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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则深深起,恨则绵绵来。
祁步雨整整十八年,饱受着思念以及愁怨的折磨,如今终于在莫思祁的刺激下,将一切的苦与哀,化作杀意发泄在了莫思祁身上,只是被掌门这充满内力的呵斥声一震,方才冷静了下来,在场的众人也都纷纷停了下来。
查尽见祁步雨终于停手,第一时间上前抱起了莫思祁,同时看向端坐在正堂的掌门,而掌门却并未起身,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在场的几个人,见祁步雨也正向自己投来目光,不由得叹道:“步雨,你这是怎么了?如今的你被恨意折磨成什么样了?哪里还是以前的那个你啊。”
祁步雨看着自己最尊敬的母亲,不由得苦笑道:“也许正是与以前不同了,我才能意识到人世间爱也是一种会让人痛苦的情感,我只是想要斩断这份情感而已。”
“别自欺欺人了。”查尽扶起莫思祁,对着祁步雨说道,“你这那是斩断?你这分明只是在泄愤罢了,因为现在的你早已没有了爱,有的只有恨,不,这连恨都算不上,你这只是不甘心罢了,你一直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了自己心爱之人,你一直不甘心就这么算了而已。”
“你小子说什么?”刚刚被掌门喝止的祁步雨又一次怒气上涌,转头盯着查尽,“你小子又懂什么?你知道我这十八年是怎么过的吗?”说罢抬手又要打,只听得身后掌门在此大喝:“步雨,他说的没错!”
祁步雨刚抬起的手才至半空,听到这话不由停了下来,转头又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见掌门稍稍咳了几声,说道:“这么多年了,难道我还看不穿你的心思吗?到头来,你已经不是恨了,你想要的,终究只是对自己的一个宽恕罢了,我知道,你也想解脱,你也不想就这么一直被痛苦所缠绕。”
掌门自祁步雨小时候便细心抚养,视如己出,她的心理变化一切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她的心意,只是祁步雨依然是当局者迷罢了,说到此处,掌门不由得也老泪纵横,说道:“以前你是那么坚强善良,我更是把你当做我最贴心的人,其实以你现在的武功,我本早可以把掌门之位传授给你,你知道为什么我迟迟没有传位给你吗?”
听完这话,祁步雨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她已然满脸皱纹的面容,已经被泪水附着模糊不清的双眼之时,忽而好似明白了什么,只听掌门继续说道:“我这一生从未婚配,自然不懂得男女之情,但是我毕竟也是活了一把岁数了,有些事情还是看得开的,你自十八年前从迷蝶谷回来以后,心性究竟变化了多少你自己也是清楚,你从无私无畏,变得只沉浸在自己的仇恨之中,你武功越来越高,心思却离我越来越远,这样的你,我怎么敢把掌门之位交付与你,只是我一直还对你抱有期望,希望你有朝一日还能回头,将掌门之位已然托付到你手里,你明白吗?”
这一番话,掌门好似已经憋了许久,不知几年,不知是十几年,但是她自始至终一直深爱着这个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女儿:“自从那以后,你瞧你都做了什么?你不但修炼我们幽笙坊禁学的毒术,还联合星垂门一同剿灭了与我们同宗同源的落霞派,难道你当真连丝毫的善心都没有了吗?”
听闻此话,查尽不由得也是一惊,他自是知道师父梅落花的落霞派是被除了迷蝶谷的其他三个门派联手剿灭,但是幽笙坊的参与竟不是掌门的意思,而是这个祁步雨所为,那她也对《叹辞赋》有意吗?想到这儿,查尽便更加坚定了自己决不能暴露身份的意思,不然的话,他们当真是没有机会活着离开幽笙坊了。
而此时,只听祁步雨冷笑了起来,笑声悲凉,却好似又在哭,笑了许久方才停下:“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我早已想明白了,有时候,有些事,确实并不需要那么尽如人意。”
“你……”掌门也不想祁步雨居然心识已经完全堕落,于是不由分说,便大喊道,“来人!”话音刚落,便闻阵阵脚步声传来,竟是数十个幽笙坊的弟子,手拿青色长鞭,齐刷刷地站成两排,而此时掌门方才发话,“将,将祁步雨拿下,逐出幽笙坊!”
掌门显然是做了准备的,但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准备,她不希望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孩子因爱生恨,从而化作魔头,便想把她逐出师门,这样一来,形单影只的祁步雨,没了幽笙坊的庇护,自然也无力再去报什么仇。
然而,正当众人以为事情就这么解决的时候,才惊觉,这两排人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完全没有对掌门的指令做出反应,而掌门不由得有些惊骇,随即大声说道:“你们没听到吗?我让你们将祁步雨拿下。”
但是,众人依旧没有反应,只见得祁步雨慢慢走到了正中间,看着掌门,掌门这才好似有些明白了过来,不由得说道:“难道,难道你……”
祁步雨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母亲,您既然还不想传位给我,为什么门中大小事务都要我来处理呢?您不知道这么一来,大家就都只会听我的命令而不是您的了吗?”
