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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世间事无常,一处刚解一处困。
那个花小柔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不管查尽如何嘶吼地问自己莫思祁的去向,良久,查尽实在是累了,毕竟中了那个叫做“春芳歇”的毒,身体终归是吃不消了,声音也终于渐弱下来,逐渐便没了声音。
虽然再无力叫喊,但是查尽的心中终究是非常担忧莫思祁的安危的,不由得垂下头去,嘴角抽动,好似还在念叨着莫思祁的名字,但已然听不见任何声响,司马焯在一旁甚是焦急,却也别无他法。
幽笙坊地处地表以下,见不得天空,也不知现在时辰几何,只听得房门又开,那个小林端着两碗米饭以及两碗简单的蔬菜来到房中,小柔见状赶紧起身,小林也不客气,直接把手中托盘递给小柔,说道:“这是他们的晚饭,你给他们拿过去吧。”说完这话,也不多作停留,便转身而出,嘴中还嘟囔几句:“抓都抓了,还给什么饭吃。”话音刚落,便已经关上房门,自顾离去了。
小柔木讷地端着托盘,又看向被缚在地上的二人,只见查尽毫无反应,依然垂着头毫无声色,而司马焯则稍稍瞥了小柔一眼,便也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小柔却也没被这二人不理会自己的举动所惊恼,而是平静地走向二人,把饭菜在他俩面前一放说道:“这是给你们饭菜,赶紧吃了吧。”
查尽则依然不予理会,而司马焯则冷哼一声:“双手都绑着,怎么吃?既然要给饭吃,起码给腾出只手来,既然要绑得严实,就别来这儿假惺惺。”
小柔听了这话,依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说道:“这本来就是祁姑姑的意思,你拿我撒气也没用啊。”
司马焯闻言不免觉得好笑,随即说道:“抓我们的是她,但是奉命行事的不是你们吗?别把自己推脱得那么无辜。”
小柔顿时神色变得焦急起来,忙辩解道:“我哪有推脱,她是我姑姑,我们只能听她的话。”
“呵,呵呵呵……”听闻这话后,那一边已经好半天没有言语的查尽忽然冷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后缓缓抬起了头,说道,“你们只能听她的话?我倒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有意思的话,我试问你,难道你连最基本的是非对错都不会分吗?难道你连最起码的自我判断都没有吗?”
被查尽这么一问,小柔顿时好似喉间噎了什么东西一般,想说却又说不出,而查尽见她没有回答,便继续说道:“小姑娘,刚才在外,我见你心地还算善良,但不想搞了半天你也只是个惺惺作态的小人罢了,可能莫谷主是对不起那祁步雨,但是祁步雨如今毒伤掌门是为不孝,布陷阱加害于人是为不义,如此恶劣行径,难道你这便分不出好坏了吗?”
小柔被这话激得当真有些百感交集,忽而眼泪好似也在眼眶中打转,半晌,才说道:“那又有什办法,我们的命都在祁姑姑手里,我能不听吗?”
此言一出,不由得让查尽与司马焯都是一愣,而小柔方才回过神来,当知自己这便是说错了话,随即便也不再多说,也不管查尽与司马焯吃不吃饭,转身便快步走出房间,留得查尽与司马焯绑在原地。
而此时,查尽却好似琢磨到了些许门道,不由得对司马焯小声说道:“司马兄,你说这小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焯想了想后便回答道:“怕是这个祁步雨为人狠毒,当不听从自己的便会加害于其。”
“哎,不然。”查尽闻言便开口否认了司马焯的想法,“试想,如果祁步雨当真如此暴戾,她们难不成不会逃跑?再者,若逃跑不成也大可告知掌门,完全不用如此卑躬屈膝地听她的差遣。”
“那你的意思是……”司马焯似懂非懂,但是却是也觉得查尽言之有理,不由问道。
查尽哑然一笑,随即说道:“这个祁步雨擅长使毒,怕是这里的绝大部分弟子早已中了她的毒,我猜这个毒定然不至于立即毒发,故而他们为求保命,便不得不听命与她,如此一来,不但能瞒过掌门,也使他们不敢妄自逃跑。”
司马焯闻言恍然大悟,随即说道:“言之有理啊,这么说来,这个幽笙坊的人,当绝大部分不是真心听命于祁步雨了,只是恐于她的毒,而不得不听。”
查尽点头说道:“便是如此了。”
“那你有什么良策助我们脱困?”司马焯问道。
查尽想了想后,目光忽然一闪,随即说道:“估计还是要从这个小姑娘入手了。”随即,便对司马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司马焯听在耳里,不由得也微微点头说道:“看来也只能搏一把了。”
半个时辰后,那个叫做小柔的姑娘又回到了房中,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了,进门后,便也没有直视二人,便依然是一字不吭,坐在一旁。
见她如此神情,查尽不由得微微一笑,转而又作些许怜悯之神色,问道:“喂,喂,怎么了?哭过了?”
