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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阿城外,尸横遍地。
吴郡士族府兵们象一群没头苍蝇般东一伙,西一堆的乱蹿,只有孙恩率领数百名天师修士布下“笔削春秋”阵法,如同大海中的一块磬石,任北府军潮水般数度冲击,依旧岿然不动。
“哒、哒、”一队十余名北府兵重甲铁骑,从远处急掠冲来,向笔削春秋阵法狠狠冲来,尚有数丈远时,一排长枪呼地掷来。
“斩将!”孙恩身剑合一,一道黄芒斩断长枪,迎着重甲骑兵硬冲狂斩而去,十余名北府军枪折甲破,坠马殒命。
轩辕剑上桀骜不驯的杀意,逼的远处重甲铁骑威势顿时一滞。
“传令合围。”刘牢之远远战刀一挥:“先全力灭了这群悍匪!”
一阵呜呜的军号声中,大部分北府军重新集结阵型,一队队步军结成方队,手执长弓待命,一队队重甲骑兵布好战阵,“哈!”的一声大吼,向刘牢之禀报战阵集结完毕。
北府军将领何无忌站在阵前,鹰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天师众修摆下的阵法,寻找冲击的机会。
“众位道友,撤!”孙恩站在笔削春秋阵中,抬头见北府军已重新凝集队型,立知非敌。
数百名天师修士等了半天这个撤字,人人立刻摸出保命丹丸猛的捏碎,笔削春秋阵法内外顿时黑气大涨,黑气中传出一阵阵异兽的长吼声,一群由术法所幻的妖兽扑了出来,仰天嗥叫。
“注意,妖人以妖术逞凶,放箭!”何无忌大声下令。
“呜、呜、”一排长弓箭雨急射而出,幻化的妖兽哀嚎一声,化为虚烟,弥散无影,黑烟飘散后,笔削春秋中的天师众修身影皆无。
“王府的妖人那去了?”何无忌不甘心,战刀向前方划了一个圈子:“去找找。”
数队轻骑兵狂飙而出,在战刀划的圈子中来回寻找,漫山遍野只见一群群士族降兵蹲在地上,还有溃败后留下的马匹、牛、驴、一名天师修士也不见人影。
若论两军正面对撼,北府军铁甲强弩聚众力歼一点,雷霆万钧般一击,天师修士只有望风远遁的份儿,但要讲如何以法术逃遁,天师众修远胜北府军。
“将军,一个拿刀的逆匪也没找到。”轻骑兵队长匆匆回报。
“人都跑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打扫战场,收拾财物。”何无忌下令,北府军开始在曲阿城外旷野中收拾财物,并将吴郡降兵们一一点数看守。
王廞出战前,曾从吴郡征集大量粮食和甲资,负责运粮和甲资的是从吴郡各县雇佣的农人佃户,大部分农人佃户和王廞没关系,又心疼自已牛驴牲畜,没有随王廞逃跑,何无忌将粮草甲资一一统计出数字,上报刘牢之。
“王廞油水不少,哈、哈、真肥。”刘牢之大笑说:“用这批佃户将批粮食送到京口大营,向王恭大将军报个功,驾车的农人佃户若半路逃路,一刀砍了。”
“诺。”巢车被毁,传令兵只能骑上战马,一溜烟般四出传令:“大帅有令,粮食送到京口,赶车的敢跑,一刀砍!”
“江南貉子比胡人燕狗好杀多了,咱们发财了。”刘牢之笑眯眯的看看身边将领,说:“一起下去巡查一番。”
高恩华正在替一个北府军士兵包扎伤口,刘牢之带着将领们策马缓缓驰了过来,看看司马雪和绿萝,一脸恍然大悟的笑意:“高道长发财了,抢了个江南小娘们当小妾。”
高恩华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司马雪一边嗔道:“紫脸臭老头尽说疯话,没大没小不害臊。”
“臭老头不和小丫头斗嘴。”刘牢之倒不生气,大笑道:“高道长若不收小妾,抢个女人干啥?不如送给我部下当个人情吧。”
高恩华更没法回答了,感觉说收也不好,说不收也不好。
“刘敬宣见过高道长。”刘敬宣连忙抢过来接着话头,施礼道:“在下父亲向来疯言疯语,高道长休怪,怎么不见那位威猛的阳大牛兄弟了?”
