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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草依依,黄沙遍地,冷风过处,枯叶纷飞。群山入云,薄雾相依,残阳半挂,皎月同辉。
一农夫打扮的汉子,气喘吁吁的坐在半山腰休息,头半仰起来朝山顶张望。
汉子身着灰色短衣,袖口用布条扎进,长裤上几处补丁特别显眼,脚踝处也用布条扎进。布鞋底薄如纸,右脚鞋尖可以看到顶出来的一点脚趾。越往高处走风越大,吹得布衣料呼啦呼啦的响,汉子摸了把额头上的汗,忍不住激灵一下。不能坐下来休息,他心想,山风扫人,会生怪病。
赶紧起身继续向山上爬,脑海里还在不断闪现刚刚看到的一幕,不知从哪出现的一道金色华光,在山顶上一晃而过,幽幽坠落在这座山的山顶。不知那金光是什么,若是金定子就好了。
汉子是一个柴夫,居住在山脚下,靠砍柴为生。集市离山脚还有段距离,每日都要天不亮就出门才能赶上热闹的早市,能换些干粮衣物什么的。所以,汉子每天下午上山砍柴,第二天一早去集市变卖。如此寒暑不误的生活,过到如今也有二十三年,而汉子今年已经年近四十。四十的男人,靠砍柴勉强度日,娶不到媳妇、吃不到山珍海味。在看到那道金色华光以前,媳妇、山珍海味,汉子从来没想过,可是现在,边爬山他的脑海里就边浮现出老婆孩子、热汤美食的美好画面。
心中有所牵挂就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当汉子爬上山顶时,已经是月上中天。夜风呜咽,穿过山林时,发出如鬼哭般的声音。汉子平时胆子就很大,这时胆子更大。在空无一人的高山之巅,飞禽走兽都罕有的野林中。汉子边小跑边仔细寻找,那道金光如果是金子,那么在黑夜一定更亮更好找。汉子带着这样淳朴的想法,找遍了几乎半座山。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山顶的一个如同陷阱一般的深坑里,汉子找到了那金光闪闪的宝贝。但让汉子万分失望的是,金光并不是金子而是一块黄玉。
黄玉被手艺最好的工匠雕刻过,圆润的手感,精巧的雕工,汉子一拾起黄玉便立刻爱不释手。黄玉被雕刻成一只猛兽模样,龙头虎身鳞鬣,呈阳黄之色,通体晶莹透亮,只在颈间有一处白絮。龙首仰天,张口如吼,足下踏火,鳞间生烟。
第二天,汉子一如往常上山砍柴,远远看见一个白须老者,道人装扮,正低头寻找着什么。汉子虽然生活穷苦爱贪小便宜,但是个热心的人,立刻上前询问道人丢了什么。
道人笑眯眯的上前拱手作揖,说道:“无量观,贫道昨日丢了一块玉石,居士常出入此山吗?可曾见过一块黄色玉石?”
汉子大惊,身体不受控制的一抖,后退半步,眼睛看向别处低声道:“没……没见过。”贪心起,便需要谎言去遮盖自己的行为。
道人眯了眯眼睛,紧盯着汉子问道:“居士确实没见过?”
汉子急了,大吼道:“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吼完转身就朝山下走去,形似落荒而逃。
道人朗声道:“相遇便是有缘,贫道有几句话跟居士说,居士请留步。”
汉子迟疑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道士始终站在那里一动未动,笑容温和的道:“居士有所不知,那黄玉乃是仙物,既然陨落人间那便是它有这一劫。如今与居士相遇,便说明它与居士有缘。请居士好生保管,切勿轻易动变卖之心。”
汉子脸有点发热,他心想这道人肯定已经知道是我捡了宝玉,可是我都已经说没见过了,现在再拿出来更加不合适。被人看穿谎言却又不被拆穿的感觉并不好受,汉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谎,着实让他浑身难受得紧。
那道士也不等汉子回答,转身便走,走出老远才又朗声说道:“现赐你姓氏为伏,那玉兽为犼,需以灵供养,此玉自会佑你子孙绵延。”声如闷雷,滚滚而来。汉子被那道士洪亮的声音震的一阵阵头晕,等到他惊醒的时候,还哪里寻那道士的身影?
