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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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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小七一夜没睡,耳边是先生的咳嗽,眼前是一片模糊。黎明时他起身,开始收拾包袱,他要去衍都,他要给先生治病。

    本就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将珍藏的一床旧棉被铺在木板车上,这是只有过冬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盖的,平时根本舍不得用。又用木棍在车四角支起一个帐子,装好干粮和水。清晨露水重,田小七却忙活的满头大汗。

    进了破庙里,田小七先去看看先生,然后端一碗热乎乎的玉米面糊糊,开始喂先生吃饭。

    先生微微张开点眼睛,眼珠浑浊,皮包骨头的手拉着田小七的外衣,嘴角含着一点点笑。

    “老头,你醒了。来,昨天弄到点玉米面,我做了你做爱吃的菜糊糊。”

    先生咽了一口糊糊,问田小七,“要走了吗?”虽然他大半的时间都在睡着,却也知道田小七都在忙乎什么。

    田小七舔舔起皮的嘴,“嗯,已经收拾好了。板车上给你铺了厚厚的棉被,保你舒舒服服的。”田小七声音轻快,仿佛这是一场美好的旅行。

    先生仔细看着田小七,半晌说了两个字,“瘦了。”

    田小七乐了,“还行啊,老头,还能看清我证明您还没糊涂。我这不是瘦,是脸小,肉都长身上了。”

    田小七喂着先生吃了大半碗菜糊糊,再喂的时候,先生别过头,他也不再勉强,将剩下的一口倒进嘴里,然后到井边灌了一肚子凉水,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太阳已经有点露出头了,虽说是秋天,这太阳的温度还没降下去,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老头,我先去趟花街,马上就回来。”

    这个时候花街还是很安静的。红红的大灯笼,里面都是刚燃尽的蜡烛。田小七熟门熟路的进了迎春楼后门,小声在窗外喊,“初初,初初。”

    田小七也不知这是一种什么心理,他就是觉得如果离开这里应该告诉初初一声。

    喜鹊打开窗子,冲田小七找找手,他一溜烟的就上了楼。

    初初刚醒,散着满头的青丝,披了件中衣,自从上次田小七来过,她就再没见过田小七,这时见到了田小七,第一句话竟也是,“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玄景见田小七时,这人因着年纪,还有几分包子脸,这时已经瘦的塌腮,空余两只大大的眼睛,格外明亮。

    田小七跟上次一样,不回答初初,开口就是,“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初初去拉他,也不管他手上有多脏,“去哪 ? 为什么要走?”

    田小七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初初说,“你是不是气我,六子走了,我却活得好好的,不缺食,不少穿?”

    这话说的没由来,田小七却是听懂了。语气平静的说,“人命本不同,我也知你在这里生活好不到哪去,所以你保重吧。我要去衍都,我要给我爷爷治病。”对外,田小七都说先生是他爷爷。

    “你且等一等。”初初进了里屋,拿出自己的钱袋,“此去路途遥远,这些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田小七看着那粉色绣花的丝绸钱袋,不知怎么就想起玄景那双白绸缎靴子。接过钱袋,兀的跪在地上,给初初磕了一个响头,震得初初心头一颤,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破庙,大家都醒了,知道田小七要走,都没出去,在院子里等着他。田小七看到板车上多了一个包袱,应该是大家省出来的口粮。

    离别,本应伤感。可田小七却好像天生没这根筋,嬉笑着和大家道别。

    庙里最小的刘十一抱住田小七的腿,软糯的声音问,“小七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田小七回他,“等发达了就回来,到时候带你吃遍济阳城 ! ”

    拉着板车,迎着秋日的金阳,破庙渐远,济阳城渐远。

    田小七把钱袋塞到一个破布枕头里,放在先生头下,拉着车打趣到,“老头,你就偷着乐吧,估计你这辈子都没枕过这么多钱睡觉。”

    先生不能多说话,他就自娱自乐的唱曲,就好像他此行去衍都真的是要发迹了一样。

    玄景一行人回了衍都,都没来得及收拾行装,就被平景帝一道圣旨宣进了宫。将济阳之行事无巨细的将给皇帝听,没想到听完,那人也是一笑,“天意如此。算了,不说这些无趣的事了,此行去济阳,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玄景的第一反应是三个字,田小七。第二反应是两个字,“无事。”

    高堂之上的人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也不气,只是略带讽刺的说,“你这人啊,越长大越无趣,哪像小时候,逗逗还能变化出些许表情来。如今冷着一张脸,倒是配了你王爷的身份。”

    “臣不敢。”

    皇帝重重叹了一口气,“始墨,”始墨是玄景的表字,“可还怨朕把你拉进来?”

    玄景本想说臣不敢,出了口却成了,“路是自己选的。还要多谢皇兄的救命之恩,否则,臣也不会活到今天。”

    平景帝摆摆手,玄景跪了安,出了大殿。

    田小七拉着车走了半月有余,风餐露宿自是不在话下,好在天公作美,一路也很顺畅。初初给他的钱他没有动半分,以后到了衍都,人生地不熟,还要给先生治病,这些钱自然都要花在刀刃上。

    每日三餐田小七都会给先生生火熬粥,而自己则吃杂粮饼子。秋天,地里的野菜也正长得多,田小七挖了好多装在布袋子里,一口杂粮饼子就着一大坨苦森森的野菜,也算是没挨饿。

    这日吃完午饭刚上路不久。走在林荫下,忽地两个彪形大汉将田小七围住,上来就一通大喊,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听见这熟悉的句子,田小七强硬的逼着自己不要笑出声,露出一副胆怯的样子,识相的回喊:“好汉饶命!”

    一个头发扎成冲天髻,满脸胡子的大汉得意的狂笑,用手里的大环刀指着田小七,“看你还算识抬举,把身上的银子留下,就绕了你的小命。”

    田小七好像被吓傻了一样定在原地不动,忽然坐在地上,两手拍腿,长嚎一声,“我滴命咋就这么苦呢!从小我爹娘就不要我了,爷爷把我拉扯大。不想爷爷竟然得了天花!扔下我就早早的去了。”一边喊着,一边连滚带爬的起来,扑到后面的板车上,吼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爷爷!你不能丢下我啊!爷爷!让我也随你一起去吧!”

    随后慌张的叫起来,“爷爷!爷爷!你的脸怎么烂掉了!啊 ! 好汉你快看看我爷爷脸怎么烂掉了!”田小七从帐子里伸出的手鲜红,边叫着边把手递到其中一个大汉面前。

    刚才两人一听田小七叫喊着后头那人得了天花,就有了想他快点过去的打算,这时看着田小七一手血向他们冲过来,更是吓得一个激灵,跳出老远,田小七追上,“好汉,快救救我爷爷啊!他不想死啊!”一时之间,竟是田小七追着两人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