“贫道见过刘公子。”高恩华连忙向刘敬宣回了礼,却见刘牢之早带着手下将领走远,道:“阳道友年前说去逛三吴旧地,至今未回。”
“刘公子。”‘司马雪一边插话询问:“北府军抓了那么多王府女兵干什么?不会杀了她们吧。”
刘敬宣面上尴尬,只得含糊道:“倒不会杀她们,这个算是军中陋习吧。”
高恩华曾听人说过,燕军曾将汉人女子称做“两脚羊”,但北府军乃晋室精锐,又在建威将军王恭管辖,料想断不会行此骇人听闻的兽类之事,只是这一批王府女兵留在北府军营中为奴为婢,在所难免。
“刘公子,能否请刘大帅手下留情,莫杀降兵。”
“在下也正想这样做,眼下就去。”刘敬宣拱手行礼,跳上马匆匆向刘牢之追去,时间不长便听到北府军中号声凄厉响起,除了轻骑兵,步军和重甲军缓缓集结队型。
“刘敬宣这人倒颇具正义感。”高恩华望着远处的刘敬宣评价道。
司马雪道:“恩,上次在彭城还阻击百姓信奉天师道呢。”
整个战场慢慢沉寂下来,地上的尸体和鲜血,向人提醒着方才战斗的激烈,这场外甥打舅舅的战争,以吴郡士族府兵联盟大溃败而结束,事后扯动晋室境内数方力量的关注。
建康城、西府内。
司马元显全身绵袍玉带,头顶金冠,面上搽了薄薄的香粉,半躺在胡床上,听堂中两名歌妓正轻弹古筝,一连串的筝声,在殿中铿锵飞跃。
“王廞三万余名府兵和刘牢之一万名北府军在曲阿城外对决,北府军伤亡千余人,王廞全军一败涂地,据传逃往嘉兴海边码头,被一队神秘大船接走,至今下落不明。”
西府参军高素道:“北府军如此强悍,不能为将军所用,对朝廷威胁太大。”
司马元显站起来,身后两名待女迅速将披风取来,披在司马元显肩上。
“北府军乃晋室以全国之力供养的精兵铁骑,如今被王恭老贼用来威胁朝廷,实在可恶,此次王恭失了清君侧的理由,不得不退兵,难保日后重又兵进建康,下一次如何应对?”
“本朝士族林立各自拥兵,实力强弱不同而已,他们表面臣服朝廷,但绝不会替朝廷出力,将军如想解决根本问题,需从根本入手。”
“愿闻先生高见。”
“下官有一计,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司马元显挥挥手,堂中的歌妓与待女知趣的退走,迅速问道:“如今室中只有你我二人,先生有何妙计,快请说来。”
“北府军乃虎狼之师,自谢安太傅创建后,集晋室数十年的倾力供养,又在胡境北地常年与胡人燕骑恶斗磨砺,才有今日之威。”高素分析道:“将军若想在短时间内组建新军与之抗衡,绝无可能,但北府军有一个缺点,也许能为我所用。”
“快说,说重点。”司马元显挑了挑眉毛,催促道:
“谢太傅在世时,曾对刘牢之有过一则评话,大意为,刘牢之此人,不可单独放任为帅。”高素问道:“将军可曾听闻否?”
“听说刘牢之早年为将时,曾纵兵抢掠过乡民,受到谢太傅严责,当时念其作战勇猛立下大功,才免其死罪。”
“正是如此,当时刘牢之不过一员战将,便如此财迷心窍,据闻刘牢之在对胡人燕军作战中,逢战必抢。”高素击掌道:“曲阿县外一战,更是令部下抢掳财物,更有甚者,纵部下抢王府女兵做妾......”
“停停,本将军稍稍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司马元显打断高素的话,询问:“先生的意思是从刘牢之的贪念入手,用财帛收买他。”
“正是如此,王恭老贼素以士族名士自视,性情清高,刘牢之乃行伍兵痞的性情,两人不论性情、喜好、气节必然合不到一起去。”高素道:“将军只要舍得金钱与美女,必能打动刘牢之的贪心。”
“此事就交与先生办理,舍不得东西,套不住刘牢之,用多少钱帛,先生自行在府库提调。”司马元显道:“只要天下是我司马氏的,钱财不过来来去去而已。”
“下官领命。”高素起身,略一迟疑,询问说:“若动用朝廷的府库财帛,是否需要向司马太傅禀报?”
“不必,老家伙终日醉生梦死,只关心美酒、美人、五石散、不会来关心朝国之事的。”司马元显摇摇头,答道:“何况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招式,他也不一定能同意。”
“既然如此,下官告退。”高素施礼退出,心中不以为然,晋室以孝治国,何况司马道子身为当朝太傅,如今子越父权,于法于礼,终究不符,只是这必竟是司马皇族间的事,由不得外人多嘴。
荆州刺史殷仲堪得知曲阿大战中,北府军大获全胜,连忙催促杨佺期率军快出荆州,摆出一付对王恭守信的姿态,不久后得到以安帝名义传来的诏书,劝其退兵。
殷仲堪接到诏书后,也装模作样的回了一封书信,便命杨佺期回军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