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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东西还是被上头收走了,上层高度重视本次事件,并对相关的信息进行了强力的封锁才把事情压了下来。
对于其他人来说,风波算是平息了,对于我来说,噩梦才刚刚开始。
事情发生之后,林教授的儿子林凡语把我约到了一家叫做“流泪初恋”的日本料理店里吃寿司。
我觉得很奇怪,这家寿司店为什么要起这么奇怪的一个名字。林凡语告诉我第一次来他也觉得很好奇,以前他问过料理店的老板,老板告诉他吃寿司就像初恋,本想轻轻地蘸一下,却被呛得泪流满面。我猜想这老板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林凡语是我的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一起读书一起考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去了研究所,他就留校任教,成为了众多科大辅导员中的一员。
虽然是科大的教职工,林凡语的皮囊也实在说不上是为人师表,两边遮住耳朵的长发染成了突兀的乌蓝色,额前的长刘海还挑染了几缕灰白,无袖牛仔套着白t恤。一眼看上去,简直就是二流子。
我们坐在回转席上,林凡语给我递过来一根红双喜“来一根?”
我瞥了他一眼,“够孝顺的你,自己老爸刚过身,你就抽这么喜庆的烟?”
他甩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把半杯水倒进了烟灰缸,“阴人安心去,阳人当自强嘛。那老头躺里面,给他上香不也是让他抽烟么?”
我懒得和他贫嘴,问他:“这种时候,不应该只是找我出来鬼扯吧?二十几年兄弟,有事就直说吧。”
他信手拿了两碟虎皮虾递给我,然后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说:“老头出事之前,听说所里为了一个文物闹得很凶,这事你不会没听说吧?”
我想了一秒钟,道:“听说了,但具体情况不知道,也不敢知道。窥视领导隐私的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这顿饭我自己掏钱。”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头烧的吱吱的响,整整烧出了一寸烟灰,然后若有所思的吐着不成形的烟圈。他突然抬起头看我,“小时候总听那老头子哔哔着要对别人好,狗日的他自己却亏待了别人!”
我莫名其妙,“他亏待了谁?”
林凡语叹着气说,“哎呀!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是亏待过你!”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子在说反话骂我呢。
心想他不会是想让我替他老爹伸冤吧?如果真是有人在背后做掉了林教授,那我插一脚下去不就等于是送死么,利益纠葛背后的政治斗争太过复杂,那些可怕的力量,绝对不是我这种底层民众可以抗衡的。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你想查清真相,我劝你尽早放弃,潇洒地过自己的生活吧,像以前那样不也挺好的么?”
说起林凡语的以前,那真叫是混乱不堪。在我见过的人之中,他算是个奇男子。
读书的时候从来不听课,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可气的是他还能睡出个好成绩,差1分就可以考取复旦大学的历史系。但后来也不知道是烧坏了哪根筋,竟然选择了身居二本的科大。
大学期间他仍旧是以睡为主,以玩为辅的优良学风,迟到早退翘课无所不能,成绩也还能长期保持不挂科,偶尔还能拿到三等奖学金。大学四年他都生活在各种传说之中,在成绩优异之中浑浑噩噩。
临毕业的时候他去了一趟阳朔旅游,在旅途的大巴车上认识了一女子,两人迅速坠入爱河。这个女子是个辍学的女大学生,家境一般长相平凡,而且还沦落过风尘。但这些在林凡语的眼中都无所谓。
至于女子的什么地方吸引的他,一直都没有人知道。为这件事两父子一度闹得不可开交,两人也重重复复地断绝了好几次父子关系。
最后他和风尘女也没有太长久的故事,据说是风尘女让一个人傻钱多的公子哥娶了回家当老婆,而林凡语倒也看得很开,没几天又回到了浪荡的生活状态。
毕业当了科大的老师之后,林凡语的风格也没有太大的转变,还经常和女学生传出暧昧绯闻,传说不断,科大论坛上的网红,而他也自认为不是什么好鸟。
林凡语沉默不语,用手拨弄着长刘海,若有所思地拿寿司,隔一碟拿一碟,直到面前排得满满当当。
良久,他回过神来,掐灭了烟头,“我知道,真相会被人埋得很深,但我总要做些事情,太为难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去做,但是希望你别让我白白和你称兄道弟这么多年。”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不回答,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好友,他们一家人对我都不错,林教授这些年在所里也教了我不少东西,是我上级也是我老师,连我现在的饭碗还多亏林教授帮我走动过人际关系。这个时候要拒绝林凡语,我多少感到些愧疚。
我拿下来了一碟三文鱼寿司,低着头吃着,“这样吧,我们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尽量少接触,我会把之前发生过的事都写下来,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交给你。”
他揭开装着芥末的瓶子,用一支牙签剔了一点抹在舌头上,龇牙咧嘴道:“怎么不现在说?”
