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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研制一味普通的和香,怎么也要三个月的时间,这么复杂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香,如何能两个月就制出来?
她拧着细细烟眉,沉吟着道:“至少,得四个月吧?”
安二老爷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琢磨了一年了。
挥挥手让灵芝在圈椅上坐了,自己也坐回案前,装作轻松的模样:
“这香可以算制成一半了,前面的原料配料,我都已经给你找齐,现在主要是这雕木,怎样才能燃烟变色?你帮我想想这个关节。”
灵芝这才恍然,安二定是已经研制了好久,如今永安坊中最得力的邢香师没了,所以才找上自己吧。
若炮制这一道工序已走完,那两个月或许还可以试一试。
她又缓缓将那方子读过一遍,认真专注的模样让安二看得发愣。
“鬼木是什么木?”她开口问。
此香的神奇之处,除了香效,便是使狻猊玉兔变色,若要变色,那木料就成了关键。
安二一拍大腿,深有同感道:“你可问到地方了!我们试了上百种木料,连海南长了三百年的小叶紫檀都试过,那当真是一燃千金啊,还是不行。要么是变色不均匀,要么是生异味,要么是被香料熏燃,没一个成的!”
灵芝这才想起,以前好几次都见到安二捧着块木头发呆,在那密室长案上,也曾见过雕成兽首的各种木料,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为这味香发愁了。
她蹙着眉,一手撑着额,将脑中思绪喃喃念出来:“鬼木,当不是说这木的品类,哪有一种树的木头叫鬼木的呢?”
况且安二已经试验过那么多了,都没有木头可以成功。
“那是说什么意思?”安二微微张开嘴,疑惑问道。
“应当是说木的性,鬼木,鬼乃死者,或许是死木,枯木。鬼者无心,或许是空木?鬼乃阴之盛,或许是极阴之地的极阴之木?总之,应该是用某种方法炮制后的木头。”灵芝总结道。
安二连连点头,恨不得拿过纸笔就将灵芝所说记下来。
他怎么就没想过这是指炮制后的木头,心头不由暗怨,这写香方之人干嘛不写直白点。
不过心头顿时升起希望,这女娃果然是个制香奇才!
他开开心心站起来,想拍拍灵芝肩膀,忽察觉她已是快要及笄的大姑娘了,又收回来,乐呵呵搓着手:
“今日就这样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个我把你说的那几种木料都叫人找来,你看看还要怎么炮制,统统试过一遍。”
好在灵芝那引魂香已制成,她便又埋头研究起这金猊玉兔香来!
过了两日,是廷雅及笄礼。
按照应氏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带灵芝去苏府的。
但这次也许是廷雅自己的主意,特意给灵芝单下了名帖,应氏也不好再拦。
十月二十这日,灵芝因出了服,又是为廷雅庆生,特意穿一身兰地月白雏菊花朵褙子,再不似先前般一惯的素净,簪一朵紫色嵌珠含章花,带上给廷雅的贺礼,带着小令翠萝共乘一辆马车,跟着安家车队往苏府去。
在安府时,应氏还可以看也不看灵芝一眼,到了外头,也不得不做出点样子来。
她们的马车先到,在二门廊下等到灵芝也过来,方随着苏府的婆子往里去。
毓芝许久没见到灵芝,几日不见,她恍惚又长高了,不过是才十四岁的小姑娘,身姿已是亭亭玉立。
加上今日她又穿得俏丽,站在人群中,竟让人一眼只能看见她。
毓芝不由又含怨带毒地朝她多看了两眼。
秀芝竟也跟了过来,更加弱不禁风的模样,脸色苍白,低垂着头,扫了一眼灵芝又匆匆避开。
婆子引着众人先到了一间厅堂,安怀玉早已带着一双儿女在正厅候着,见到安府一家忙迎上来。
应氏褪下手上一双镶宝鎏金累丝并蒂莲手镯,塞到廷雅手中,连连赞道:“姑小姐是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也不知哪家人有那个天大的福气讨了去。可惜我家敄哥儿还小,不然定不会便宜别人。”
又让身边婆子拿了毓芝敄哥儿等人给廷雅的贺礼。
灵芝想到安敄那滚圆的身子,忍不住想笑,偷偷向廷雅眨了眨眼。
廷雅今日穿着烟霞色百蝶穿花对襟宫缎褙子,胸前大扣都盘成蝴蝶模样,蝶翅上镶满珍珠。
脸上匀了妆,桃腮樱口,整个人似一朵粉嫩桃花,含娇带艳。
可她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对着应氏浅浅提着嘴角,看灵芝朝自己眨眼,也只是微微一笑,笑中还带着几分苦意。
灵芝心头疑惑,也只好暂时压下,先跟着安家众人到了内厅暖阁。
暖阁中格外宽敞,三面大炕,炕上都坐着前来观礼的京中夫人太太们,带来的姑娘们围在身旁,一团团如花朵锦簇,莺声燕语,暖香扑鼻。
灵芝无处可去,只得默默跟着应氏走。
应氏一进厅,就看到武定侯府的两个太太都来了,大太太齐氏是应大的母亲,二太太钱氏则是与毓芝口头定下亲事的应府二公子母亲。
应氏忙欢欢喜喜走过去:“大嫂二嫂,你们都来了。”
齐氏出自金陵齐家,与安大太太的儿媳妇算是一族。
齐家是金陵诗书传家的大族,本来以安家的财势,与他们也算旗鼓相当。
可齐氏一直不喜应府四房的人,只因四房老太太,也就是应氏母亲,本是商户出身,对大家规矩懂得少,对怎么算钱占利倒颇精通。
在齐氏看来,应氏就如她已过世的母亲一般,是眼皮子浅得只能看见钱的人,瞧她那一双不知规矩、最是任性的儿女,便知道此人什么模样了。
因此略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唔”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二太太钱氏则亲热地多,她没那么多规矩,安家有钱,这比什么都重要,她只要想想毓芝可能带过来的嫁妆,就喜得做梦都想笑。
遂拉过毓芝就笑道:“我们毓姐儿近来性子愈加沉稳了,怎的话都不多说两句。”
毓芝本就低着头不敢看这未来婆婆一眼,见她这么说,更局促地红了脸,平日里的泼辣劲儿没了,倒是看起来柔顺了几分。
齐氏一晃眼,看见了跟在应氏身后垂着头的灵芝,眼前一亮:“这是?”
应氏冷冷往灵芝处扫了一眼,恨不得把她塞回马车里去。
但在外人面前,也不敢发作,不得不挤出一丝笑:“这是我家的四姑娘。”
灵芝大大方方走上前来,福了一福:“灵芝见过两位舅母!”
她只知道这二人是应府的太太,想必那拉着毓芝的不放的,就是应二母亲了。
钱氏顺着看过去,也一脸惊艳之色。
她二人皆未见过灵芝,但都知道安府有这么个灾星,还以为是她生得貌丑鄙陋,安府不好意思让这么个闺女出来见客呢。
没想到,竟是个天仙般的人物。
灵芝刚进暖阁,就有许多视线落到她身上,此时见她就是安府中平日不带出门的那个灾星,更是好奇地纷纷打量。
有平日里不喜应氏暴发户派头的,已悄声议论起来。
武安侯郭家的大夫人就是其中一个,她本是军将世家出身,早些年郭家驻在甘陕,新皇登基以来方入京,一门四军将,又刚刚封了侯,一向不把京中规矩放在眼内,当下大声道:
“哟,这安家四姑娘这么水灵,像朵箭兰花儿似的,倒是跟安二太太你不太像啊!”
此言一出,暖阁内响起窸窸窣窣地浅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