此言一出,掌门方才醒悟,原来这么多年来,祁步雨还真不是就单纯地被恨所牵制,而是为了报仇,早就布好了这个局,为的就是让自己在报仇只是不被阻碍,如今醒悟,才知道自己早已被架空,虽然没有传位于祁步雨,但是祁步雨却早已是真正意义上的掌门了,她不禁后悔起来,自己为了安抚祁步雨的情绪,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为她安排事务,比如弟子入门的选拔、比如代传武学、比如外出办事,皆由祁步雨安排,如此这般,众人所奉的命,自然都出自于祁步雨之口了,不由得心中大骇,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心软,竟让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由说道:“你打算做什么?”
祁步雨依旧是那副表情,说道:“您既然老了,那么掌门之位我就代您做了,您就安享晚年吧。”说罢,便对着众人说道,“把这三人拿下!”
“步雨!”掌门当真怒了,一拍桌案想要起身,但忽觉头晕目眩,便又坐了下去,只听祁步雨说道:“母亲,您真的老了,还是坐下歇息着为好啊,这里就交给女儿吧。”
掌门闻言又惊又恼,不由得喘着大气,有气无力地指责道:“你,你竟然对我也下了毒。”
而祁步雨便没有回答掌门,而是对着众弟子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下!”
众人闻言,纷纷举起手中的长鞭,将三人围在中间,查尽也未曾想到这个祁步雨当真如此决绝,当真要赶尽杀绝,但想来也是庆幸,毕竟这个局应该是祁步雨为莫有声所布,作为晚辈或者说作为女婿,能替父挡下这场灾祸,也是万幸的,随即便抽出了身后的长剑,莫思祁与司马焯也会意,纷纷抽出各自的武器,只听司马焯说道:“大家务必小心啊,这个是幽笙坊的独门武器千门柳,柔软且坚韧,不容易斩断,一旦被缠上,就麻烦了。”
莫思祁也听闻过这个千门柳,好似与自己的心惊索有异曲同工之妙,自是点了点头,查尽听闻也明白这东西该是十分难缠,便也倍加小心,而此时围着三人的圈子越缩越小,只听司马焯在二人耳边轻声说道:“你们先抵挡一阵,我先运功。”
查尽与莫思祁自是知道司马焯的意思,随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而此时周围幽笙坊弟子的长鞭已然挥出,查尽与莫思祁在迷蝶谷一同修炼也有半月有余,默契自然没得多说,各自持剑舞动,好似两只彩蝶在花丛中飞舞一般,不断挡开袭来的长鞭。
但是一来一去,毕竟他们只有两人,而他们四周少说也有二十号人挥舞着这叫千门柳的长鞭攻向自己,不由得有些累了,逐渐地明显处了下风,但就在快要招架不住这一轮又一轮的猛攻只是,忽而听到正中间司马焯向他们喊道:“趴下!”
而言闻言心中大喜,随即顺势蹲倒在地,而此时袭向二人的鞭子便径直都打向了在正中的司马焯,而司马焯却毫无惧色,猛然间张开双臂一声爆喝,便自体内散发出一阵强大内息,四散开来,将即将打到自己的千门柳尽数震了回去,以至于那围着他们一圈的幽笙坊弟子身上,一瞬间光景,众人便被这强大的内息所集中,纷纷向后仰倒下去。
查尽与莫思祁这才起身,笑着看向司马焯说道:“司马兄,想不到你这招威震八方已经练到如此地步了。”
而司马焯只是摇头叹道:“哪里的话,这招内息极难控制,我也需要很长时间准备方才能运用,远远不及两位前辈随意而发随意而收的境界。”
这一下着实也把祁步雨惊了一下,她也未曾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功,仅仅靠内息便能将周围的敌人全部打伤,不由得又想起他之前那能将双手变得硬如玄铁的武功,不由得对这个满脸胡茬的男子起了好奇之心,而正当她发愣之际,便见到查尽已然冲至自己跟前,举手打来,祁步雨不及躲闪,唯有运功抵挡,但是查尽被挡一掌也不停下,而是连续不断出掌相击,祁步雨起初出掌相抵倒是游刃有余,但是挡了三掌以后便觉得吃力起来,常言道强弩之末其势渐衰,但是这个人出的掌力一掌猛过一掌,而且所含内力也是绵延不绝,不禁被他开始逐渐压制,节节败退下去,而查尽占得便宜,不由得招式更加凌厉起来,这《叹辞赋》的这套掌法讲求的便是循序渐进,如果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不但掌力越来越大,而且相反所消耗的真气却是越来越少,一直这么连续消耗不被中断的话,无论是什么人都无法抵挡,但是,查尽毕竟还只算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祁步雨心觉不对之时,便已然开始想应对的法子,又在几掌过后,祁步雨猛然向后退去,趁着这个空当,运起内力,与穷追而来的查尽双掌相抵,只听身后中毒无力动弹的掌门忽然开口说道:“小心,万转神功!”