听闻此言,小柔也知道查尽是在对自己说话,被戳痛处不由得让她心中更是难受,也不回答只是抬眼瞪了查尽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去。
查尽心知这不答话要比答话来得方便,不答便是默认,那自己自然有办法对付这个小姑娘,随即便又说道:“方才是我多有冒犯,还请见谅。”此话出口,却依然不见小柔有任何反应,查尽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不得已,毕竟谁又不是怕死的呢?”
听着这话,小柔显然身子略微一怔,抬头说道:“我才不怕死,我只是……”说到这儿,不由得又心中发寒,想是自己又险些说漏了嘴,便又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此时她能回答,好似也在查尽的算计之中一般,不由得微微一笑,便又说道:“你不怕死的话,那怎么还留在这儿为虎作伥呢?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究竟要害死多少人吗?”
查尽此言纯属诈这个小柔的,因为从小柔的话里他好似听出些许无奈,好似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才让这个小姑娘一直这么乖乖听从祁步雨的话,显然此言也是戳到了小柔的痛处,只见她不由得又留下眼泪说道:“我当然知道祁姑姑做的事不对,但是大家都是无辜的,我死了又怎么样?但是这样,不就害了其他师兄师姐了吗?”
查尽和司马焯闻言皆是一愣,互相看了看后,查尽便继续问道:“为什么会害了其他人?这毒还有连带效果?”
当然,这后半句也是诈小柔的,现在查尽显然笃定他们一定是被祁步雨用某种毒控制了,只是究竟为何会像小柔说的那样不由得奇怪起来,心想着必然要问个清楚明白为止。
小柔此时眼泪已经决堤,也再没有心思去想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只是边抽泣便支吾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祁步雨自十八年前从迷蝶谷回来之后,便开始苦心修习武功,而且练的居然是幽笙坊掌门已经明令禁止修炼的毒术,掌门也是太过宠溺这个义女,居然发现了也没有责罚,只是稍加责备了几句,便也就算了,期间星垂门圣女也就是如今的圣母前来找过她,二人与白帝城城主楼万重联手一同剿灭了落霞派,当中便是因为这祁步雨施了毒,这也是为什么落霞派会如此轻易地被剿灭,最终只逃出了梅落花等零星残余,而后祁步雨变得更加狠毒,她逐一找机会在各个弟子的饮食中下毒,让他们中了一种叫做“汉宫斜”的毒,发作时便会发作一次,发作之时好似云里雾里一般,站立不稳,恶心痛苦,直到折磨致死,祁步雨每月便会给他们一次解药,用来压制一个月的毒性,当然,她为了防止当中有不怕死的逃跑或者告知掌门,便定下了一个规矩,那便是以十人为一组,其中如有一人敢逃跑或者知会掌门,便会牵连其他师兄弟们一同受苦,这种好似军中连坐关系的惩罚,让大家都不敢再妄动逃跑或者告知掌门的念头,犹豫小柔亲眼见过这毒发作时的惨状,十个人被关在一间屋子当中,站立不稳头晕目眩,恶心呕吐涕泪直流,连求饶的气力都没有,现场吐得满地都是,呻吟声不绝于耳,所以大家有害怕的、有愤怒的、也有憎恨的,但是都没有人敢忤逆祁步雨的意思,毕竟你自己死没关系,同时却要明白这还会害了周身多少人无故受牵连。
说道此处,小柔已然泣不成声,好似终于有机会跟他人述说这么些年来所受的担忧与苦楚,终于能大胆释放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了。
听到这儿,查尽与司马焯同是万分惊骇,又同样同情起这个年龄好似比莫思祁还小的姑娘起来,小小年纪便已是诚惶诚恐地活了这么些年,竟是经历了这般提心吊胆的生活,当然心中对于祁步雨的厌恶之情更加深刻,不想因为一个“情”字,居然能让一个无私、坚强的女人变得如此乖戾、阴毒,而且还得知当年灭自己师父梅落花的落霞派一事,竟然有很大的程度是祁步雨所害,不由得生出无名之火,但是,气恼归气恼,查尽知道接下来所说的才是关键了,随即说道:“你确实可怜,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怕害了与你连带的九个人,但是你帮着祁步雨害人又是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被查尽这么一问,小柔顿时停住了哭泣,显然,这个问题她好似没有想过,她本性善良,为了师兄师姐们而一直隐忍着,但是她又年纪太小了,尚未想过更深的层次,或者说她还不敢去想这更深的层次,如今查尽一语道破,不由得让她愣神,而查尽见她好似在思考什么,便知需要继续与她说些什么:“你很善良,不想害了别了,但是你的善良却已经害了不知道多少人了,祁步雨就是个会吃人的妖魔,不但吃别人还吃自己人,你替别的被她害过的人想过吗?”
