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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朱从一个茶馆经过,并没有注意,因为怀国是不产茶的,所以她也从不喝茶。也因此错过了茶馆里的一场对话。
“沐三皇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希望你能答应件事。”
“孟夫人,你最好适可而止。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沐晛熟练的操作着面前的茶具,动作细致而优雅,一派贵气。
被唤作孟夫人的女子也不恼,接过茶嗅了嗅,轻抿了一口,说:“三皇子的茶艺又精进了呢,记得当初我那女儿酷爱茶艺,拜了云渡道长为师,学了数年,她倒也是颇有天赋,小小年纪就学有所成,茶艺在整个沐国都不算低。如今三皇子的茶跟我那傻女儿真是颇有些相似之处呢。”
沐晛的手顿了顿,语气也缓和了些:“定欣的事是我对不起她,总是要还的。”
孟春雪听了这话,就知道沐晛肯定还没忘了定欣,那她就还有谈条件的资本。她晃了晃手中的茶,接着说:“难为你还记得定欣,当初你利用她稳固自己的地位,还害得她家破人亡,最后她却被你亲手杀死。一个堂堂异姓王唯一的女儿,沐国唯一一个异姓郡主,若没遇到你,你可知她会过上何等幸福的生活?我的女儿又如何会从那样尊贵的地位跌到尘埃里,最后连命都没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可笑的是她竟还妄想着某一天嫁给你,你又怎么可能会娶她?”
沐晛抿了抿唇,“我向她承诺过,若有一日我君临天下,会予她后位。我是愿意娶她的。”
“呵,人都死了,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孟春雪凄楚一笑,“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找你帮忙了。”
“好,你说。”沐晛终是答应了。
“我要你娶柳下家的女儿,再嫁祸于柳下家,势必让柳下家不复存在。”说这话时,孟春雪眼中的阴狠令沐晛都不免有些心惊,那是一种怎样的恨,甚至没有对自己生死的考虑。沐晛只一瞬就回过神,孟春雪那样的人,对谁都狠,否则也不会从一个富商家的陪嫁丫鬟成为王妃,王府没落后回到当初的主子身边又成了如夫人,正房夫人逝去,即使没有被扶正,仍可算得上是无冕之王。若要让他和她斗,他都没有把握自己一定能赢,不过幸而她手里没有那么多的权力,否则又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那毕竟是你如今的栖身之所,你倒是说放下就放下了。”
孟春雪掩唇笑道:“三皇子真是说笑,我什么时候拿起过了?又何谈放下?再说当初让我家破人亡的不也有它一份吗?”
沐晛勾了勾唇角,端起一杯刚倒的热茶放在鼻尖轻嗅,任水汽氤氲他脸上的表情。孟春月也不再言语,两个人倒真像来品茗的闲客。
临街的窗里,沐晛看到了怀朱,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若干年后二人两军对垒、兵戈相向时,亦不会知道,这竟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临近辰正,柳下朝烟已到了李府门前,与她一样来应聘的人还有很多,不难发现里面有个红色的身影,不过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远离柳下朝烟,柳下朝烟也不是性子活泼的人,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找别人聊天,她只是稍微环视了周围的人,便隐在一旁静静站着。
怀朱虽离得远,但只要稍稍调动一下内力,便可以将柳下朝烟那边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她掩饰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怀朱看着看着就笑了,“不愧是一家人,这性子都一模一样呢。”
太阳在这群人的头上缓缓移动,转眼便到了辰正时分,李府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群家丁涌出站好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他扫视了人群一眼,说:“李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们也都知道,我们要的人也不是随随便便的。模样端正,底子清楚,吃苦耐劳,忠心奉主,此乃上佳,也是我们李府会要的人,你们中还有许多都不符合要求,我们是不会要的。这部分人可自行离开。”管家老辣的眼神一扫,任谁都不免有些心虚,有些人已经开始动摇,还有一部分甚至真的离开了。
柳下朝烟站在原地不为所动,怀朱依旧嬉笑的站着,若不是她刻意收敛气场,就管家这点儿还不够她看的。
管家将这些人的举动尽收眼底,心里也有了计较。后面便是一系列的检查,模样不好、口齿不清、有案底的全部淘汰,最后仅剩包括柳下朝烟和怀朱在内的十三人。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李府的人了,先随我进府,之后的事会有人交代你们的。”管家说完转身率先进了府,剩下的这十三人面面相觑后也都抬脚跟上,柳下朝烟走在后面,不经意看了怀朱一眼,不禁有些奇怪,这样的人又何必来做这种活呢?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也就算了,只是后来见到怀朱时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怀朱自然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心里默念,低调,低调。刚才一兴奋气场又没控制住,这下好了,都被人家注意了。她就不是做卧底的料啊。
不过怀朱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刹那间就收拾好了情绪,稳住了气场,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泰然走进了李府。连柳下朝烟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学了一天规矩后领了衣裳跟着管事去了自己住的房间。一屋有八人,睡得是大通铺。柳下朝烟端着自己床前的木盆去了洗浴处,草草擦了下身子便回去睡下了,明天还要做事呢。
这一夜,月朗风清,有人一夜无梦只伴清风,有人回忆往昔彻夜难眠,有人重温旧梦不愿醒转。
院内月光清浅,透过镂空花窗映出床上少女柔和的脸庞。柳下夕岚紧紧握着颈间垂下的玉扳指,睡得很沉。
梦里一片朦胧。
“爷爷,我叫柳下夕岚,姐姐叫柳下朝烟,你叫什么呢?”小女孩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派天真。
老人笑笑,“我啊,我叫寒子呇。”然后便似乎陷进了回忆,眼睛看着某处却没有那处的倒影。半晌后似回过神,叹息般的念着,“轻寒染子夜,幽空挂明星。”
“轻寒染子夜,幽空挂明星?”女孩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老人望着女孩疑惑的样子,慈爱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爷爷本来没有名字的,后来爷爷遇到了一个人,她说爷爷就像是寒冷子夜的明星,能照她前行,便替爷爷取了这个名字。她还说,若有朝一日她来寻我便会念一句‘轻寒染子夜,幽空挂明星’,好教我知道那便是她。”说完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女孩歪着脑袋,问:“爷爷,那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是。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那夕岚是爷爷重要的人吗?”女孩追问着。
老人有些好笑,抱起柳下夕岚,安慰着说:“夕岚和朝烟都是爷爷最重要的人。”
柳下夕岚笑了,即使爷爷不过是在哄她,她也很开心。可是她从没想过,寒子呇说的都是真的。她们本就是他最重要的那个人,即使没有那句话的相认,因为不是她找到他,而是他找到她。
梦醒时分,天未明。柳下夕岚抱膝坐在床头,低垂着眉眼轻喃:“爷爷——”
鸡鸣第三遍,柳下朝烟已梳洗好,换上昨日领的丫鬟装。管家说她还算稳重,便让她去李家二小姐的屋里做个洒扫的。她立刻跑去二小姐李芑的院里,跟管事的姑姑交代好,便去干活儿了。
怀朱去了大夫人的屋里,可她从没做过侍候人的活儿,初来做起非常吃力,总是出错,不过她学得也快,不一会儿便也有模有样的了。
“父皇要是知道我在做这种事的话,一定会被气个半死吧。”笑了一声,又呢喃道“也不知道若是他看到了会怎么想,好歹我也是为他才这样的。”怀朱一瞬怔忪,又回过神,“想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