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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言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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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涒先不忙着像那几位上来就挥锤开练了,他掏出一粒食丹垫垫肚子,然后颠颠手中的锤子试试份量,手感略轻,又就着石台在铁料上各个位置都敲打了一番,看来几条金面鱼没白吃,一番施为下来,毫无费力之感。

    只是这测试与自己事先得到的消息大不相同,他通过一块金灵石加若干玉钱换来的内容是,招一批器工弟子,既然是一批,肯定不止一个;又说例年测试逃不出那两样,一是分辨矿石原料,二是考察几种炼器常用的法阵。为此,张涒还颇作了一番准备,结果,竟然是打铁锭,他感觉自己被坑了。默默观察其他五人,一个个手法生疏,不像是熟练打过铁的,看来不是为了某个弟子入选而故意改了测试内容,那就是说自己付出的代价不值得人家费力打探,敷衍自己一番罢了。

    既然已经如此,自己也要争一争,张涒思考片刻,也即动手。

    一个时辰后,炼器殿某间内室,中年男子招招手让张涒进来:“我是炼器殿执事吕不延,你是外峰张氏的张守缺?外道修的是五行金道?练的不错,修出了金灵气,以之锻打,难怪铁锭的成色这么好。你是世家子弟,怎么愿做个器工弟子?”

    张涒施了一礼:“弟子一直对炼器之道颇有兴趣,奈何只是庶出,入得宗门,能得到在炼器殿的这个机会,哪怕是打铁我也愿意做。”

    “恩。”吕不延点点头,“你且在我这里做着器工的差事,炼器的一些东西我也不吝传于你,不过嘛。”吕不延做色沉吟。

    张涒赶忙道,“得您收为弟子,实乃弟子之幸,但凭安排,弟子无有不从。”

    “好。”吕不延沟壑纵横的脸上扯出笑容,越发狰狞了:“这里便是你起居之所,后面有间炼器室,你日常炼器就在那里。材料我会遣人送来,每月按需上缴处理过的材料,这本是《制器图说》,炼器的基础内容都在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来问我。腰牌拿来。”

    张涒接过《制器图说》,将腰牌递给吕不延,吕不延拿出自己的腰牌刻划一番,然后往张涒的腰牌上一扣,又将腰牌递回。

    张涒接过了,只见腰牌背面多了些行字,原来的承族余荫后面,加了一行小字:炼器殿工徒。

    搬到炼器殿十来天了,张涒每日练功修道、参详《炼器图说》,加工各种炼器材料。按照要求,他每月要完成的工作分解到每天,即使有《炼器图说》详述的各种材料加工方法,有金行灵气的有力辅助,有金面鱼强化过的肉身,仍是让他大感吃不消。

    他心中明白,自己承担的工作量比一般工徒要多得多,据自己对吕不延的观察,这其中要么是他在吃空饷(多报了工徒,工作量在他一人身上),要么是用他多炼出的灵材以做他用(自己制器以获利),或者兼而有之,难怪这次炼器殿招弟子的考试与以往不同。

    获得吕不延的信任,进入炼器房,尝试真正的炼器,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学炼器,改良地灵印,现在嘛,为收获付出一些,丝毫不会影响张涒的心境。他所思考的是,身体既然吃不消,自己从安良如成身上得了安良氏六段锦,乃是安良家的锻体秘术,晚上修一修,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助。

    这十余天来,张涒不在外峰,外峰却将他传得沸沸扬扬,那日查灵时张涒的一番对答经由当日殿中执法弟子之口传出,引得外峰诸弟子一片鼎沸,什么“仙道无凭,皆由自取”、什么“诸天万界,道就是我。”引得争议不断,佩服者有之,鄙夷者更众,要找他切磋印证心中之道的快在他的居室门口排上队了,却一直不见人,便又传张守缺躲了起来,不过是个好为大言的猛浪子弟罢了。

    不久,这番问道之言又传到其他各峰,颇有一些有身份的人物开始记住了张守缺这个名字。

    张氏在寻言宗的代表人物张家长房嫡出第三子张守阙也听说了,便召来张氏的消息树张守义,问起此事:“这张守缺确是我张氏子弟?”

