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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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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一楼的哄闹,申伯德所在的大厢房却格外沉静。

    所有人一脸尴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再开口说话,刚才恭维申伯德的贺词,现在都仿佛成了一个个打在申伯德脸上的大巴掌,充满嘲讽与耻辱。

    就算不是文人,把高守的破阵子与申玉才的沁园春放一起,稍作对比吟诵,也能判断出高下。

    不过申伯德此刻并无心思去管他人的反应,他面对窗台,眼珠子快速转动。

    片刻后,他又召来一个随从,耳语几句后打发走。

    申伯德目送随从,下了三楼,挤出人群,消失在门口,他这才目光一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脸伤神。

    申伯德的随从挤出人群时,与两个小丫鬟擦肩而过,正是小夕与小月。

    小夕抢过小月刚抄好诗句的笺纸,歪着头,俏皮嬉笑道:“这次我去报给大小姐,嘻嘻。”

    没等小月反应过来,她已然回身钻进人群。

    “夕儿你……”

    小月的声音淹没在嘈杂声之中。

    ……

    杏心园。

    良辰美景依旧,王雪如却有物是人非的感触。

    抱月楼传来的消息,大大影响她和女眷们的心境。

    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女眷们得知高守与王家的关系,高守又备受剽窃、诓骗等骂名,身败名裂,明显感觉女眷们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就连罗夫人,好像也没有早先那么热情亲昵了。

    王雪如怀着忐忑不安的低落心情,感受着人情冷暖,坐立不安。

    她正打算找个托词,提前回家,却瞥见小夕一蹦一跳的出现在视线中,笑嘻嘻的拿着一张笺纸,朝着自己挥手招呼。

    王雪如心下叹了声,想必是某个才子出了佳作吧,但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关注诗词。

    真羡慕小夕,年少天真,无忧无虑,不像自己,要为一大家子思前顾后,于世道中挣扎前行,现在还要为高守忧心忡忡。

    “大小姐,大小姐……”

    “夕儿莫嚷……”

    王雪如对小夕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难为情的朝着周围女眷致歉。

    小夕一惊一乍的高呼,破坏了杏心园和谐静雅的氛围。

    对于王雪如的致歉,周围女眷理都不理,甚而有人低声啐唾“没教养……”或“商家女便是如此,物以类聚,那姓高的骗子……”

    罗夫人对着王雪如张了张嘴,欲语还休,轻咳一声,把话题转移,回到诗词上。

    刚才女眷们对刘道江雨中花的婉约细腻,很是推崇喜爱,而且根据下人描述,刘道江潇洒俊朗,一表人才,女眷们更生仰慕之情,罗夫人认识的女眷也俱是各府年轻夫人与小姐,正值思春年华。

    小夕吐了吐舌头,仍旧笑容洋溢,旁若无人的欢叫道:“大小姐,快来看这首词。”

    女眷们见小夕如此放肆,愈发不悦,数落声更大,说得也更难听。

    王雪如眉头微颦,想出言叱责小夕,不过小夕平素乖巧听话,今晚小丫头的表现让她感觉很是奇怪。

    且自己注定无法融入这里,马上即要回家,以后也难再相见,不必过多顾忌了。

    王雪如起身整了整襦裙,随意扫了眼小夕摊在面前的笺纸后,转向罗夫人,准备出声辞别。

    忽然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又回头疑惑的打量小夕一眼,然后接过笺纸,仔细端详起来。

    高守——

    高子御!

    没有看错,落款真是他的。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啊?”

    王雪如默念完第一句,不禁心内一震,叫出声来,她抿了抿嘴,忙继续往下默念。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越往下默念,王雪如美眸越睁越大,且文字似有一股强大吸引力,让她停不下来,仿佛没看完就无法呼吸。

    最后“白发生”三字,她甚至情不自禁的念出声来。

    念完之后,她才大喘一口气,朱唇微颤,呼吸急促,转头望向抱月楼方向,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怔怔出神。

    “雪如妹子,什么白发生?”

    罗夫人看到王雪如的异样,大为好奇,她知道王雪如之所以会如此,皆因看了小夕送来的笺纸。

    她裙摆轻摇,走到王雪如身旁,接过王雪如手中笺纸,“哟,是一首破阵子……”

    她没往下说,因为她读了第一句,就感觉恢弘气势,扑面而来。

    罗夫人看了一遍,目光大亮,又拿到更亮的灯光下,细致的品味了一遍,最后她注意到落款,才终于明白,一贯温雅娴静的王雪如,为何会有如此异状。

    “这……他……”

    罗夫人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其她女眷见此情形,哪里还能忍住,纷纷围过来,传阅笺纸上的诗句,或是直接念出来。

    “哎呀,此词大好……”

    “何止大好,是极好!竟然还同诗会主题、次题完全相符……”

    “悲壮的飞将军李广,如若跃然纸上……”

    “看到‘可怜白发生’,奴家,奴家就好想哭,呜呜呜……”

    “这是哪位大才子写的,高守,高子御……是,是他……”

    女眷们的目光,纷纷投在王雪如轻颤的背影上。

    这首破阵子,一下碾碎高守身上所有骂名与质疑。

    相信他是不愿作词,是为人谦逊,是不想出风头,如今被逼无奈,稍展锋芒,便技惊全场。

    见他作塞上秋的人不多,但这首破阵子,是在诗会众目睽睽之下,现场出题,临时作词,总不会有假。且两首词也都在话凄凉。

    如今真相大白,种机宜对他定然厚待,有这等高才,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那王家……

    众女眷瞄着王雪如的单薄倩影,又是羞愧又是后悔。

    刚才直言数落者,更是无地自容,尴尬之极。

    也有人心头羡慕王雪如,那大才子高子御是王家恩人,并住在王家,他们能够朝夕相处,就不知他长相如何……

    “大小姐,不要哭了啦,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你再哭,夕儿也要哭了……”

    小夕见王雪如背对众人,泪流不止,她也哽咽起来。

    “好了,我不哭。”

    王雪如用丝巾擦掉泪水,嫣然一笑,如同一朵洁白无瑕的雪莲花,无声绽放。

    “雪如妹子,快过来一起坐,聊聊这首大作,若无意外,这高子御这破阵子是当之无愧的诗会魁首,恭喜你啰。”

    罗夫人向着王雪如招手,目光温煦中带着一分歉意,她故意说了句暧昧的俏皮话,缓和气氛。

    王雪如玉脸一红:“他得诗魁,与我何干?”

    话虽如此,她还是依言走向罗夫人与女眷们。

    人情冷暖她是看清楚的,在商道打拼日久,越能看透,不过她也能理解女眷们,商家身份低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宋女子最惜名节,谁都怕沾上污名,招惹是非。

    因此以为高守身败名裂,疏离跟他有牵连的自己,可以理解,但是,不一定会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