小柔显然被这些话乱了神,不由得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这么一来,查尽当知计谋得逞了,随即说道:“你且放了我们,我们想办法拿了那祁步雨,找到解药帮你们解毒。”
而那小柔听闻此话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她何尝不想能解了这个毒,还自己一个自由呢?而正当她犹豫之时,查尽依然不依不饶:“你放心,我们会做出一副我们自己逃跑的假象,不会连累你的。”
小柔当真有些犹豫了,她真心希望自己与同门们身上的毒能够解掉,也不希望再帮着祁步雨去害人了,然而还正当她拿捏不定之时,忽而房门打开,小林快步进来,说道:“你这笨丫头休要听这两个男人胡言!”
这一下倒是查尽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不想就在即将说服小柔之际,居然功败垂成,半路杀出个小林来,只听小柔怯生生地说道:“小林姐姐,我……”
“你什么你?”小林当是听到了不少他们间的谈话,根本没给小柔说话的机会,随即说道,“你忘了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只是想骗你放了他们,到时候救出那个丫头便能逃之夭夭了,到头来你犯的错,还要我们来背,祁姑姑定然会让我们生不如死的。”
这个小林本就恶毒,从之前与幽笙坊外惩治那个纨绔子弟之时就能看出一二,查尽便也对其没有好感,如今她一来,当真就没有机会了,当时濒临成功之际,他依然不肯就此放弃,随即开口说道:“这位姑娘此言诧异……”
“你给我闭嘴!再敢多嘴我便去告诉祁姑姑,看是你先死还是那个丫头先死。”小林完全不给查尽机会。
查尽不由得暗生恼怒,但如此一来又只好作罢,只听小林对着小柔说道:“你给我去门外看着,别再进来听得他花言巧语了。”说罢便不顾小柔作何反应,便已然一把拉着小柔的手朝门外走去。
眼见两人打开房门即将出去,查尽不由得心中焦急,但是此时有那个不听人言的小林在,自己多说什么也好似无用,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是非对错,皆在一念,是苦是乐,无愧于心。”
显然小柔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在临出门之际扭头看了查尽一眼,只见此时查尽也正用着一种好似哀愁却又有些惋惜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知怎地,心中好似五味杂陈一般,随即便已然被小林拉出了房间,关上了门,只听小林说道:“你就再没,门外待着,除了给他们送饭,其余时间别再理会,等到祁姑姑捉了那莫有声,必然对我们有赏,听明白了吗?”
小柔向来都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不由得本能地点了点头,但不知怎地,忽而不自主地开口问道:“那那个姑娘被关在了哪儿?”
小林听她这么问,也没觉得什么,随即说道:“那可是抓莫有声的重要筹码,肯定是关在最安全的的地方了,诶,你问这个干嘛?”
小柔闻言忙说道:“我只是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候祁姑姑怪罪,我们都要受苦。”
小林闻言便白了小柔一眼,说道:“用不着你担心,她跟婆婆一起关在密室里面,有四大护卫看着,不会有问题的,你管好你自己吧,记住,别再听那男人的花言巧语。”
见小柔点头应允,小林便也就不再多言,已然是换做一副懒散的姿态,自顾自离开了,而小柔便好似有些茫然,想着之前查尽对她说过的话,不由得又看向房门,不知如何是好,便在门外站着不动了。
而此时的查尽在里面好生气恼,明明即将说动那个小姑娘,却又杀出一个不听人言的臭婆娘,坏了自己的好事,此时又是恼怒,又是急切,不知如何是好,见他如此,司马焯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下不行,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查尽摇头说道:“还能有何办法?如今我们浑身使不上劲,又被这该死的千门柳所缚,根本就是在做困兽之斗。”
“那该如何是好?”司马焯也有些焦急了,“如果莫谷主闻讯赶来,也中了这个奇怪的毒,那他纵使武功再高,也只有束手就擒啊,以那个女人的手段,定是不会绕过莫谷主啊。”
查尽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苦于现如今自身都难保,还谈什么救莫谷主了,想着想着,便又觉得乏了,迷糊间便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只是房间中的蜡烛已然快要燃尽,只听“嘎吱”一声,房门又被推开,只见小柔又端着些许食物走了进来,而她身后则是小林靠门而站,像是监督一般,只见小柔此时神情木讷,好似绕有心事,也不说话,完全不理会二人,只是将食物放在他们跟前,随口说了句:“多少吃点,吃了才有力气。”
“你又跟他们废什么话?”门口的小林显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们爱吃不吃。”
而此时小柔则诺诺说道:“总不能让他们饿死吧。”而小林听了这话,只道是这小丫头片子又起善心了,不由地不屑地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只听那小柔放下食物,又站起身子,看着将要烧完的蜡烛,说道:“这蜡烛快要烧完了,这烛台是木制的,竹木怕火,我待会儿来换个新的,别烧坏了烛台。”说罢便转身与那小林一同出门去了。
而正当此时,查尽不由笑了起来,司马焯见状不由好奇道:“查兄,你无故笑什么?”
而查尽则依然轻笑不止,良久才说道:“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跟你说。”随即便艰难地俯下身子,好似狗吃食一般地趴在地上啃起米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