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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娘眼中欣喜并不作假,她倒是真的心疼习惊鸿,不过十二岁的年龄却要躺在床上,一双腿没了知觉,若不是仪姐儿发现救了他一命只怕已经遭了更大的难,她虽年轻,但也是做了阿娘的人,哪家不心疼自个儿的哥儿?若叫他爹娘晓得他的遭遇,只怕还不知如何心疼。
习惊鸿立即向茶娘弯了弯腰,“姨母早。得亏姨父的这副拐杖,用着很是好使。”
茶娘虽是个村妇却极懂礼数,虽习惊鸿也不过十二,又拜了外甥的名头,但茶娘却几乎从不到他屋子里去,从虎哥儿再不来家里,除了岳三郎更用心一些之外便是梁氏照应了,仪姐儿人小不当事,却也替习惊鸿解了数多的乏闷。
茶娘笑了笑,“那是仪姐儿他大爹给做的呢。你可要吃早饭?仪姐儿她外婆做在锅里的,这会儿她采桑叶去了,仪姐儿可是还没起床?你姨父已出门子了?吃了早饭不曾?”
茶娘向厨房一路而去,嘴里问的全是家话闲常,习惊鸿已听了数天这般的家常,只这一次茶娘问的是他了,那一瞬间,他仿若还没落个实,心竟还是悬着的,嘴里却也答道:“那便要多谢岳大伯了。姨父已吃了早饭出门去了,姐儿还没动静,至于早饭便劳烦姨母了。”
待习惊鸿再回过神来,仪姐儿已经踩着鞋子披着头发穿着个外衣跑出来了,她站在门口看见了站在院中的习惊鸿满脸的惊异,好半响似乎才回过神来,然后就冲向了厨房,边跑半喊:“阿娘,鸿哥哥终于起床!阿娘,鸿哥哥终于起床啦。”
茶娘站在厨房里忙活盛饭,习惊鸿从窗角隐约瞧见仪姐儿小小一只正抱着她阿娘的腿摇啊摇,仰着一张小圆脸满脸天真,“他不赖床了?”
茶娘笑出了声,习惊鸿哭笑不得一张脸,站在院中却极速转身,一拐又一拐的慢慢回了房。
他的腿,是站不住了,不得不再去赖床呢,哼!
过了一会,仪姐儿已穿戴整齐,今儿穿的又是那几乎洗没了颜色的粗布麻衣裳,那些好的似乎又收了起来。头发倒是乱乱的还披在头上,手里拿着个梳子,踩着门槛便跳了进来。
习惊鸿假装没瞧见,手里还握着《春香记》翻看,眼角却瞥着仪姐儿,小人儿已进来半响,怎的却没动静?这一瞥,却瞥见仪姐儿已然挂在了床边,小脚在空中晃晃悠悠,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却盯着自己。
习惊鸿再佯装不了,放下书叹了口气转脸看向仪姐儿,“可是要梳头?”
仪姐儿咧嘴一笑,点点小脑袋,还乖乖的将手中的梳子递了过去。
习惊鸿伸手拿过梳子,仪姐儿小手一拉顺势又坐到了床边,她抬头望着习惊鸿问道:“鸿哥哥,阿娘说你病了不是赖床?”
习惊鸿晓得仪姐儿一向心大,但却不晓得她心大至此。从遇着她那刻起,他何时不曾病过?整日一碗碗汤药的喝,小黑屋一日日的躺,她竟当是玩的?
哎,罢了,心大是福。
习惊鸿手上一下又一下温柔的给仪姐儿梳着头,一张俊脸却死死的板着!想他习惊鸿一世英名就彻底栽在仪姐儿头上了!
这个小娃娃,若是叫别个瞧见,他往后还怎么混迹锦城纨绔帮?
越想眉头皱的越深,手下的动作却越是温柔了,他心头还晓得,仪姐儿小娃娃头皮子嫩扯不得。
从外头归来的梁氏路过后窗时瞧见了这一幕,一脸惊恐的站在原地瞧了好一会才回到了厨房。
茶娘洗了手将饭端到了厨房里的桌子上,见梁氏一脸莫名的表情不由喊道:“阿娘?”
梁氏回过神来,看了看茶娘,一脸慌张却又不住的按耐住自己的情绪,半响后抖着嗓子才道:“我刚刚路过鸿哥儿后窗瞧见鸿哥儿给仪姐儿梳头呢。那动作,竟不是个生疏的!”
茶娘还当是什么呢,听了也只是一笑,“这事我晓得,上次莲姐儿不也说了?刚仪姐儿又拿着梳子去了鸿哥儿那屋我就晓得是真的了。倒是难为他被仪姐儿给缠住,那个粘人的幺幺!”
梁氏一拍手,这才想起莲姐儿说的竟是个真的!这鸿哥儿对仪姐儿倒是好!有个哥哥的样子!
“但到底是外男,虽说仪姐儿还小,差的岁数也大,但他俩这样亲近终归不好……”梁氏瞧了瞧茶娘表情无异脸上才又一笑,“我看这鸿哥儿对仪姐儿温柔的是个好的,往后大了成家定是个会贴心贴意的,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若真的将桃姐儿说给他了吧?”
茶娘立即摇头,放下碗叹了口气看向梁氏,“阿娘,我同三郎都无法替鸿哥儿做主这种事儿。鸿哥儿他家中有自个儿的长辈,待他痊愈总要离开桃子村的,他不属于这里。再说仪姐儿,她不过五岁,鸿哥儿也还是个孩子,阿娘莫将鸿哥儿看作外人才是!至于鸿哥儿同桃姐儿,阿娘别再打这个主意,待鸿哥儿晓得了,还不小瞧了咱家?我同三郎又如何做人?便是不配这一声姨父姨母了!”
茶娘越说脸色越是深沉了起来,梁氏忙噤声不再提及,只后来她自个儿去悄悄的向习惊鸿提了一回。
还不懂人事的习惊鸿却也晓得梁氏话中之意,自家情形如何复杂就是习惊鸿这个混世魔王小纨绔也是晓得的,若不是祖母日防夜防替他严守,只怕他早就被养成了废物,莫说普通富贵人家的少爷通人之事,便是他的房中服侍之人里里外外从来也都是祖母自个儿亲自挑选心腹把持,他洁身自好至今还未沾惹太多的恶习,虽说玩世不恭,但到底自个儿也晓得还没歪呢!这都是祖母亲自将他自幼抚养长大带在身边的缘故。
至于婚姻大事,他自个儿更是无法做主。
习惊鸿婉拒了梁氏,说的不过是,“家长长辈自有安排,怕是要辜负姨外祖母的心意了。”
梁氏也得了台阶下,虽些许失望,但到底也晓得替茶娘脱干净,“这事是老婆子我冒昧了,但不干你姨母的事,她还不晓得呢!都是我自作主张,也是哥儿你太优秀叫我起了歹心!原是玩笑,不作对的!”
梁氏从习惊鸿那通身的气质也晓得,这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哥儿,她有心攀附,只可惜并不般配啊!是她家桃姐儿没得那个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