能的艾丝梅拉达的见证下,不会再有下次了,我的主人,我保证。”明白自己逃过一劫的角魔顾不得背上血肉撕裂的痛苦,激动地趴伏在地上,不停地磕着脑袋。
“哼,我也希望‘金羊毛’的倒刺能让你多长点记性。”
“走吧,为这种小事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简直是在浪费我的生命。”随着傲慢种的一声令下,多达五十余人的车队再次启程,拉车的银翼角马发出一声欢呼,响彻了这一片的喀斯特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