“伏?我的姓?我有姓了。”汉子担心惊讶之余,喜悦之心更胜。那道人说了,他会子孙绵延,那就是说他能娶上媳妇,能吃上口热菜热汤。喜悦立刻取代担心和恐惧,让汉子高兴得飘飘然起来。
此后半年,这日汉子正在捡松针的时候,隐约听到某处传来求救声。汉子是个热心肠,赶紧仔细寻找。汉子循声而去,寻到一处断崖时,看见一青年,一手扒着崖边一手抓住斜生的树干,整个身体都悬空,看上去相当危险。这青年衣着华丽,月白色的缎子长衫,被乱石挂出好几道口子,长发散落凌乱,白嫩的手臂也布满细碎的伤口,手指指尖发白,眼看就要不支。汉子每天出入山林,身强体壮。见这惊险的一幕,毫不迟疑,立刻冲上去抓住青年的手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拽上来。
青年一落地,立刻瘫在地上不停喘息,嘴上嘟囔着:“天不亡我,谢天谢地。”
汉子把水壶从腰上摘下来递上去,青年赶紧抢过去大喝几口,随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青年上前作揖,各种感谢溢美之词都毫不吝啬的用在汉子身上。不过多数,汉子是听不懂的。感谢过后,青年询问汉子出身。汉子想了想回答:“我姓伏,住在山脚下,靠砍柴为生。”
“哦?”青年甚是惊讶,再次作揖,躬身行礼道:“原来是伏姓后人,今日晚生真是有幸,得见伏羲爷爷后代。”
汉子连连摆手,他可不是伏羲爷爷的后代。青年嘴快得很,不怎么听人讲话,只一味说自己想说的。汉子知道这青年叫苏祠,钱塘人士,一年前离家,跟心爱的女子一起外出寻仙,半月前两人失散,今日又在山中遇险。
苏祠说到这里竟然难过起来:“修仙之路果然磨难重重,也不知颜儿如今身在何处。”
苏祠十分健谈,在汉子的草屋中包扎伤口期间,已经把自己祖宗三代的事情都跟汉子交代完,并且认下了汉子做异姓兄长,如果不是汉子生活贫苦,没有酒菜,两人早已经洒酒歃血了。
“伏兄是否愿意到小弟家小住?钱塘景致极美,女子更美。”
浑浑噩噩中,汉子被苏祠热情的带走了。从此,他再没有踏足过这间草屋,也再没有回过这座山。
苏家在钱塘是大户人家,家中门客无数。苏祠是家中幺子,苏父见小儿子平安归来,乐得什么都顾不上,听说汉子救了自己的儿子,立刻热情款待他。
从此,汉子成了苏家的座上客。苏家大家业,圈养门客无数。只是,门客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其中不乏未命而唯唯,未使而诺诺之辈。苏祠称汉子为伏羲后人,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苏父立刻满怀感恩的奉他为圣人。汉子在懵懂间,过上了食有鱼、出有车的富贵生活,俨然是众多门客的最上等。
转年,苏父为汉子说了一门亲事。当汉子掀开新娘的红盖头时,脑海中突然想起那道人的话,他说自己一定会子孙延绵。那道人,到底是什么人?汉子第一次产生这样的疑问,不过这疑问也很快被新婚之喜冲淡,遗忘。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汉子已两鬓斑白,他膝下已子孙满堂,但心中偶有芥蒂。他生活得越幸福,心中就越记挂那道人的话,每日对玉石三拜九叩。
苏父在一年多前过世,家业由三子继承。苏祠在汉子得第一子那年离家寻仙寻他的颜儿,至今了无音信。苏父离世后,汉子在苏家的境遇一落千丈。不久,他便离开了苏家,自立门户。
这日,汉子喜得五子,可是高兴没几天,他突然身患奇疾,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终日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他再次想起道人的后半段话,玉石以灵供养。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琢磨,以灵供养是以什么灵供养?如今身体不适,他忍不住猜疑是玉石造成的。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汉子决定将玉石传给后人。玉石离身几天后,汉子的病情果然好转。
时光流转,年深岁久。
公元1996年初春,这夜,哀牢山山道上,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狼狈逃窜,他满身是伤,怀里小心翼翼的护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
他身后大概百米远,十几个黑衣人穷追不舍。男子边跑边回头查看,月光下脸色更是苍白的厉害。
夜晚的荒山如同脱离人间的魔域,野兽莹绿色的眼睛神出鬼没,不知什么东西游离在草间,发出丝丝拉拉的声响。男子跑得满头大汗,如同察觉不到危险一样,一直朝山上狂奔,完全没有注意一双绿色的眼睛正在前方注视着他。
婴儿的啼哭声在山中如同引路一般,很多不知名的东西聚集过来。男子对此仍然一无察觉,他的注意力只有身后穷追而来的黑衣人。
突然,呜嗷一声,伴随着野兽的嚎叫,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扑向男子和婴儿。男人吓得机灵一下,不过他反应极快,转身向右侧躲开。婴儿被他护得很好,但他的背上赫然出现三道血淋淋的口子。
男子似是有些疼,皱了皱眉。毫不畏惧的盯着野兽喝道:“妖物,识相的最好退避。”
野兽硕大的头颅离男子不到五米,它张开嘴又是一声嚎叫,腥臭的口气喷出来。男子左手护住婴儿,右手捂住鼻子,冲着婴儿柔声道:“孩子,要记住好好刷牙,不然就像这妖物一样了,到时候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野兽似乎被男子激怒,抬抓朝男子拍过来。男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支干细的树枝,朝野兽一指,枝头突然钻出一朵雪白的花骨朵,噗的一声,花儿瞬间绽放。野兽拍向男子的爪子像被按暂停一样,突然停住,爪子尖离男子的脸不到一厘米。
男子发现黑衣人已经追上来,坏笑着挥舞树枝向那群人一指:“拦住他们。”
说完,他扭头就跑。那野兽也很奇怪,上一秒还要吃他这一秒竟然完全听从他的指使,转身朝黑衣人追去。男子边往山上跑边坏笑,不过他没高兴多久,就听见身后野兽的哀嚎。
“没用的东西,白长那么大的身躯。今天没时间,改日一定把你领回去好好教教。”
话一说完,男子突然发现他周围全都是绿色发光的眼睛,他已经被包围了。
男子忍不住后退半步:“这数量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山?”