但是言之已晚,查尽刚觉得自己的掌力压过祁步雨之时,只觉得胸口一闷,如同方才一般,似有个无形之人一掌排在了自己的胸口处,便随即吐出鲜血,向后倒去。
莫思祁与司马焯见状,赶紧上前扶住查尽,也不由得看向祁步雨,祁步雨终于得手,方才舒了一口气,心想这莫思祁武功平平,而她身边这两个人的武功虽还不至于高深,但是诡异异常,好似从未见过,不由得心生戒备,见莫思祁和司马焯此时也不敢贸然上前,便稍稍站直身子,对着三人说道:“如今我不想杀你们,你们也别来自寻死路,小丫头,你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饶你们一命。”
此言一出,不等莫思祁问何事,只听查尽又咳出一口鲜血,随后说道:“你这是想要她去把她爹引来这儿是吗?”
祁步雨这倒是真的有些欣赏这个男子了,想不到看他相貌平平,但是不但武功诡异,还有着聪明的头脑,不免对他有些赞叹,便笑道:“不错,我想了想,冤有头债有主,我本来想找的也就是莫有声,虽然刚才这丫头言语激怒了我,但是作为长辈我也不该那么小气,只要你肯将你父亲带来此处,我便饶你们一命,如何?”
“呸!”听闻这话,莫思祁当真勃然大怒起来,“那可是我爹!我的命都是他给的,我难道会为了活命,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吗?”这段话便是吼着说出来的,话音刚落,莫思祁便顺手从腰间摸出几只沾衣芳,向着祁步雨就丢了过去。
眼见着向自己飞来的暗器,祁步雨也不躲闪,只是从腰间也抽出一条千门柳,在面前轻轻一抖,便将三支沾衣芳尽数化去,而此时莫思祁已然冲到了自己的跟前,杜鹃血已然出鞘,一剑向自己刺了过来,祁步雨微微一闪,躲过剑锋,两指向上一台,便夹住了来剑,莫思祁见状便想抽回,却怎料浑身好似绵软无力,查尽与司马焯见状,便也想跟着上前,却怎料也同样感到浑身无力,这才知道可能已然中了剧毒。
却听祁步雨说道:“看来我小瞧了你们,这春芳歇居然如今才发挥效力。”
听闻此话,三人便也确定了自己身中剧毒,随后无力感倍增,只觉得头晕眼花,接二连三瘫倒在地,望着三人倒地,祁步雨不由冷哼一声,对着方才起身的弟子说道:“将他们好好看押,再派人送去书信告知莫有声,他的女儿在我手里,要想女儿活命,便自己亲自前来。”众弟子应了以后,祁步雨也没做逗留,转身来到掌门身边,换做一种柔和的语气说道:“母亲,一切都交给我处理吧,您好好歇息,来人啊,扶掌门回屋休息。”说罢便又上来两名弟子,慢慢搀起掌门,也不顾掌门一直有气无力地在她身后说着:“步雨,步雨,回头是岸啊,你若再这么下去……”
祁步雨才不听掌门的话语,如果她有心听的话,事情便早已不是现在如此了,而便是在那一日,大雨之中,众弟子在南湖岸边接回祁步雨的时候,她已然变了,虽然她有一刻确实想过放弃,但是确实也是因为莫思祁的言语,让自己明白自己还是憎恨莫有声的,只是似乎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恨,但是,毕竟筹划了那么多年,要一朝放弃有哪是那么简单的,虽然自己都有些迷茫,她边想边走着,直到回了屋中。
迷糊间,查尽醒了过来,虽然有了意识,但第一时间感受到的,那是那股难受的无力感,不多时,眼前逐渐清晰,首先他发现自己好似在一间房中,身子被那千门柳所捆绑,坐在地上,而身边便是司马焯,而不见莫思祁,不由焦急地喊道:“司马兄,司马兄!”
司马焯此刻方才有了意识,迷糊地说道:“查,查兄?”
查尽见司马焯转醒,不由说道:“你可知祁儿在哪儿?”
司马焯闻言方觉莫思祁不在此处,但自己也是方才转醒,不由得摇头说道:“我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毒,怎地如此诡异,浑身酸痛酥麻,好似辛苦劳作数日不歇一般?”
查尽此刻心中慢慢地担心莫思祁,哪里顾得上去体验这毒给人的感受,只是试图挣扎,但是方才一动,才觉得浑身酸痛难耐,便不再动弹。
而就在此时,房门忽然开了,走进两名窈窕女子,查尽与司马焯皆认得她们,便是那门外带他们进来的叫小林与小柔的两名女子,只见二人走到他们面前,小林开口说道:“想不到还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看来这二人武功确实不差。”
好不容易看到有人进来,查尽赶紧问道:“祁儿呢?”
小林闻言白了查尽一眼,随即说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别人?”
“我问你话呢!”查尽不由怒吼道。
而那小林依然一副好不在意的神情,对着那小柔说道:“所以,我最讨厌这种为了美色连自己命都不要的臭男人,你留下来看着他们。”
小柔听了不由问道:“那小林姐姐你去哪儿?”
只见小林打了个哈欠,随即瞪了小柔一眼,说道:“叫你看着就看着,哪儿那么多话?”
小柔被这么一说,便没了言语,小林也不多耽搁,有伸了个懒腰,便出门去了,而小柔也不搭理二人,自顾在一侧椅子上坐了下去,就这么愣愣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