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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记住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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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嘈杂的集市上人们的话语声都混杂在一起,宛若一锅熬得浓稠的杂烩粥,既有妇人们寒暄的声音,小贩们的吆喝声,也有孩童们手拉着手唱着歌谣的稚嫩嗓音,都煮进了这一锅粥里,让人难以分辨这些到底各自是谁的声音。

    可偏偏在这再热闹不过的地方,一声温柔的问候清晰无比地传进了楚一沉的耳畔。听见这声话语,他心头微怔,抬手扶起草帽的帽檐,视线内渐渐出现了一道纤长的身影。

    一双春风剪水般的眼眸,一抹嫣红绛唇,带着娴静脱俗的神韵,像一幅缥缈动人的画卷出现在他眼前,笑语盈盈地望向他,似是在等待他想起她。

    “姑娘是?”话语刚到嘴边,昨夜的情景回到了楚一沉的脑海里。他想起来了,眼前的姑娘是昨夜他从恶灵手中救回的那一缕魂魄,虽然她换了一身黛青色的衣裳,披散在腰间的乌黑长发今日也松松挽起,眉间略施淡淡铅华,但她的容颜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楚一沉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她,略吃一惊后,微微一笑道:“嗯,好巧。”

    萧如悔听见他如此说道,心头松了口气,轻松愉悦地说道:“看来公子还没有将我忘记。”她也未料到会在集市上和他偶遇,看来老天待她确实不薄。

    首饰摊的老婆婆看向二人同时看中的青玉额饰,再抬头看着此刻四目相对的二人,布满皱纹的嘴角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了神秘的笑容。她拿起青玉额饰,阳光打在玉石的表面,隐约泛出一道微不可察的血色裂纹。那只如干枯的树皮般斑驳苍老的手伸向了萧如悔,嘴巴裂开一道缝,缓慢说道:“姑娘,这条额饰是你先买下的,拿去戴上吧,它一定很适合你。”

    老婆婆的话语唤回了有些出神的萧如悔,她反应过来时,老婆婆已经把额饰塞到了她的手心里。她看着手掌中的青玉额饰,正有让给楚一沉的想法,但这时何韫闪到了她面前,一把拎起这条额饰,欣喜万分地说道:“我来我来,小姐戴上肯定合适!”

    “何韫,真是的。”萧如悔无奈地笑道,看着何韫绕到她身后,帮她戴上了这条额饰。

    松青色的玉石落在萧如悔的额间,透着一股山水娟秀般的雅韵,本就秀丽的眉眼因这青玉的光彩变得愈发地灵动起来。

    何韫看了后止不住地啧啧夸赞:“我就说嘛,小姐戴上它就是好看,天上仙女都要逊色三分呢!这叫什么‘眉梢眼角藏秀才,声音笑貌露温柔’,还有那啥‘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说得可不都是小姐你嘛!”

    萧如悔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字一字纠正道:“是‘眉梢眼角藏秀气’,哪里有藏秀才的,你啊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嘴巴真是越来越贫了。”说罢,她转过头来,再抬起眼时,恰巧望进楚一沉深邃的眼眸。

    他正看着她,同样说道:“嗯,的确很好看。”

    就是这样再平淡不过的一句夸奖,却让萧如悔心头一时触动,竟有些失神,抬起手轻轻触碰着额头上的冰凉玉石,垂下眼眸轻声说道:“谢谢。”

    “小姐?你在害羞什么?”何韫凑上前来,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左看右看。

    “何!韫!”萧如悔只差气得跺脚了。

    不过真好,这样自在惬意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高兴可以大笑,生气可以跺脚,倘若放在萧府,爹爹是绝不会允许她放下身段,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她要谢谢何韫,如果这些日子没有他的陪伴,那么她选择走上的这一条路,一定会非常寂寞,饱受煎熬。

    “还是年轻人有活力啊,像我这个岁数的老妪,也只能守着一间空屋子,怀念一下年轻时候的时光了。”老婆婆看着摊位前嬉闹的三人,慢慢悠悠地说道。

    “婆婆,那你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何韫突然起了兴致,跑上前问道。

    老婆婆望着天空,一边回想往事一边说道:“我啊,当年是个浪迹江湖的女侠,手刃过无数贼寇乱臣。后来有一年,我潜入贼寇的老巢,却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一直追啊追到了另一座山岗上。我以为就要变成刀下亡魂了,这时却被一个和我年岁相仿的女孩救起,她一个人打败了整个山寨六十多号人。”

    “六十多号人?这么厉害!”何韫惊讶道,“一个姑娘家能同时打六十个,我滴妈呀,这可以称得上是女中高手了吧!”

    只听老婆婆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六十多号人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我佩服她的武功,想拜她为师,可被拒绝了,她说她不需要徒弟,需要能陪她说说话的朋友。这一眨眼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想必二位已是感情深厚的挚友了。”萧如悔说道。

    老婆婆点头道:“不错,我们是挚友。但忘了是哪一年,她爱上了一名宫里来的道士,他们一见钟情,互相赠给对方定情信物。可后来,道士走火入魔,竟说要剐她的心,来炼制起死回生的丹药。他们大战了七天七夜,最后,她输了。”

    “那道士果真如此厉害?”楚一沉出声问道。紧接着就听见何韫也发问道:“后来呢?你朋友她还活着吗?”