    张守义恭谨道:“守阙兄,这张守缺是上谷张氏第二十七支庶出,确是我张氏子弟。”

    “只是个庶出,好狂孛的口气,什么仙道无凭,皆由自取。要从哪取?他一个庶出,还想把手伸到哪儿去?道就是我?他的成道之机在张家,他的一切都是张家给的,不是靠他自己。”张守阙一听是个远支庶出,不禁大为光火,张家不能有这么牛哔的庶出子弟。

    张守义忙口中称是,心中却不免嘀咕,这种庶出子弟张家有不少,大多扔到各个宗门就不管死活了,家族哪有给过什么支持帮助。

    张守阙一指张守义,“你去将他叫过来,我要提点他一番,如此张扬,让其他八家看来,岂不是我张家缺了管束?”

    张守义点点头,张守阙又一思忖,道:“恩,今天就不要叫他了。过两天不是有个世家聚会么?你去叫他来,我要好好教教他规矩。”

    安良如成之死一直没有调查出结果,负责的安良子弟排查了各种线索,张涒和五行灵石这条线原也排查过了,有后面的且采衣夜宿和五行灵石换炼器殿考试机会这一系列安排,他并未被列入怀疑对象。原本由于毫无所获,安良家的调查人员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宗门的射受堂,怀疑是射受堂针对安良家核心弟子设局,引安良如成并伏杀之,然后由于分赃不均,射受堂又发生了内讧。可是张涒问道之言的传出,又将他引入了安良家调查人员的视线,仙道无凭皆由自取,这样的思想,也不是没有杀安良如成的动机。抱着多找两头替罪羊的心思,没想到误打误撞,倒让安良家关注上了真凶。

    这日傍晚,张涒打了两遍安良氏六段锦,正在翻动那本安良如成的帐册,这帐册纸张中并无夹页,又用火烤水浇,也不见书页中显出什么隐藏的文字,正要再试试别的方法,忽听有人叩门。他起身开门,见是执守弟子,旁施礼道:“师兄,深夜来访,所为何事?”那弟子只说炼器殿外有人找他,便自去了。

    张涒收拾好东西,走出大门,却不见有人,正疑惑间,远处树影深沉处,一声轻咳响起,张涒驻足凝望:“何人夜访?”

    一道光华自来人指间亮起,只见一个十八九的青年边走边道:“守缺,是我,哈哈,谁能想到‘道就是我’的张守缺竟然藏在炼器殿中。”

    夜中来访者正是上谷张氏旁支子弟张守义,与张守缺同年入得寻言宗,比他长着两岁,张守义虽是旁支子弟,比庶出的张守缺出身要好得多,原没有什么往来,前段时间张涒用一颗五行金灵石请托他找关系获得了炼器殿考试的机会,这么晚来访,顿时让张涒打起了心思:“原来是守义哥,近日事烦,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怎么这么晚过来?”

    “呵呵,不愧是道就是我的张守缺,这炼器殿可不是好入的,没成想你还真进去了,哥哥我无以为贺,就送个机缘给你。各世家子弟今晚有个聚会,我说项了守阙兄,也让你去参加。”张守义笑呵呵的走近前,手指一弹,指尖的光亮一闪而灭。

    张涒不禁目光一缩,这一手虚室生辉至少要气境中阶才能做到,这样举重若轻,如果不是在这门小道术上特别有天赋,那就是达到了气境五层,运气如丝的境界。小照界除了有修练的道法,还有运用法力的道术,道术自有高下,但张守义这一手只能算是一门小道术。

    张守义露了这一手,张涒怎么也觉得是有点示威之意,心下立刻做了决定,“原来是长房的守阙哥,可是我今天的炼器任务还没完成,恐怕没有时间去啊。”

    张守义闻言立时不悦,张守阙要拿张守缺在世家聚会上立威,自己要是叫不来人,岂不要吃挂落,“守缺贤弟,你可不知道你现在在外峰,不,在整个寻言宗有多大的名头。你那问道心言简直太震撼了,各世家弟子多有仰慕你的,守阙又托我相请,你可不能不去啊。”

    “噢?不能不去?”张涒立时心下惕然,原想再推脱掉,忽然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倒可借势布局一番,又沉吟片刻,才道:“那好,守义哥,请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