这边僵持着,那边黑衣人已经追上来,他们也发现了周围数量庞大的野兽群,谨慎的缓缓后退,退出野兽的包围圈。
“妖物们,你们那个同伴就是被这几个人杀了的,快去找他们报仇。”男子大手一挥,指向黑衣人。
黑衣人一个个都苦着脸,不过并不相信男人能指使动这么一大群妖物。
包围圈越来越小,原本哭闹不停的婴儿此时突然咯咯笑起来,肉呼呼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似乎非常开心。男人怜爱的握住婴儿的小手,轻轻在他脸蛋儿上亲了一下。
“如果死在这里可太冤了,我可是想让你好好活着才带你逃跑的。”男人柔声对婴儿道。
此时他二人已经被一双双绿眼睛团团围住,周围不停传来野兽的嚎叫声,还伴随着浓重的口气。
男子把婴儿轻轻放在地上:“不管怎么样,以后要记住刷牙。”
说完,男子从腰间掏出一长一短两把刀,面对着野兽大叫一声冲了上去。就在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去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绿眼睛们突然乖顺了起来,像邻居家的金毛一样,乖乖的吐出舌头,发出呜呜的撒娇声。男人大吃一惊,难道陨石要撞地球了?
男子身后,婴儿的笑声更加欢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翻了身,正试图爬出包住他的小棉被。
“我滴祖宗啊,你啥时候学会翻身的?会不会太励志了点?”男子一惊未平一惊又起。
绿眼睛们乖顺的朝婴儿一步步挪,最后竟然一个个蹲坐在婴儿跟前,呜呜的叫,婴儿咿咿呀呀的喊。
“你们不会是在聊天吧?”男子自己说完自己都想笑。
黑衣人们同样惊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一其朝男子扑了过去。男子似乎一直防备着他们,就在他们冲上来的时候,立刻转身迎上。
“打你们比打野兽轻松。”
两方人还没正面接上招,突然感觉到不远处呼呼的风声和压迫感,一同退开。就看见刚刚还乖顺的绿眼睛们,此刻成了真正的野兽,带着杀意朝他们扑过来。众人顾不上内斗,赶紧御敌。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野兽们竟然绕过男子,直朝黑衣人冲去。男子孤零零的站着,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远处,婴儿的笑声再次传来,男子看过去,就看见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正笑呵呵的朝这边看。男子眉头一颤,贼笑嘻嘻的嘴角第一次紧绷起来。他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抱起婴儿,婴儿窝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困了。
他的身旁,野兽的惨叫声和人的惨叫声交替传来,男子却没有心思管他们。他再次掏出干树枝,枝头的白花依然盛开。男子轻柔的抚摸了一下白花,歉意的道:“看来,要对不起你了。”
说着,男子轻轻摘下白花,将花心朝下扣放在婴儿的额头,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婴儿额头围着白花画了一个圈。突然,白花动了起来,似乎是在一点点的渗入婴儿的额头里。
“阿弥陀佛!”一声响亮的佛号,使得躁动不已的山林,瞬间安静下来。
“各位施主切莫杀生,众妖物还不快快退散?”
哗啦一声,绿眼睛们如潮水般散去。男子眼看着白花一点点融进婴儿的额头,血迹也随之消失。似乎是完成了人生最后一件大事一般,深吸一口气,瘫坐在地。
一位白须老和尚笑眯眯的走上前:“各位施主深夜入我天夜寺山林杀生,为哪般呐?”
黑衣人各个带伤,互相搀扶着,朝老和尚施了个礼,转身下山而去。
“打扰大师清修,不过这孩子……。”
老和尚笑呵呵的看看男子怀里的孩子:“施主无需介怀,这孩子留下便是,贫僧愿收他为徒。”
男子闻言,立刻跪在地上,长长的扣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