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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挂念着阿藟的安危,内心备受煎熬。尽管我知道即使再回到事发地,也已经时过境迁、于事无补,然而我依然一往无前的向前驰骋,心里残留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阿藟在那里等着我。其实,我明白,这只不过是为了发泄连日来郁闷沮丧的情绪而已。
甘虎、张府、大梁城逐渐被我抛离身后。出城后,我一路向东狂奔,过陈留邑而不入,过外黄邑而不入,沿着宽阔的官道,再加上曲折幽深的小道,总之,我前进的目标是阿藟消失的地方。
一直向东!
管他什么树林深处暗藏的盗贼土匪,管他什么截断阻塞道路的河溪湖泊,管他什么饥饿疲劳痛苦的失魂落魄,我追寻着太阳在天空移动的痕迹,观看者树叶浓密稀疏的情况,心中不断校正着自己前进的方向。
终于,在黄昏时,我来到了葵丘邑通往外黄邑的三叉路口,也就是阿藟失踪的地方。我跳下马,仔细检查着路口的一草一木、一物一品。那个指引我和阿藟走向歧路的指示牌依然存在,只不过已经碎为两截了,颓废地躺在草丛中,而周围的树木依然屹立如初。
我抽出赤霄剑,挥舞着砍向那两块破裂的木牌,直至其碎为木屑,才长舒一口气。然后,我沮丧地坐在地上,依靠在一棵苦楝树上休憩。
旁边偶尔驶过去一辆马车,稍微减速,伸出一个脑袋向这边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向前加速奔去。知了在树林深处纵情地歌唱,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子为其伴奏着,让我痛苦的内心更加烦躁。
我一骨碌爬起来,牵着超影向深林深处走去,脑中不断浮现着数日前的情景,有盗贼们的猖狂、阿藟的惊恐、羽林军的英勇杀敌,等等。望着两旁安静的树木,我知道记忆中少了一个关键环节,即阿藟孤单而又焦急等待的身影。
我真蠢!为什么不趁着晋将军他们诛灭盗贼之际,去保护阿藟,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等候在树林中!自责和懊恼瞬间盈满了我的心头。
地上的血迹早已消失不见,路面湿漉漉的,铺着一层落叶,让人无法想象这里数日前曾发生过一场官兵诛杀盗贼的战役。我仔细寻觅着战役留下的痕迹,终于找到了树根上两处被刀剑划过的切口,还有一支躺在草丛中沉睡的箭矢。我弯腰拾起,发现箭镞上早已经锈迹斑斑。
再往四周搜寻,我又发现了几个低矮的土堆,那应该是羽林军匆忙掩埋所杀盗贼尸首的地方。我心中涌起一股愤怒,走上前去查看那些盗贼的坟茔。有一两座坟堆埋藏较浅,尸体已经被不知名的动物扒拉了出来,啃噬的只剩下碎骨残骸。一瞬间,一个荒唐的想法闪现在我脑海里,为何不挖坟毁尸以消心头之恨?
我又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算了吧!他们已经为自己不仁不义的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尸首分离的葬身于树林深处,连灵魂都不得安息。
想着阿藟美丽的容颜,我跪在地上,嗅着树林中的空气,希望能闻到阿藟曾经留下的芬芳幽香,却一无所得。我绝望地滚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前面是你,后面是你,左边是你,右边是你,李阿藟,你让我想得好苦啊。
超影安静地在路旁吃着青草,我躺在地上,胡乱地望着苍穹,脑子中回忆着与阿藟相见相识的点点滴滴,心中无限的凄凉。
忽然,我想起了阿藟留给我的字条“二十载后期于虞邑”,难道阿藟是故意离开我的吗?根据目前的情形来看,只有这个可能了。她是虞邑人,离开我后,如果没有前往大梁城的话,就应该回到了虞邑,没准现在正和大侠朱亥在一起呢。
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兴奋,刚才的懊悔与沮丧一扫而空,重新振作起来,肚腹中却传来饥肠辘辘之声。不如去虞邑看看,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与阿藟不期而遇呢?
此时,天色开始变暗。我快速起身,翻身上马,朝葵丘邑奔去。
我一路狂奔,终于在天黑之前进了葵丘邑。当我牵着马刚进城,守门吏卒就开始关门了,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否则就不会让我踩着点顺利进城的。我在内心祈祷着:西王母啊、太一神啊,我和阿藟是真心相爱的,请允许我们重逢;如果我的愿望实现,我一定用人世间最好的供品祭祀你们。
到了葵丘传舍,我高兴地向主人家打着招呼,询问数日前我和阿藟居住的那间房舍是否空着。万分幸运的是,那个房间自我和阿藟入住后就一直空着。主人家给出的解释是,附近盗贼出没,来往旅人日趋凋零。
付完定金和安置好超影之后,我快步登上二楼,取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我推开窗户,眼前是一个湖塘,湖面上漂浮着一对鸳鸯。我鼻子里有些酸楚,与阿藟在堤岸旁散步的甜蜜回忆又浮现在脑海中。
我愣怔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腹中的饥饿感再次传来,才去楼下厨房中挑选了食物醴酒。晚餐后,天色已彻底变黑了。我沿着湖岸慢慢地走着,循着夜空中的北斗七星,顺利找到了北极星。
北极星啊,我的北极星,请指引我前进的方向!我会再次遇到阿藟吗?我会实现胸中的理想和抱负吗?如何才能够靖定天下,让天下苍生过上没有战争的生活?未来是什么样?我又如何去把握?
绕湖走上两圈后,浑身开始冒汗,我去浴室冲了个凉澡。一切杂事结束后,我躺在了阿藟曾经躺过的床榻上。
实在是太疲劳了!我来不及体味床上的感觉,便酣然入睡。
第二天醒来的我重新变得神采奕奕,简单吃过早饭后,我下楼结了账。然后,我骑着超影,在晨风的轻抚下奔出了葵丘邑。
远远的望见了蒙邑的西城门,还有那条通往可怖回忆的小路,我扬起马鞭,朝虞邑飞奔而去。
和气势恢宏的大梁城想比,虞邑的街道狭窄拥挤多了,道路上分布着随意丢弃的菜叶和牛马遗留下的粪便,完全一座乡邑的模样。我牵着超影,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垃圾。蓦然回首间,我发现城墙上张挂着一个年轻人的绘影。
走进去一看,不觉一惊,居然是我!想必当初范彭祖受了朱亥的殴打,把气撒在我身上,于是悬赏十金缉拿我,只是帛画上仅有我的画像而无姓名。那画像在太阳的长期照射下,又经过一番风吹雨淋,已有些模糊不清,仅能凭轮廓大致辨认五官的长相。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然后是猖狂的呵斥声:“我不管,反正你们要给我找貌美的年轻女子,否则我就让阿父处罚你们!”
我转过头,一个硕大的肥脑袋映入眼帘。不是冤家不聚头啊!