我把眼睛瞥向旁边,示意他注意看周围吃饭的人,“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响动不要太大,这个时候比较敏感。”
这件事情的背后有太多黑暗的内幕,而我们恰好是处于漩涡中心的相关人物,我想这时候身边应该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理解了我的意思,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招呼起面前的一大堆鱼虾蟹蚌。
林凡语往酱油里加了很多芥末,把自己呛得不轻。没过多久他就吃完了,也没跟我说什么,就径直离开了。看见他把大大的不开心写在脸上,我也不好意思让他买单。
后面回想,这一顿就吃了我五百多,实在是心疼得不行。他找我办事却变了我请客买单,我心里直骂他表情帝心机男。
林教授的葬礼在上层的严密监控之下进行着,被邀请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在所里我是唯一被邀请的人。
葬礼在林教授乡下的老祖屋里举行,几间老式土砖房连在一起。葬礼在中间的一个厅堂举行,场地很狭小拥挤。房子的位置比较孤落,建在了一个小山包上,周边都是水田,一层一层的梯田。一条土路从山脚爬上来,穿过祖屋向后山的树林里蜿蜒。
大厅很狭小,中间放着林教授的棺材,棺盖是黑绿色的很宽大,几乎把大厅占了一半,盖子上已经打了棺材钉。
棺材身绑了三圈红绸缎,上面都系了大红花,整个厅堂弥漫着一股硫磺烟的呛鼻味。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风俗,看上去总觉得怪怪的。
棺材前面是林教授的黑白素描画像,上面挂着横幅,两边是花圈和纸人,前面竖着几面招魂幡,案上摆放着一碗鸡血,一碗朱砂,一柄桃木剑,两个大师在案前念经,三个伶人在演着默剧。
这不是追悼会么,怎么看着有点像驱鬼抓妖的架势?
整个过程都充满了一种严重的压抑感和诡异的气息,家属席位上坐着一排人,我只认识林凡语一人,他低脸垂眉,一语不发。
我走近林凡语,向他轻轻地鞠了一躬“兄弟,节哀顺变!”
他站起身,一只手扶着额上的长刘海,然后一本正经地向我谢礼。我感觉到自己和林凡语靠近马上就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几双眼睛从旁边瞟过来,冷冷地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假装没察觉,伸出手和林凡语握手。在他那件宽大的素袍遮挡之下,我把夹带的一张纸条贴在了他的掌心。
我坐到了宾客区里,看着林凡语坐在原来的位置没有马上打开纸条,心想这小子也不傻,当时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任何不自然的小动作都可能引起注意。
过了好一阵子,旁边的监视者似乎都放松了警惕,我撇了林凡语一眼,那小子依然无动于衷。我心中大骂,你他娘的不会是装得太入戏,把纸条的事给忘了吧?
这个时候我想不到用什么方式去提醒他,只能呆呆地坐在宾客区里。
棺材前面摆着一个纸糊的桥,上面画着各种妖魔鬼怪。一个法师嘴里念念有词地围着纸桥转圈圈,另一个法师挑着一对箩筐,一边装的是经书,一边装的是林教授的灵位。三个伶人一身素衣,脸上化的妆都是黑白的,跟在后面一边烧纸钱,一边演着默剧。
大概的意思林教授的灵魂,在奈何桥上经过,看到了生前作恶的人溺死在奈何桥下。法师在前面帮他的灵魂开道,赶走恶犬,劝开鬼怪,最后得以顺利走入轮回。
棺材旁边放着一台录音机,播放着一些超度亡灵的音乐,声音很小感觉很幽深。在旁边坐了一阵子,我就被催眠了,眼皮就开始有些沉重。我强撑着睁开眼睛,在追悼灵堂上瞌睡显然是有失家教的,但是有没有睡着就很难说了,迷迷糊糊的。
恍恍惚惚地过了一阵,我就被一些嘈杂声吵醒了,我环顾四周,林凡语已经不见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所向,大家都紧张地盯着大堂中间的棺材,突然棺材咕咚地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