    “她死了。”老婆婆叹了口气,声音里尽是痛心,布满皱纹的眼角落下一行清泪,她抬手擦去泪水,接着将话说完,“她死了后道士像是清醒了过来,可也变成了一个疯癫的痴人,整日借酒浇愁,不到一年也去了。他死之前托我照顾好她的墓穴,所以我啊,余生的几十年一直守着她的坟墓,同她说说话,好让她在地下不那么寂寞。”

    老婆婆说完,陷入了沉默之中,众人听了也不由得心情沉重,没有想到这样一位白发苍苍的在街边摆摊的老妪,当年也曾经历过如此惊涛骇浪般的故事。

    “渥丹啊,当年你为何这般傻,全心全意地去对待那个道士,最后又换来了什么。”老婆婆自言自语道,对着几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几个年轻人都去吧,让我这老婆子一个人静一静。”

    “那,婆婆我们走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保重身体啊。”何韫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说罢,便随在小姐身后离开了首饰摊。

    几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只听萧如悔的嘴里喃喃说道:“渥丹......”

    “怎么了?”楚一沉问道。

    她摇了摇头,不再思索下去,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抬起头对他说道:“对了,昨夜公子走得急,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知可否相告?”

    经萧如悔如此一问,楚一沉也是反应了过来,歉笑道:“是了。在下楚一沉,请问姑娘......”楚一沉还没问完,何韫便开始自报家门。

    “楚大侠幸会幸会,小的姓何名韫,请大侠以后多多关照!”还有模有样地作了一揖,刚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危险的声音。

    “何韫——”萧如悔阴沉着脸,将挡在身前碍事的何韫一把拉开。

    看见何韫如此热情,楚一沉也是有些意外,赶在萧如悔教训何韫前出声说道:“阁下盛情,在下不敢当。不知姑娘的名字......”

    “嘿嘿,楚大侠,小的看你功夫了得,改日能不能教小的两手!”楚一沉的话还没有说完,何韫又从后面跳了出来,插嘴说道,还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拳法。

    “何韫你!”萧如悔刚出声,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闲言碎语。

    “那不是太宰府的萧如悔吗?她怎么同一个布衣男子走在一起。”

    她停下了脚步,转身朝话语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两名绯衣女子交头接耳地说着话,目光向她瞟来,看见萧如悔察觉她们的窃窃私语后,不但没有消停,反而壮着胆子走到她的跟前来了。

    “原来是尚书大人府的两位妹妹,不知道在别人身后嚼舌根有失身份吗?”萧如悔的声音清冷起来,像乍寒的三月,暖意尽消。

    “我们再有失身份也比不过萧姐姐你,堂堂的太宰府千金小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庶民男子在街上嬉笑打闹。你不怕你的夏泽哥哥听说后会很伤心吗?”说话的是尚书府的长女冯冰月,她挑着秀眉打量着萧如悔身旁的楚一沉,不屑地冷笑一声。也不知道萧如悔的脑子里面是怎么想的,放着夏泽这个相貌人品皆一流的世家公子不嫁,居然跑来找个没权没势的男人谈情说爱,虽然看着模样也很不错,但论身份地位那可是差远了。

    听得冯冰月如此挑衅,萧如悔便出声道:“既然冰月妹妹搬出身份来论事,那我便要问个仔细了。太宰府的事何时要轮到尚书家来评头论足了?”

    “我们是不够资格对太宰府说三道四,可如悔姐姐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太宰府的人吗?”冯冰月的妹妹接着姐姐的话,驳斥道,“那日是谁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的父亲无情无义,惹得太宰大人勃然大怒的?姐姐,烟罗好生提醒你一句,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骂你不孝,劝太宰大人早日把你逐出家门,免得家门受辱。就这种时候,你还有闲情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的,怕是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呢!”

    “是吗?那可真是要承妹妹吉言了。”萧如悔淡然一笑,看着冯家姐妹,从容说道,“妹妹也许有所不知,被逐出家门正是我所期望的。如果恰能遂了各位心愿,倒也不是坏事一件。”

    “期望的?萧如悔,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冰月难以置信地说道。

    “什么‘什么意思’!我家小姐的意思还不明白吗?让你们快滚!”何韫走上前来往两人面前一站,不耐烦地驱赶道,“再不走我就要打人了!你们看我敢不敢。”说着就把袖子捋起,露出臂膀来在她们面前挥了一下,吓得冯冰月和冯烟罗尖叫了一声,一边骂道:“嚣张的奴才!”一边急匆匆地走开了。

    “小姐,跟她们这种人费什么口舌?小的直接把她们打一顿就是了。”何韫跑回萧如悔的身边,说道。

    “她们都是姑娘家,你难道真下得去手?”

    “嘿嘿,这个嘛......不过要是真欺负到小姐头上,小的肯定不会手软的。”何韫坚定地说道。

    “唉,看来我这个真正的‘武夫’倒是派不上用场了。”楚一沉假装沮丧地说道,随后看向一旁的萧如悔,见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出声安慰道,“不必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她摇了摇头,她不是在生冯家姐妹的气,而是在懊恼自己。

    “楚公子,我原本想亲口告诉你我的名字,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被人指名道姓地骂了一场,用这样的方式让你知道。”

    楚一沉略是一愣,素净的面庞上唇角微微一笑,得知她的顾虑后,他开口说道:“姑娘的名字方才楚某忘记了,不知姑娘可否再介绍一遍?”

    萧如悔惊讶地看向了楚一沉,数秒后,竟是眼眶有些湿润,轻轻地笑出声来,对上他的眼眸回答道:“好。”

    “我叫萧如悔,草木萧索的萧,如果的如,后悔的悔。我希望,从此以后没有‘后悔’,公子可记下了?”她徐徐说来。

    楚一沉点了点头,轻松应道:“嗯,记住了。”

    听他如此说来,她终是破涕为笑,指尖拂去眼角的湿润,说道:“我们走吧,南山脚下有一家酒楼颇有名气,就让如悔以此答谢昨夜公子的仗义出手,还请公子赏份薄面,一同去尝尝鲜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